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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腿脚疼了?”

贺秀不耐烦:“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我把你腿也打折,你就知道了!”

贺僖火冒三丈:“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

说完发现周围气氛为之一凝,他惊觉自己刚刚说话太大声了,不仅同学们都在看自己,连讲课的学士也正满脸不善盯住他。

贺僖吓出一身白毛汗,干笑拱手:“刚您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继续!”

学士黑着脸:“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去边上站着听。”

贺僖:“……”

他看见贺秀朝自己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

贺融浑不知自己那蠢四弟因为他而被罚站,崇文馆里教的东西,实则并不深奥,别说贺秀,贺融有时都觉得枯燥,正好贺嘉她们要出门礼佛,便寻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顺道送她们过去一趟。

回去的时候正好,两人已经在内门翘首以盼。

贺嘉见他信守承诺,准时回来,不由眉开眼笑:“我就说三哥定会赶回来的!”

贺融道:“答应了你的,自然要来。”

对熟悉而又陌生的京城,贺嘉与袁氏还是有点发虚的,有个男人护送,起码要安心许多。

贺家下人委实不多,连马车都是宗正寺借给他们使用的,也没有专职的车夫,于是贺松赶鸭子上架,临时充任车夫。

一行人出发,贺融不便去车厢里和女眷同坐,就与贺松坐在车厢外头,跟副驾似的,如今贺家落魄,没有那么多讲究,贺融也不在乎这些。

伽蓝菩萨诞辰,人人都来敬香求佛,马车更是一辆接一辆,连旁边巷子都停满了轿子,贺融见状有点后悔,早知不如雇上两顶轿子送她们过来,还更方便些。

贺松不知是没见过这等大场面,还是驾车技术还不熟练,手劲没掌握好,马车刹得有点晚,马匹已经往前奔了几步才缓下来,马脑袋堪堪擦上前面的马车,马受了些惊吓,仰头嘶鸣,贺松吓一跳,赶紧跳下车头按住马,好容易给安抚下来。

前面马车的马似乎受了感应,也跟着嘶鸣起来,连累前面的马车也好一阵慌乱,坐在里头的女眷甚至叫出声来。

对方跟车的仆役怒气冲冲,过来兴师问罪:“怎么驾的马车,你们知不知道前面马车里坐的是谁?瞎了眼吗?!”

这件事本是己方理亏,贺松有些心虚,但对方最后一句瞎了眼反而激起他的火气:“这不是没伤着人吗!”

对方大怒:“等伤着了还得了?我看你这厮是主人家没管教好,皮痒欠揍了吧!”

贺融暗自皱眉,他也觉得贺松自打来了京城之后,人变得飘飘然,心也变大起来,他们是皇长子家人不错,可皇长子自己现在也还是个没有恢复身份的闲散宗室,低调做人尚且不及,又何必去惹事?

那头贺松撸起袖子:“来啊,谁怕谁!你又知不知道我们这辆马车里坐的是谁,那可是……”

“贺松!”贺融严厉喝止。

“三郎,您看他太嚣张,都骂到郎君头上去了……”贺松还想辩解。

“现在是不是连我都管不住你了?”

他的声音冰寒刺骨,贺松心头一颤,不由自主低下头,终于不敢再说话。

贺融正要与那仆役说些什么,前方马车里就跳下一人,容貌还未来得及细看,声音已经传到他耳朵里。

“我倒要看看你们马车里坐的是谁!”

少女一身红衣,鲜丽夺目,人如其色,只是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哂笑。

这种神情,贺融很熟悉,他们兄弟几人刚去崇文馆上课,那些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的世家子弟,就对他们露出这样的神情。

没有赤、裸裸的挑衅,但轻慢与藐视却已尽在不言中——纵然皇长子回到京城,但十一年的流放不容忽视,皇帝不可能让一个流放了十一年的人当继承人,加上贺泰原先资质就不出色,没有人觉得他会脱胎换骨,大放光彩。

贺融拱手道:“家仆鲁莽,是我们不对,冲撞马车,也是我们的过失,唐突失礼之处,还请主人家勿要见怪。”

他所面对的方向,正是旭日照耀的东方,光线刺目,贺融禁不住眯了眼,在少女身上停留的工夫就略长一些。

看在少女眼里,却是贺融轻佻的表现。

她不由大怒:“有什么样的仆从果然就有什么样的主人,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贺融被她骂得莫名其妙,不由皱起眉头。

马车里头的袁氏和贺嘉被惊动了,探出头来询问:“怎么了?”

少女冷笑:“带着女眷,还敢这般轻佻无礼,不是说你们家大有来头吗,把家门报上来!我今日倒要看看,京城哪户高门世家,能出你们这种主仆!”

袁氏下了马车,款款行礼:“这位小娘子,我们马车冲撞了你们,是我们不对,方才三郎也向你们道歉了,改日我们再上门致歉,既然没有伤到人,不如就此作罢,你又何故出口伤人?”

少女指着贺融:“你问他,方才一双狗眼不怀好意地在看什么!”

忍无可忍,贺融没再客气,冷冷道:“我能看什么?看你刁蛮撒泼的模样,看能不能回去画下来送给你当镜子照。”

这样毒舌,哪个姑娘家受得了?袁氏哭笑不得,扯扯贺融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少女果然气得脸色通红:“阿木,给我把他们狠狠打一顿!”

“安安!”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声,柔和中隐含权威。“过来。”

少女不情不愿走到马车边,便听里面那女子道:“别玷污了佛门净地。”

“可他们冲撞了我们!”少女提高了声调。“您没见那瘸子,方才还一直盯着我瞧!”

这时贺嘉也下了马车,走到这边来:“这位小娘子,我们一家刚到京城不久,诸事不通,冲撞了你们的车,很是过意不去,还请见谅,我三哥素来是正人君子,方才应该是误会。”

同为女子,她的解释令少女稍稍消气。

少女再看贺融,不由冷哼,又骂了一句:“人模狗样!”

贺融面无表情,连话都懒得说,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是狗,那你在跟狗说话,你自己不也成了狗?

贺嘉很生气,三哥向来疼惜她,她怎么能坐视三哥挨骂,一股恶气陡然自心底往上涌,迫得她忍不住也气红了脸:“你骂谁!”

刚刚在马车里,袁氏认出了对方马车上的徽记,并告诉贺嘉,那是谯国公李家的马车,高门名阀,又与皇室联姻,比他们这种落魄皇孙要值钱多了,难怪这么傲气,也的确有高傲的本钱。

贺嘉以为三哥也是看见徽记,才打算忍下这口气的。

少女冷笑:“骂你三哥,怎么着?就冲他方才的表现,我命人挖了他的眼珠子,也无人敢说什么!”

贺嘉气得嗓音都变了:“你敢动我三哥一下,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他们怎么说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孙子,士可杀不可辱,连流放房州时,也没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贺融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怒:“何必与她废话,走吧。”

他让贺松与文姜护送庶母和妹妹先行一步。

少女待要发作,却见马车内的女子扶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警告道:“安安!”

对方看年纪,应是少女的长辈,发髻轻挽,风韵犹存。

少女顿足:“姑姑,他敢出言无状!”

贺融没理会少女,而朝女子拱了拱手:“方才唐突了,抱歉,改日定备厚礼登门致歉。”

女子微微颔首,柔声道:“无妨,我这侄女有些鲁莽,诸位慢走。”

见对方转身离去,少女恨恨道:“姑姑,您就是太好性子了,对这等登徒子,怎好轻易放过!”

女子:“方才没听那小娘子说的话吗,你当对方身份低贱?就算他们有错在先,也已再三道歉,好了,不必斤斤计较。”

少女狐疑:“京城高门子弟,哪里有像他们这般落魄的,就算是官员家眷,我们也没必要息事宁人吧,谯国公府何曾怕过事?”

女子微微一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以为对方一时落魄,难不成一世都落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好啦,一桩小事而已,你这脾性就是太烈了,难怪你娘要你跟着我住一段时日,看来不把你调、教好,我也没脸将你送回去。”

少女瘪瘪嘴,终于消停了。

四周人声鼎沸,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周围多少人驻足围观。

贺家人并未在寺庙待多久,上完香,将手写经书拿去给大和尚开光,一家人就回去了,因着方才发生的不愉快,袁氏与贺嘉也没了想要逛街的心情。

回去的路上,贺松不敢再轻易说话,生怕惹恼了贺融。

马车途径西市,贺融让贺松停下,又对他们道:“在这里等我。”

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过了片刻,就见他带着几个油纸包回来,递给贺嘉。

贺嘉这才知道贺融是下去给他们买吃的了,蒸腾香气令最后一丝不快也抛诸脑后,她眉开眼笑:“三哥,你可真好!”

她是贺家唯一的女儿,兄弟们对她都很友爱,但换作别的兄弟,未必有这份细心。

贺融:“留些给五郎和七郎,别吃光了。”

贺嘉已经拎起一块酥肉塞入口中,又分了些给袁氏和文姜,一边含糊不清道:“回家都软了,我帮他们多吃些!”

贺松凑趣笑道:“三郎对兄弟姊妹可真好!”

贺融淡淡瞥他一眼,贺松缩了缩脖子,立马将后半截话都吞回去。

“贺松,方才在外人面前,我不欲多说,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吧?”

贺松嗫嚅道:“小人方才不该自作主张,给主家惹麻烦了……”

贺融:“不仅是自作主张,你是来了京城之后,骨头都轻了好几两了,以为我们是皇子皇孙,便可纵横京城,肆无忌惮?方才对方是因为有个讲理的长辈,才没将事情闹大,若是闹大,我们势单力薄,庶母与嘉娘就只有吃亏的份,她们若受了伤,你担得起责任么!你若是想摆皇子家人的架子,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回头我就禀明父亲,将你送回竹山去,我们家用不起你这样的!”

他的音量不高,却字字如刀,说得贺松抬不起头。

“您教训得是,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贺松吓得变色,当即就要跪下求饶。

贺融却将人一把拽住:“大庭广众,无须你在此表忠心,免得旁人以为贺家苛待仆役!贺家记着你在困顿时这份患难与共的主仆情谊,你也要记着谨守本分,别出了贺家大门,就在外头狐假虎威,败坏父亲的名声。”

贺松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羞愧,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只得湿了眼眶,连连道:“小人记得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马车内,贺嘉对着袁氏和文姜吐吐舌头,悄声道:“三哥恩威并施,好有威仪啊!”

袁氏笑了笑,她也觉着郎主的性子有时过于软弱,大郎二郎等人,心思又不在这上头,其他人,说了未必有效果,未必令人信服,这些话,只有三郎能说,也只有三郎说了,才能震慑贺松。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贺泰从外头买回了一件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东西,并且已经在家里掀起一场波澜。

正文第23章

已经下学的贺穆等人,以及从北衙下值归来的贺湛,几兄弟正坐在厅堂之内,看着一幅展开来的画作发呆。

贺泰得意道:“钟繇的真迹虽然难找,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究还是给我找到了,如何?”

贺穆合不拢嘴瞪了半天,好不容易咽了一下口水,艰难道:“父亲,您怎么确认,这就是钟繇的真迹?”

贺泰:“柔中有骨,细腻潇洒并存,无论从字迹还是印章,的确正是钟元常手书,为父昔年在宫中仔细观摩过钟繇真迹,要辨认出来并不难。”

他信誓旦旦,贺穆放弃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起最关键的:“这样珍贵的手书,恐怕价值不菲吧?”

贺泰:“那是自然。”

他旋即轻咳一声:“不过这样的价格能买到真迹,也不算贵。”

对方越是这样说,贺穆一颗心就越往上悬:“父亲,您到底花了多少?”

贺泰比了一个手掌。

贺僖茫然:“五两?”

五两,别说钟繇的手书,连仿品都买不到。

贺泰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