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尧,真高兴你又约我出来!”
和辜竞尧同坐在醉心园西餐厅里,龚若青脸上的笑容美得像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花。
为了今晚的约会,她特别精心打扮过,新购的昂贵套装、吹整过的亮丽短发,配上精致完美的彩妆,将她妆点得分外迷人。
“我们先点菜吧!”辜竞尧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龚若青看着菜单说:“我要菲力,竞尧你呢?”
“给我一份羊小排。”
侍者收走菜单后,他们有片刻的沉默,不过才一段时间没联络,他们之间已陌生得像路人。“竞尧,最近你都在忙些什么?”龚若青率先打破沉默。
“寰字电视台准备和美国的CNN和日本的NHK合作,利用通讯卫星即时转播国外新闻,最近一直在忙这些事。”
“真的?这件事不容易办,你一定辛苦了。”
龚若青的温柔体贴,让辜竞尧不由得摇头叹息。
为什么卓翎就不能像她一样,温柔体贴、娴淑安分呢?
“竞尧,菜来了。”
侍者将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桌,龚若青立刻替他摊餐巾、递调味料、拿刀叉,服务得无微不至。
“可以了。若青,你也吃吧!”
龚若青愈是温柔体贴,他愈是愧疚难当。
像她这么好的女人,他居然差点辜负她,他实在是……
他悄悄将手伸进口袋里,握住那个装有一克拉心型钻戒的绒布盒。
他应该在此时拿出戒指,向她求婚吗?
“竞尧,你的脸色很凝重,有什么事让你心烦吗?”
龚若青关心的询问,令他立刻将手抽出来,慌张得差点打翻桌上的水杯。
“没——没什么!”
龚若青知道他心里有事,只是他不肯说。
难道——他还想着卓翎那个小贱人吗?
她忿恨地举起叉子,用力刺入肥厚的牛排里,然后用刀狠狠划开渗着血水的牛肉。
辜竞尧没有发现她的怒气,他心不在焉的切割盘中的羊小排,机械化的送入口中。
一直到他们用餐完毕,他都没有把戒指拿出来。
他在心里辩解:不是他喜欢拖拖拉拉,而是因为餐厅里人太多、气氛不对、服务生又老是走来走去……
他不敢承认,他心里真正想的是要是那个钻戒戴在卓翎纤细白皙的手指上,一定很漂亮!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很疲倦,没什么心情说话,离开醉心园餐厅,便直接送龚若青回家。
到了龚若青的住处,辜竞尧替她打开右侧的车门,让她自行下车。
不过龚若青并没有下车,她转头看他,眨动刷着浓密睫毛膏的明眸,暧昧的开口邀约:“要不要上来坐坐?”
辜竞尧有些惊讶,虽然男欢女爱在现今这个社会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不过他就是很难把精明干练的龚若青和眼前这个满眼诱惑的女人联想在一起。
“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而且他毫无半点欲望。
失望明显写在龚若青的脸上。
“那……晚安。”
“晚安!”
辜竞尧急速踩下油门,银色的车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在他口袋里的那只求婚戒指,终究没有交给龚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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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凯,我好心烦!”
辜竞尧坐在老友的酒吧里,脸颊贴在冰凉的吧台上,瞪着玻璃杯里晃动的金色威士忌,痛苦地喃喃低语。
酒吧已经打烊了,绰号老凯的老板张兆凯看辜竞尧心情不好,特地冒着被老婆砍死的危险留下来陪他。
“烦就喝酒呀!那杯酒你已经瞪了一个小时了。朋友,酒是用来喝、不是用看的!早知道就不让你喝威士忌,干脆让你喝马尿算了,一点都不懂得品尝美酒。”老凯为那杯美酒叫屈。
辜竞尧置若罔闻,继续喃喃自语:“老凯,女人都是这么狡诈善变永性杨花的吗?”
“别人我不知道,我老婆可不会。”在他心中,老婆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卓翎……哼!她美得像朵花,却是一朵见异思迁的红杏花,她根本不安于室,才刚分手几天,马上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是呀,项友伦比我年轻、又比我帅,她当然移情别恋了。在她心中,我算什么?我到底什么算……”
他压根儿忘了,是他先提出分手的。
老凯看他对着酒杯自言自语,摇摇头,径自拿起今天的晚报看,不想再理这个没喝酒、却发酒疯的朋友。
“老凯,别光看报纸,陪我说话呀!你……他是谁?”
辜竞尧正想抢过老凯手中的报纸,忽然看见版面上有一张男人的半身照片,他立即抢过报纸,眯眼细细端详,半晌之后,终于确定这个人就是上次载卓翎回住所的男人。
“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谁?”老凯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我应该知道他是谁吗?”辜竞尧被他的绕口令搞得头痛死了。
“他叫卓越,就是卓翎的哥哥呀!”
“卓翎的哥哥?”辜竞尧震惊地睁大眼珠。“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如假包换。”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本来就是事实呀!”老凯抢过报纸说:“你看看上头是怎么说的。卓越是台湾的电子业巨子,他和日本高桥企业合作的跨国网站非常成功,受到经济部的表扬,这张就是他出席表扬餐会的照片。”
辜竞尧愣了好久,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事实。
他竟然误会卓翎,还骂她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天哪,卓翎绝不会原谅他的!
“卓翎……我要去找卓翎!”
他飞快跳下高脚椅,转身冲出酒吧。
“喂!竞尧——”
老凯才刚张嘴喊人,辜竞尧就已经跑不见人影。
“真是的,跑得比风还快!”老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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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误会了卓翎,辜竞尧没办法多等一刻,顾不得天还没亮,就冲到卓翎的公寓,想向她道歉。
然而按了好久的门铃,都没有人出来开门,最后是邻居面色铁青的冲出来吼人:“你到底要按到什么时候?卓小姐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她搬去哪里?”他马上追问。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告诉我!”
“谢谢。”
即使他口气不佳,辜竞尧还是向他道了声谢。
回到车上,他立刻驱车赶往裘莉的住处。
裘莉是卓翎的好友,卓翎搬去哪里,裘莉一定知道!
他将车停在裘莉的住处楼下,不过这次他没再冲动的猛按电铃,而是躺在打平的驾驶座上,静静等待天亮。
清晨八点钟,裘莉依照惯例走出家门,准备去上班,忽然一个模样狼狈的男人挡在她面前,她本以为是哪来的色狼,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辜竞尧。
“辜总监?”她没看错吧?他怎么变得这么落魄?
“裘莉,请你告诉我,卓翎搬到哪里去了?”他哑着嗓子,以从未有过的低姿态询问。
“这……”裘莉为难极了。
辜竞尧是她的上司,她很难拒绝他的要求,但卓翎偏偏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怎能为了自己,而做出让卓翎不高兴的事来呢?
她犹豫着,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拜托你!”辜竞尧见她似乎有些动摇,连忙再次恳求。
裘莉看他双眼布满红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名牌西装皱巴巴的挂在身上,一脸狼狈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
“如果我告诉你卓翎的住处,你会再伤害她吗?”
“永远不会!”他爱她呀!
“如果报上又登出卓翎的丑闻呢?”
“我会告那个记者造谣生事!”
“唉!要是你早这么说就好了。
想起这几天卓翎所受的苦,裘莉便忍不住心疼。
爱情呀,总是这般折磨人。
“卓翎搬去和她哥哥一起住了,你等一下,我把地址抄给你。”
裘莉靠着墙壁,将卓越的住址写在便条纸上,再交给他。
“裘莉,谢谢你!”
辜竞尧捏紧手中代表希望的便条纸,激动得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他想她,他想马上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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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卓越吻别妻儿,正准备出门上班,忽然听到佣人来报,说有位姓辜的先生要找卓翎。姓辜?
难道是他!他思量的眼眸闪了闪,随即沉声对佣人说:“请他进来!”
佣人领命出去后,不一会儿,便领着辜竞尧进来。
“你好!卓先生,久仰你的大名!”
辜竞尧近看卓越,才发现他和卓翎的确有几分相像,他早该认出来的。
“辜先生成就非凡,卓某望尘莫及。不知辜先生一早来,有何指教?”卓越冷淡的问。
“是这样的……我想见卓翎。”
辜竞尧直接点明来意,他无法再等下去了。
“舍妹何时和辜先生有了牵扯,我怎么不知情?看来我这个大哥太失败了。”
他暗讽辜竞尧不管和卓翎交往或是分手,都不曾知会过他,压根儿不把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这是我的疏忽!等我见到卓翎,一定找一天特地登门拜访,向你陪罪。请你先让我见见她吧!”
为了见卓翎,高傲的他不惜低声下气,只求见她一面。
“辜竞尧,咱们挑明了说吧!你为了报纸上一则不实的报导,轻易的和卓翎分手,伤透她的心,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放她独自一人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卓翎是个值得呵护的女人,而我不认为这样的你适合她!”卓越冷厉严肃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向他。
“这件事是我错了,我无话可说!但是……”他突然涨红脸,表情有些不自在。“我会和她分手,不是因为报上那则报导,而是因为嫉妒心作祟。”
“嫉妒作祟心?怎么说?”
“卓翎上报那天……你送卓翎回公寓,正好我在那里,我看见卓翎吻你,我以为你是她的新男友,我又妒又恨,才会故意说我相信报上的报导,其实刚看到报纸的时候,我根本不信的!”
听了辜竞尧的解释,卓越的脸色好看多了,怒气也消了一大半。
嫉妒心真的会害死人,不过就是因为有着深浓的爱,才会有强烈的妒心。他不也曾因为嫉妒,而做出一些荒唐的傻事吗?
同样是男人,他可以体会那种妒火焚心的滋味有多难受。
“我可以让你见她,不过不是现在。”
为了妹妹的幸福,他不能轻易心软。
“那你是想——”
“我认为卓翎上报的事并不单纯,我希望你先查清报社资料的来源,还给卓翎一个清白,到时候就算你不来找卓翎,我也会亲自把她送到你家去。”
辜竞尧这才放宽心,笃定的说道: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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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竞尧怒气冲冲的推开新闻部办公室的门,大声质问:
“龚主播在哪里?”
他锐利的鹰眸扫过办公室一周,并没有看到她。
“她好像到业务部去了。”一位撰稿记者小声回答。
辜竞尧听了,立即扭身走向同一楼层的业务部。
到了业务部门外,正准备进去找人,才刚将门推开一条缝,就听到里头传来阵阵的嘻笑声。“龚主播,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看到卓翎和一个老外去宾馆开房间呀?”
“当然是真的!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薄纱衣服,上衣的领口这么低。”龚若青先在胸口比了下,接着又在大腿三分之一处比划着说:“裙摆大概只到这里。那种衣服,连拿起来看我都觉得丢脸!”
“哎呀,好敢穿喔!”
“她不是敢穿,而是根本就没有羞耻心!在国外发浪也就算了,回国来还不安分,简直丢尽我们女人的脸。”
如果不是辜竞尧亲耳听到,他真的很难相信,这种尖酸刻薄的话竟是出自那个气质沉静、温柔婉约的龚若青口里。
他以为将来必是贤妻良母的女人,私底下的真面目竟是如此。
“哎,人家有本钱勾引男人嘛!她可是公共汽车,只要招手就可以坐了。”
“才不呢!她是公共厕所,不管任何人都可以上……”
他听不下去了!
辜竞尧用力推开门,门板撞到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里面一群正在嚼舌根的女人吓得停下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竞尧!”龚若青看见他,立刻挤出笑容,有些不安的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我正和大家讨论下个月台庆的事呢。”
“你跟我来!”
他瞥她一眼,径自掉头走开,龚若青既尴尬又害怕,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隔壁的会议室,她轻轻关上门,佯装镇定的问:“竞尧,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说呢?”他将手臂环在胸前,竭力压抑心中的怒气。
“我不知道呀!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如果有事困扰你,尽管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她一派温柔地说道。
“让我心情不好的元凶,就是你本人,你要怎么帮我?”
“什么?”龚若青抚着自己的胸口,委屈的嚷道:“竞尧,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我的话再可怕,也没有你可怕!”
“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辜竞尧瞪着她,愤怒地说道:“要我明说吗?散播卓翎的谣言给报社的人——就是你!是你在背后放冷箭伤害卓翎,你想害她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地!”
只要想到她对卓翎做的事,辜竞尧就无法原谅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呀!”她仍是抵死不认帐。
“先不用急着辩解,看看这些东西再说吧!”
辜竞尧将捏在手上一叠资料丢向她,纸张划破空气,在她面前缓缓飘落。
一张一张,全是铁一般的实证。
有她和那名记者的电话通联纪录、还有他们在餐厅碰面交易的照片,甚至还有一张宾馆的登记资料。
这些文件,证明她确实委托那名记者在报上散播不实的谣言,以打倒卓翎这个头号的情敌,至于代价——就是她的身体。
“我没有选择……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她终于认了,罪证确凿,她不得不认。“是你辜负了我的感情,我才会出此下策,我必须挽回你的心,我不想失去你呀!”她放声痛哭。
“我从没对你允诺过任何承诺,我早说过了,我会把你列入妻子的考虑对象,但没保证一定会娶你呀!”
“这都是你始乱终弃的借口!你变心了,你爱上卓翎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所以你想抛弃我。”她尖锐的指责。
“我从来不曾碰过你,何来始乱终弃之说?就算是谈恋爱,也有随时失去恋情的可能,更何况,我们根本不到海誓山盟的地步。”
“我不管!总之是你变了,是你对不起我!”她捂着耳朵,狂乱地大吼。
“没错!我是变了,我变得更懂爱了。”想起自己心爱的人,辜竞尧的目光变得好温柔。“以前我不懂爱,以为婚姻就像经营事业一样,只要选定适当的人选、评估好对方的条件、衡算过利弊得失之后,就能组成一个家庭。但是我忽略了一点,婚姻不是事业,婚姻所仰赖的是爱情,不是财力或是获利率,以前我根本不懂,是卓翎教会我这些,我才懂得爱的真谛。”
他幸福满足的笑容,让一直不肯放手的龚若青终于死心了。
和他交往两年,她都没能教他学会爱,而卓翎却在短短两个月内办到了。
或许,他和卓翎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看在过往的情面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过你和那位造谣的记者必须在我指定的报纸头版上刊登道歉启事,郑重向卓翎道歉。这个要求,你办得到吗?”
“我……”她当然丢不起这个脸,但是她有选择吗?
登报道歉固然伤面子,但要是不这么做,万一真的告上法庭,不但她的颜面大失,就连她的前途都会毁了!
这样一比,损失一点面子,就不算什么了。
“好,我答应!”
“还有我和卓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请你尽快辞职,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可以忘了你所做的事。至于那位记者先生——就麻烦你转告他,如果不想挨告的话,请他在一个月之内自动辞职离开报社,像他这种人,不配担任记者!”辜竞尧严厉警告。
龚若青小嘴微张,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终究没说出口,只能哽咽地说了句:“谢谢!”然后掉头跑出会议室。
解决了这项大麻烦,辜竞尧知道,他可以去见卓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