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出现一个无脸陌生人,漆黑身影仿佛和卧室天花板滴落的液态阴影融成一片。起初,她以为自己看到他静立在床尾看着自己,接着却发现他坐在床沿,掀起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她突觉一股寒意。陌生人不疾不徐地脱下黑色手套。他的手指冰凉,阿莉西亚感到他触摸了她裸露的腹部,找寻着她右臀的伤疤。陌生人的双手探索着突起的疮疤,双唇紧贴着她的胴体。舌头的温热触感抚过疤痕时,她不禁涌上恶心作呕的不适。直到听见脚步声在走道上逐渐悠远,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找到开关,打开床头夜灯。灯光太刺眼,她只好以手遮眼。她听见脚步声从饭厅传来,接着是大门关上的声响。她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床上,被子堆放在地上。她缓缓坐起身,双手扶着头部,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片刻之后又消失了。
“赫苏莎?”她以沙哑的嗓音叫唤着。
她从地上捡起一条床单裹住身体,摸黑在走道上扶墙前进。几个小时前扔在地上的衣物居然都不见了。饭厅陷入钢青色的幽暗,家具和书架罩着窗外洒入的蓝光。她找到开关,点亮天花板的吊灯。双眼瞳孔逐渐在光亮中对了焦。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思绪随即被恐惧占满,画面缓缓进入她的视线,仿佛透过失焦的镜头凝视面前的一切。
她的衣物叠放在餐桌上,红色大衣挂在椅背上,洋装整齐地摆在桌面。仔细摊放的丝袜,袜头以细针固定,内衣裤平放在餐桌,就像内衣店展示橱窗的摆法。阿莉西亚再度感到恶心作呕。她走近书架旁,抽出架上的《圣经》,取出暗藏在书内的手枪。取枪的那一刹那,内部挖空的书本从她手中滑落,正好掉在脚边。她扳开左轮手枪击锤,双手高举枪支。
她的视线停在吊挂于椅背的皮包。她记得自己一进门就把皮包扔在地上。她走近皮包,看见包盖紧紧扣着,打开来一看,寒颤蹿流全身。她再次将皮包随地一丢,自顾自地咒骂。那本马泰克斯的小说已经不翼而飞。
她在阴暗中度过接下来的漫漫长夜,蜷缩在沙发一角,双手握着手枪,目光紧盯着大门,整夜聆听老旧建筑发出的呻吟,仿佛一艘漂流汪洋的大船。当她的眼皮开始不听使唤地往下掉,晨曦惊醒了她。她站起身,凝视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窗外,一片紫色卷云悬在天际,映出市区屋宇和塔楼间隙的一道又一道阴影。她探头出去张望,发现临街的格兰咖啡馆灯火通明。巴塞罗那连休息一天的机会都不给她。
“欢迎回家!”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