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利斯在一片漆黑中醒来。比森特的尸体已经不在那里,马丁大概趁他熟睡时把尸体搬走了。只有那个混蛋才会把他跟一具尸体关在一起。尸体倒卧的地上留下黏滞的身形印记,旁边放着一摞旧衣物,幸好是干的,另外还有个装满水的小桶。桶子里的水尝起来有金属味和肮脏的臭味,但巴利斯却等不及舀水润湿双唇,接着喝了一大口,仿佛那是此生尝过最美味的东西。他大口牛饮,直到满足了他以为永远无法解除的口渴,直到胃和喉咙隐隐作痛。接着,他褪去一身沾满血迹和粪便的破烂衣物,换上那堆旧衣服。旧衣掺杂着尘土和清洁剂的味道。右手的剧痛暂歇,取而代之的是隐隐颤动。起初,他根本没有勇气直视自己的手,后来,他发现瘀黑的部分已经延伸至手腕,仿佛是从沥青桶里冒出来的。他嗅出伤口感染的味道,有预感自己的身体正逐渐腐烂。
“那是坏疽。”漆黑的暗处传出声音。
巴利斯大吃一惊,随即发现看守人就坐在地窖楼梯口静静看着他。不知他在此待了多久。
“你那只手很快就废了,或许连命都可能没了。就看你怎么做了。”
“帮帮我!拜托,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看守人无动于衷,只是紧盯着他。
“我在这里多久了?”
“不算太久。”
“您是马丁手下的人吗?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看守人站了起来。楼梯高处投射的光线掠过他的脸庞。巴利斯终于看清他的脸,一片陶瓷打造的面具覆盖了他半张脸。面具漆上了肤色。那只眼睛一直是睁开的,无法做出眨眼动作。看守人走近铁栏边,刻意让他看个清楚。
“你不记得我了,是吗?”
巴利斯缓缓摇头否认。
“你一定会记起来的。我们还有时间。”
他转身打算上楼梯离开,但巴利斯却从铁栏缝隙间伸出左手,做出哀求的手势。看守人停下脚步。
“拜托!”巴利斯苦苦哀求,“我需要看医生。”
看守人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往地牢内一丢。
“你可以自己决定,是要继续活下去,还是要慢慢腐烂,因为你,多少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慢慢消逝了。”
离开之前,他点燃一支蜡烛,将它塞进墙壁上的小洞,看起来就像个壁龛。
“求求您不要走!”
巴利斯听着脚步声逐渐隐没,接着传来关门声。他跪在地上,捡起那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用左手把它打开。起初他看不清手握何物,直到把东西挨近烛光仔细端详,才恍然明白。
一把木工的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