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寺遇几乎不发微博,上一条动态停在两年前,此番动作一石激起千层浪。
起先大众以为李寺遇终于出来回应自己的绯闻了,但沉迷“遇莉”的网友认为,按时间节点来说,李寺遇指的是丁嘉莉和席文的绯闻。
这股风刮的猛,四人三角的关系图疯狂传播,童奕说她在微信朋友圈都看见了。
下午一点多钟,邹青评论李寺遇那条微博:不要气啦[抱抱]
剧情急转,那些引导风向的“侦探”们发现沸沸扬扬的恋情绯闻夕下,有一条骇人传言未引起广泛关注——
某大花最近资源断链是因为和金主闹掰了。
女演员初出茅庐是小花;有了知名度、重要奖项,只是存在感更强烈的小花。当一个女演员能抗下票房,获得非常广泛的大众认可度和商业价值后,才有可能跻身大花行列。
称得上大花的女演员寥寥,人手一本内地娱乐圈八卦心经的网友迅速找出“瓜主”就是邹青,从而出现邹青被包养多年之类的丑闻。
“都散了吧,就是为女朋友抱怨一句而已。”
“李导官宣方式有点特别。”
“一开始我不信,现在唯有尊重!”
“老王子把话说清楚吧……”
有时候丁嘉莉觉得自己并没有IQ测试结果显示的那么聪明,不然怎么傻兮兮地跟随网络风口,像一个局外人那样难以置信、将信将疑,又彻底失望。心绪跌宕起伏,可以演一部二十四集的独角戏。
退出微博之前,丁嘉莉看见题为“CP乱炖,你觉得哪对是真的?”的热门微博,把票投给了“李寺遇X邹青”。投票并不公示,但系统会自动点赞。可想而知,网上又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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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兄嫂二人把丁嘉莉请进书房。她晓得逃不掉了,迟早有一场非常正式的家庭会谈。
书房里摆放一整柜一整柜的影碟和黑胶唱片,丁嘉莉挑了一张CigarettesAfterSex的唱片,梦幻颓迷,很适合神游。
“你不准备回应这个事,那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俞总坐在沙发上,衬衫纽扣解开三颗,如果不是这家长似的发言破坏气氛,应该是很性感的。
宋总睇了他一眼,温声细语地说:“还是放不下演艺这条路呢,就给你开个工作室,这件事迟子和你哥也说起过,旗下子公司本来也开始做艺人这一块了。”
俞总接腔说:“以前就说签公司、开工作室,你非不,连经纪人也不签,就跟着李寺遇——”
丁嘉莉大小姐脾气上来,皱眉头,“不是有好几个助理吗?”
“是,李寺遇安你身边的监视器。”俞总轻轻摇头,“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多话,但你跟着李寺遇,什么都让他定夺,然后呢,舆论是什么样?结果这么糟糕。”
“那……”丁嘉莉问心有愧,“还不是我年轻气盛,放荡不羁爱自由。”
“不是因为你不懂得把该藏的藏起来,你的问题出在没专业团队管理,没有运作。”
宋总说:“好啦,你训完人就走吧。”
俞总看了这对姑嫂片刻,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房间。
丁嘉莉咕哝,“就对我这么凶。”
须臾,俞总送来茶点。宋总说:“你看,他疼你的。”
丁嘉莉回味过来,原来这对夫妇算计好了的,一唱一和。
于是就想起来,热恋时她满心以为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和最爱的人一起生活,不生小孩,养两只猫。就像某档新婚综艺那般幸福,然而那对夫妇离了婚,散得很不愉快。
“我也是你这么过来的,俞总曾告诉我,不用急于一时。”宋总说,“就是有迷茫的时期,会渡过的,就当gapyear。”(学习到某个阶段暂停一年去休息或探索)
丁嘉莉低头说“没有”,心里想可她这个gapyear太长太闷了。暂停活动的这三年,她回了大学,埋头念书,nerd(书呆子)一个,还差点去利物浦的分公司实习。简直不知道在干什么,还好最后一年回来拍了戏。
也就回来后才清楚了,她是喜欢演戏的。
“好好想一想,期待明早你给我们答复。”宋总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丁嘉莉摸烟盒发现是空的,磨磨蹭蹭吃完一碟点心,和宋总说出去买烟。他们夫妇以前也是烟鬼,为了小孩的健康着想早早戒了烟。
宋总提议开车送她,她说自己骑单车。她喜欢带口味爆珠的香烟,路面烟店卖假货的太多,惯常去的那家烟店距宅邸不近不远,骑单车刚好。
穿进远离商厦的巷子,灯光暗下来,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辆汽车或电动摩托擦身而过。骑车的女人唱着歌儿,后座的小孩牵一只卡通气球,笑得开怀。
行道上广称为法国梧桐的悬铃木枝繁叶茂,经风一吹,飞絮便从半空飘散开来。丁嘉莉戴着口罩和绒面棒球帽,只听着轻微的风声。
真安静啊。
小时候她宅家打游戏、追分镜绚烂的动画,以为人类的爱与美好尽在虚拟世界中。后来到上海读国际高中的寄宿班,同狐朋狗友相约各种网吧、台球室、迪厅,宵夜摊喝汽水儿兑伏特加都能醉,挥霍时间,青春无敌。
因为给学校捐赠款项,在家人运作下拿到名校offer,按照他们期望读商科。可她不感兴趣,书读不进去,隔三差五跑去伦敦城里找朋友玩,在城里飞车,交罚单,还觉得好笑。
派对中看见圈子里的浮浪公子对小偶像动手动脚、言语羞辱,她无动于衷,窝在角落打ps游戏。
俞总从小受严苛教育,只得她这么一个妹妹,放纵无度。她抬手便能呼风唤雨,不懂人间烟火,不关心世人。
纯净得媚俗,天真得邪恶。以至于后来遭受如此多的恶意围困,她暗暗想是否报应来了。
是那段时光重塑了她,他领她踩进泥泞,获得崭新人类感官。可如果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他。
“两包铁塔猫红酒。”丁嘉莉把单车停在一颗悬铃木旁,走到烟店门口。
老板翘着脚坐在收银台后,对角壁上挂着一台老式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警匪剧。他只听到客人说话,转身拉开藏货的抽屉,拿出两包烟拍到玻璃柜上。
收银台玻璃柜上覆了一层经年累月的油光,靠两壁的货架浮动着尘埃,狭窄的门店笼罩在亮度不高的节能灯光中。通往里间的脏兮兮的碎花门帘背后传来油锅炒菜的声音,站在门口也能闻到些许油烟。
“再拿个打火机。”丁嘉莉一边扫码付款一边搭话,“老板还没吃饭啊?”
“没呢。”老板囫囵瞧了她一眼,顾着看电视,“我一个守店走不开,老婆去学校接孩子,才回来。”
丁嘉莉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护着烟点燃火星后说:“孩子多大啦?周六晚上还上课。”
老板微微叹气,“补习班呗,马上中考了,也不晓得能考个什么学校哦。”
转头来看闲话对象什么模样,琢磨着有点儿眼熟,问,“小姑娘看你很眼熟啊,是不是常来买烟?”
丁嘉莉笑笑,“之前别人给我带了两条回国,有阵子没来了,还担心你这儿还开着没。”
“那你是很久没来了哦。”老板露出本埠人的骄傲之色,“我这铺头就是自己的,开了十几年了。”
“可以呀老板!”
老板又不好意思地抹了把额眉,“可以什么呀,孩子贪玩。从早到黑守店就为了给孩子挣点儿择校费。”
“父母——”
丁嘉莉话未说完,就听见身后走来的人说:“老板,拿包软玉。”
一截烟蒂落地,丁嘉莉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老板一边从玻璃柜里拿出软装玉溪香烟,一边盯着来人看。收钱的时候,忽然说:“你跟那个……李寺遇长得好像啊!”
“是吗?”
老板低头找钱,滔滔不绝道:“《暗箱》我看了好多遍的,死的时候我老婆还可惜,说好好的死这么惨……”
由于李寺遇俊朗的外形和冷酷气质,暂时找不到合适演员的资方和导演便玩儿似的把李寺遇推到镜头前,玩儿似的也出镜了好几部电影。其中就有《暗箱》,几年前上映的一部缉毒题材商业片,他饰演一个黑/社会集团二把手,出场短暂却让不关注文艺片的群体熟悉了这位青年名导的面孔。
老板这番话,等于在一个主厨面前,夸他作为另一个主厨的模具很够格。
丁嘉莉喉咙发出短促的音节,忍住了笑。
余光去瞧李寺遇的反应,就看见他咧唇角笑,说:“那我还挺帅啊。”
“是帅的。”老板点头,语气里有深深的认可。
丁嘉莉忽然觉得一支烟的时间太长了,刚掐灭烟,听见李寺遇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买烟啊。”丁嘉莉反问,“你怎么又在这里?”
“住附近。”
曾经告诉过他,她这种“稀奇古怪”的烟多是在这儿买的。他该是不记得了。
光线斜映下来,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一部分。如同素描中的透视线,实际不过半步距离,却感觉渺小的她和他相隔遥远。
“走了。”丁嘉莉一并对老板说。老板电视也没看了,捣鼓手机,似乎没听见。
她戴好口罩,转身朝停靠的单车走去。
“丁嘉莉。”
丁嘉莉顿了一秒,没回头。
回头说什么呢?来想说刺人的话,但发现说出口只是伤害自己。也没法平和地跟他聊近况,不想提起他的女朋友。
丁嘉莉收起单车的脚架,手臂忽然被拽住。
蓦然回头,她看见李寺遇眼中惊慌的自己。而他神情冷峻,如同王座上无关悲喜的永恒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