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间静室,位于花木扶疏的幽静角落。
不要小看了那些似乎栽种得杂乱无章的花树,外行人不小心闯进去,可能这一辈子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了。
静室暗沉沉,偶或在某一间内室的窗口,透出朦胧的幽光,空间里流动着各种令人陌生的气味,飘浮着淡淡的夜雾。
最大的一间华丽内室中,有华丽的矮脚胡床,有悦目的摆设,盛开的盆花,精致的矮茶几和蒲团……总之,那是充满女人味的卧房兼起居间,幽香扑鼻,情调极为诱人,布置十分奢华。
蟾宫三仙子改穿了云纱便袍,里面的亵衣隐约可辨,巧施铅华云鬓半偏,令男人一看便心旌神摇,意乱情迷不克自恃。
三人正在品茗夜话,似平完全忘了不久的前所发生的事故,事故已结束,与她们无关。
室外不时传来一些异响,但影响不了她们的情绪。
突然,虚掩的室门悄然而开。
“好哇!客人快被宰光了,主人却躲在仙宫里享福,未免有失宾主之道?”晁凌风流里流气地往里走,“唔!真妙,这儿那来的西湖龙井香?在杭州,这种茶一两银子买一两,你三个妙人儿躲在这里独享,像话吗?”
他在月华仙子对面唯一的空位,拉过织锦蒲团坐下了,不客气地取过最后一只茶杯,斟出热腾腾香喷喷的茶,放在鼻下一面嗅茶香,一面啧啧称赞,旁若无人。
三仙子愣了愣,眼神怪怪地。
“唔!是真品。”他轻啜了两口,色迷迷的目光,轮流在三仙子半露的诱人饱满酥胸转,“真正的龙井本山茶,一年出产不过十几斤,杭州的官老爷照例收购一大半。江浙出售的龙井,最好的算是白狮峰的茶,其他都产自东阳、义乌,冒充龙井而已。你们神通广大,大概是差五鬼到杭州搬运来的。好,真好。”
“你懂茶?”月华仙子问。
“稍有功夫。”
“你知道本山茶?”
“马马虎虎听说过。”
“喝过?”
“不骗你,没喝过。”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龙井本山茶?”
“猜呀!仙子。”他笑笑:“这可以表示你们真的神通广大,真的会五鬼搬运,真的会驱神役鬼呀!这是赞美,知道吗?”
一声轻笑,三只纤纤素手在同一瞬间,在他的胸口集中。云纱便袍袖口大,手一举,白嫩如脂的粉臂,几乎整个暴露在眼前,可以看得到光洁无毛的腋窝,那情景真会令沉不住气的男人发疯。
他的左手外封,横肘相候,三只纤掌全按在他的小臂上,气流急剧地动,茶几上的壶和杯,开始震动。
“别小气。”他慢慢饮干杯中茶,向前亮杯,“独享不如众享。至少,喝了你们的一杯龙井本山茶,这只杯就不好意思掷出打破一个美丽的脑袋,是吗?”
三只纤掌收回,每只手都有颤动的现象。三双美丽动人的明眸中,流露出骇异的眼神。
“如果挡不住你们的化骸炼神炼魂掌,我敢来?”他放下茶杯,神情依然轻松愉快,“咱们先坐下来平心静气谈谈,我会给你们摆炼魂大阵施展的机会。”
“好,谈就谈。”月华仙子替他斟茶,媚目中涌现异彩,“我已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情欲之潮,我不信你能继续保持你的尊严和自信,像你这种男人本色,我见过多了。”
“情欲之潮?那是当然有的,你以为我是什么?圣贤?天阉?人妖?去你的!”他嬉皮笑脸,笑得邪邪地,“你看你们,满室生春,灯光,香味,视觉触觉嗅觉,无一不是激起情欲本能的利器。我敢打赌,你们马上就要罗衣半解,玉体棵裎了。”
果然不错,三女都缓慢地,有意无意地,毫不做作地拉开襟领,半露出露在胸围子上方的鼓鼓酥胸,深深的乳沟掠人心魄。
“好人,你知道我姐妹的身份底细?”月华仙子到了他右侧,投怀送抱快要挤入他怀中了,媚笑如花吐气如兰,雪白晶莹凝脂似的粉臂,抱住了他的肩头。
“知道。”他也邪笑,伸手拧了月华仙子的面颊一把,“所谓炼魂大阵,其实是你们利用美色,动情的迷魂药物,加上所谓法术,以及真本事好武功,全力摆布强敌的阵法。比方说,对付冷剑那种方方正正,定力超人,武功超绝,不好女色的人,就用处不大,所以你们承认对付不了冷剑。”
“你也不好女色?”
“鬼话,你看。”他拍拍胸膛,再毛手毛脚掏了月华仙子的胸怀一把,“我是个堂堂正正,人高马大的正常年轻大男人,大男人谁不喜女色?连皇宫的太监都喜欢女色。”
“那么,你是不在乎我们姐妹了。”月华仙子双手捧住他的脸,倩意绵绵地鼻对鼻凝注他,紧吸住他的眼神,“你有自信降伏得了我姐妹?”
“降伏?你开玩笑。”他色迷迷地亲了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一吻,双手不规矩在暖玉温香的胴体上游移,“我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大男人,讲究的是长枪大戟早作了断。取悦女人是最费神费力最烦人的事,那是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有心理障碍的男人的工作,我一点胃口部没有……”
月华仙子要命的食中两指,从他的结喉下迄丹田,运指如风足足下了十七指之多。点中了十七处包括丹田在内的致命重穴,手法包括了昏、哑、麻、死各种狠着。
“你是情场浪女,欲海奇花。”他浑如未觉,认为月华仙子的点穴是女人调情手法,“你只找一些肯听话的低声下气英俊男人,不找那些豪气干云的英雄豪杰,就是你深得其中三昧的证明。找我这种豪无情趣,不懂温柔,只知道自己享受的莽汉,是要倒胃口吃大亏的。哈哈……”
狂笑声中,他把月华仙子按在膝前,传出一阵裂帛声,月华仙子成了赤裸裸荡人心魄的美人,在他一只粗鲁的大手拨弄下,尖叫、娇啼、挣扎、撕咬……
一切挣扎劳而无功,被他用膝盖压住小腹成了离水的泥鳅。
冷月寒月两仙子也来,拳打、脚踢、掌劈、拉扯、尖叫、咒骂……
他不加理睬,浑身坚似金刚,金刚是撼动不了的。
除非对方攻击双目,他概不理会。
他抓起了烛台上的巨烛,脸色一变,变成了可怕的门神,降妖伏魔的神荼郁垒。
“我要整不死你们,我晁凌风算是白来了。”他凶狠地说,巨烛的火焰未熄,火焰仍在的巨烛在月华仙子美好的腹部滑移,“对付你们这种天生淫贱的妖女,必须用最残忍最阴毒的手段杀掉你们!”
手一挥,冷月仙子飞摔出丈外。再一振,寒月仙子衣破衫分,摔飞在胡床上,成了半裸的人,挣扎难起。
“饶……我……”月华仙子绝望地哭泣着叫。
“你制了我十七处穴道,有五处是死穴。”
“我……”
“你给我八两,我还你半斤。”
“我道歉,放……放我一……一马……”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放了赤裸的月华仙子,放回烛台,“暂且放你一马,以观后效。”
月华仙子跳起来,发疯似的奔近胡床,取出枕畔的长剑,拔剑出鞘。
“我不怕你。”月华仙子举剑逼近尖叫:“道宏在我手中,我不怕你撒野,你不低声下气屈服,他必须死,你一切希望成空。”
“哈哈……”他狂笑。
剑化虹而至,剑气彻骨。
他安坐不动,信手拈起茶杯,手一扬,茶泼了月华仙子一脸,再信手一拂,杯接触及胸剑尖,“铮”一声金鸣,剑斜飞而起。
月华仙子转身急逃,粉臀挨了一掌,尖叫一声,把爬起来冲来的冷月仙子撞倒了,两女跌成一团,精采绝伦。
“轮到了你了!”他向冲来的寒月仙子招手,“把你们先剥光,一切妖术威力大打折扣,炼魂大阵连村夫俗子也对付不了啦!”
寒月仙子云纱便袍已经被撕裂,肉感万分,闻声骇然止步,不敢再进。
他长身而起,伸伸懒腰。
“道宏的生死,算不了什么。”他泰然地说:“反正杀人的凶手我已经查出线索,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去证实,抓一个杀一个,早晚会把真凶杀掉的。你们如果杀了道宏,不但我饶不了你们,逍遥仙客更是与你们势不两立,杀徒之仇,可让他发疯,他会做出比常人残忍千万倍的恶毒疯事来,你们将早些祈望早死早好。”
“你……你……”
“我是当真的冲。”
“你赢了。”月华仙子绝望地说。
“我是很少输的。”
“你……你练成了不坏金刚?”
“废话!不过,当我有了警觉时,能伤害我的人,相信没有几个。”
“你……你是天阉?”
“废话!”
“但你……你……”
“你可以去问冷香仙子,她就曾经逼我上她的床。”
“你见了鬼啦!骗人也该有个谱。”月华仙子破涕为笑:“冷香仙子只能算是三流的小淫女,我姐妹无论任何方面,都比她强一百倍,她能逼你上她的床?你这人不老实,不可信任。”
“信誉保证,绝不骗人。”他含笑坐回原处,“快穿好衣裙,咱们好好聊聊,不妨将经过说给你们听听,我不是大英雄,吃亏上当不算丢人。哦!道宏呢?”
“由家师叔看管。”
“令师叔肯将人交出?”
“你只要保证灵仙观不受损害。”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喜欢杀人放火的强盗。喂!你们不打算穿好衣裙,就这样光溜溜地待客吗?”
三仙子居然一阵羞赧,慌乱地出室更衣。
快舟连夜兼程下航,舟上载有几个昏迷不醒的囚犯,顺风顺流,快逾飞矢。
三更以后风便止了,江风仍有余劲,在这种藉帆航行的快舟来说,一个时辰真可以急航四十里以上。
巳牌正,航抵鲶鱼套南面的一处偏僻江湾。
晁凌风一跃登岸,挟了一把长剑。
“我先走,去找太极堂主商量。”他向船上的逍遥仙客师徒说:“等我的消息,切记不可暴露行藏。”
他的神色凝重,杀气直透华盖,往日安详和气的笑容消失无踪,变成一头快要发怒的猛虎。
“我会小心的。”逍遥仙客说:“祝顺利。”
快舟离岸,他已经走了。
得意浓时便好休。这是告诫那些太过得意的人,及时收手止步的金科玉律。
冷剑这一群人,奇招迭出妙计频施,把柏大空那些人以及青龙帮的徒众,杀得落花流水,把歹徒们全逼在陈公套总舵中动弹不得,却不知及时收手止步,仍然分头追搏那些凶魔歹徒,不肯罢手。
人算虎,虎亦算人,柏大空可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而是雄才大略工于机谋的未来江湖霸主。
夜游神的侦查经验极为丰富,被他查出八极灵官率领爪牙,到洪山挖太极堂老根的消息。
八极灵官是青龙帮总舵令主,地位仅次于帮主副帮主之下,是掌握实权的实力派人物,上次到客店警告冷剑,就是这位仁兄,目下是柏大空的死党,龙王帮主已经是大权旁落,失去指挥权有名无实的傀儡。
他随同冷剑父女,蹑踪追至洪山,沿途毙了几个传信的眼线,延误了行程,因此始终无法追及快速赶路的八极灵官四男女。
终于,接近了知了庵。
夜游神心中雪亮,八极灵官已经发现有人追踪了。
一阵狂追,距离快速地拉近,八极灵官四个人到达知了庵,追的人已拉近至半里了。
似乎,八极灵官并不知道有人追踪,大大方方地上前,叩击紧闭着的庵门。
等到庵门拉开,身后的人已接近至三十步内了。
“咦!”扭头回顾的九天玄女,发出惊讶的叫声。
八极灵官扭头一看,大惊失色。
“冷剑!”他惊叫,发疯似的冲入庵门。
这样,才能吸引追的人毫无顾忌地追入。
可是,夜游神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事先已料到对方早已发现被追踪,不可能在接近至三十步内才知道,这种并不真切的惊讶举动也反常,怎能反而往庵里面逃?
“景兄,兔崽子们有阴谋,不能进去。”夜游神站在敞开的庵门外大声说。
“有此可能。”冷剑也不上当,“至少,他们该落荒四散奔逃,逃一个算一个,比躲在里面全军覆没被瓮中捉鳖强得多,这种老把戏平常得很。”
“他们故意引我们入伏?”景姑娘意似不信。
“一点也不错,有埋伏。”夜游神说。
“我进去把他们赶出来。”
“好侄女,他们就希望我们一个个进去。”
“那……难道说,我们就在外面等?”
“对,等!我们等,他们就会出来。”
“好吧!那就等吧!陆叔。”
“我们走,岂不更好?”
“走?”
“是啊!走,等他们来追,毕竟这里是他们选定的埋伏区,走可以选择我们所期望的斗场。”
“那就走!”
可是,已走不了啦!
“嘿嘿嘿嘿……高明高明。”阴笑声震耳欲聋,人影从庵内急扫而出。
七个人,除了八极灵官四男女之外,多了三个相貌狰狞的男女,一僧、一道、一老女人。
庵里的后院,也有人悄然越墙而出,两面一抄,隐起身形绕走,藉着草木掩身包抄。
诱伏失败,改用强攻,强攻最好是包围,庵内的人必须全部出动。
看出来的人数不多,冷剑三个人不走了。
“原来柏大空把你们暗中请来助威,他真的不惜工本,神通广大呢!”冷剑心中暗懔,但语气沉着稳定,“诸位一代魔字号的风云人物,成名比景某早得多,今天在此碰头,景某幸会了。只是,由柏大空策划将诸位请来,景某确是有点不甘心,他的身份、地位、名望,都不应该与诸位有任何交往的。”
“小辈,你不必出言讽刺。”老和尚说:“这几天阁下四出截杀无辜,以阁下侠义道仁义领导人的身份、地位、名望,绝不可做出这种不讲道义,没有理性的罪行,你又何必责怪柏大空?”
“呵呵!柏大空知道景某,声明脱离侠义道了,他那些朋友帮凶也都知道。景某并不责怪他,他的卑鄙无耻恶行,已经传遍江湖,公道自在人心,只有景某死了,他才能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以掩饰自己的罪行,所以只好出下策,把你们请出来作孤注一掷了。”
“就算柏大空能把玉皇大帝请来,本姑娘也毫无所惧。”景姑娘傲然地说。
“丫头,不可妄自尊大。”冷剑急急加以喝止。
“爹,没有什么好怕的。”姑娘大声抗议,“就算我们低声下气尊敬他们,与他们讲理,他们也不会像个人样地,和我们说黑道白的,何必与他们客气抬举他们?”
“孽障斗胆!”老道怒叱。
“你穷叫什么?”姑娘冷笑:“妖道,你嗓门虽大,吓不死人的。”
“我五通妖神要你死活都难。”老道冷厉地说,举步接近。
景姑娘心中一震,有点惊心。
五通妖神天灵羽士,正是宇内三妖仙中,辈份最高,妖术最可怕的妖神。
这些邪妖外道,真正以武功称雄道霸的人都感头痛,口说不屑与这些妖人比拼,其实心怀恐惧不敢招惹。她老爹敢向另一位妖仙逍遥仙客挑衅,其实是迫不得已铤而走险,并无必胜的信心和把握,同时也因为有武当元老紫霄散仙玄真在旁,所以敢出面挑衅。
她并不真的害怕,银牙一咬,手按剑鞘举步迎出。
“丫头,退!”冷剑沉喝,“他们都是老一辈高手中的高手,五通妖神天灵、铁罗汉慧可、飞天夜叉长孙三娘,你还不配与他们动手,为父与他们了断。”
“呵呵!贫僧陪你玩玩,景施主。”铁罗汉怪笑:“听说施主的剑气已有十成火候,不知贫僧的金刚禅功,禁受得起施主的剑气一击吗?得试试才能知道,你就不必客气啦!”
“夜游神,你也别闲着。”老女人飞天夜叉指名叫阵,一摆蛇骨杖向前举步,“你是神,我飞天夜叉是魔,看今天是神的天下呢?抑或是魔的天下?”
三比三,各找对象。
八极灵官四男女,向庵门口退,堵住了庵门。
而后面,绕出的人纷纷现身,共有六个人,堵住了退路,大包围完成。
六个都戴了画有獠牙的鬼面具,无法看出身份相貌,反正如非一等一的超人,绝不会被派来袭击冷剑这种号称武林第一高手名家。
看到这六个堵后路的人,冷剑吃了一惊。
“天杀的!原来柏大空已和天绝谷联手了。”他又惊又怒,“血手天绝,你好卑鄙,我以为你是条汉子,原来也是个无耻小人,我等你的回音,你是这样回答我的?你简直混蛋!”
他以为这些人中,有天绝谷主血手天绝在内呢!
“哈哈哈哈……,别叫了,小辈纳命!”铁罗汉狂笑着,赤手空拳扑上了,一双老手坚逾金刚,劈面就是一掌,先下手为强,无畏地抢攻。
冷剑在激怒中,剑下绝情,一声怒啸,剑出绝招八方风雨,剑气迸发,有如云天深处传来的阵阵殷雷。
人影如虚似幻,速度已到了不可能的神奇境界,每一剑皆力可决山河撼天地。
一阵暴响,人影乱闪而中分。
“咦……”铁罗汉冲出两丈外骇然惊呼,泛灰的僧袍共出现了九处洞孔。
这是说,一照面的刹那间,共被击中九剑以上,要不是金刚禅功已练至不坏境界,必定毙在剑下了。
冷剑也无力追击,只感到握剑的手虎口欲裂,反震的力道可怕极了,剑气有功散气泄的异象发生。
对方的金刚禅功已损耗不少指力,如果有余力追击,局面可能立即改观,可惜他已无力追击了,失去大好机会。
“小辈果然了得,难怪你荣登十大武林高手的首位。”铁罗汉暗暗惊心,但凶气仍然狂傲,“贫僧再给你几记摧山掌。”
这一次掌力加至九成九,掌风似狂飚,似怒涛,一掌连一掌,展开了空前猛烈的狂攻。
冷剑沉着地应付,每一剑皆破空长驱直入,看不出剑势,猜不出来向,在无俦的强烈掌影中吞吐不定,而且攻多守少。
他并不硬阻掌劲,只趁空隙发剑闪电似的切入攻击,真把铁罗汉逼得有点施展不开,双方谁也无法主宰全局,掌阻不住乘虚而入的剑,剑也击不破金刚禅功,必须等一方精力已竭,才能分出死活胜负来。
而夜游神这一面,可就险象横生了,飞天夜叉的蛇骨杖是长兵刃,内功浑厚不怕宝刀宝剑,基本武功本来就比夜游神高明深厚些,功力相当,长兵刃必定占尽优势,因此夜游神的剑简直除了封架之外,毫无反击回敬的机会,被逼得八方闪避,岌岌可危。
景姑娘与五通妖神最为安静,双方都不打算抢攻,全神戒备移位,眼神斗眼神,气势逼气势,每攻一招,好半天也没抓住第二招的机会。
但每攻一招,皆是致命的重击。
两人的剑一接触,可怕的震鸣与乱跳的火星惊心动魄,双方急退的身形与马步皆难以控制平稳。
完全是精深内功的拼搏,招招皆可能是生死的分野。
景姑娘年纪太轻,拼内功确是失策。
换了二十余招,外表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惊险,一招一停顿,分分合合。许久才能找到再次出招的机会,但骨子里的凶险,实在比激烈打斗的另两对强烈数倍,只是外表看不出精彩而已。
“仙长,快行法擒住他们,迟恐生变。”一名在旁跃然欲动的鬼面人,不耐地催促,“等紫霄散仙那批人闻风赶来接应咱们就不好过了。”
五通妖神本来心中暗暗焦急,惊怒交加,他已经用了摄魂妖术,也用了玄门罡气支脉的离魂魔罡驳剑。
但景姑娘的佛门心法定力超人,驳剑的降魔禅功也足以与火候精纯的离魂魔罡抗衡,占不了上风,哪能不惊怒交加?
一个魔道老至尊,居然对付不了一个韧出道的小女孩,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何况日色傍午,青天白日大太阳当顶,根本不是使用妖术的时机,更不宜在对方的凌厉攻击下,分神使用妖术,一时疏忽便可能身陷绝境,怎敢冒险使用妖术?
“去你娘的!”五通妖神忍不住破口大骂。
“铮!”姑娘趁机给了他一剑,把他震出丈外,几乎失足滑倒。
“这样缠下去,一天半天也分不出胜负来。”另一名鬼面人大声说。
“说不定三个家伙见机逃走,咱们就枉费心机了。”第三名鬼面人的嗓门更大。
“是啊!他们如想逃走,咱们是很难拦得住他们的,一比一咱们谁也休想有五分胜算。”第四名鬼面人简直是在吼叫了。
为首的鬼面人意动,毅然举手一挥。
一声怪啸,六个鬼面人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左手先打出各式各样的歹毒霸道暗器,刀剑齐举,排山倒海似的向前猛扑。
“该死的无耻鼠辈!”女性的嗓音从侧方的草丛中发出,五个女人的身影飞射而来。
怪啸声是为首鬼面人发出的,是招呼同伴出手的信号,也是招呼早在此地外围埋伏的人出动的啸声。
可是,早在外围埋伏的人不见现身。
这瞬间,小银梭排空而至。
是飞燕杨绢,和她的四位侍女,在危急中及时现身出手,狂风似的反从外围杀入,反袭鬼面人的背部,不但发射绝魂银梭,更发射可怕的九绝毒针。
恶斗中的人,身形闪动有如电闪,暗器乱飞中,谁都有被击中的可能。
生死关头,每个人都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每个人都为了自保,用上了平生所学,竭尽元阳精力,发出惊天动地的神功绝技,同时伤人与自保。
罡风怒号,电闪雷鸣,惨叫声更是惊心动魄。
飞燕杨娟最先投入斗场,剑上出现奇异的桔红色光芒,剑气成了向外进发的热流,猛扑衣袍盍张形如厉鬼的五通妖神,却没料到斜刺里急旋而至的、形如疯狂的铁罗汉,像头犀牛似的向她的右方冲来。
她百忙中扭身出剑,不假思索一剑击出。
“噗!”她的右肋外侧,也被铁罗汉的左掌拍中,凶猛绝伦无坚不摧的摧山掌力及体。
“嗯……”她闻声叫,向前—仆。
她的剑,贯入铁罗汉的小腹,金刚禅功抗拒不了她剑上的神奇劲道,入体近尺,几乎贯背而出。
剑上的桔红色光芒倏然隐去,她也无力拔剑。
一阵可怕的暴乱,似乎天动地摇。
五通妖神恰好冲到,剑出如电,要将她钉死在地面,生死须臾。
陌生的人影倏然显现在一旁,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
“啊……”怒啸声如天雷狂震。
五通妖神大骇,点出的剑折向猛挥。
人影从剑下切入,怒啸声未绝,一双巨爪已扣住了五通妖神的左右肩向下外方一振一拉,有骨折声音传出。
“呃……”五通妖神只叫出半声,双臂脱离肩骨,胸腔也被拉裂,惨极。
飞燕杨娟正魂游太虚,突觉身驱被人抱起。
“小娟……小娟……”熟悉的急呼,把她快要离开躯体的三魂七魄拉回。
“凌风,凌……风……”她哭泣着嘎声叫,终于失去知觉。
知了庵成了病院,成了急救站。
庵右的小冈,成了停尸场。
夜游神浑身脱力,接近崩溃的边缘,身上中了一枚铁翎油箭,一枚星形镖。箭伤了背腰,几乎击中脊骨,保住了老命不至于残废,但十天半月起不了床。
冷剑浑身虚汗,也接近气散功消境界,一枚五虎断魂钉,在左边肋下擦伤了肌肤。右胯也挨了铁罗汉一记摧山掌,几乎击散了他的内功真气。
景姑娘是最幸运的一个,被五通妖神趁乱削掉了她一只发髻,筋疲力尽,躺下去就起不来了。
四位侍女中,最小的冬梅被乱飞的蝴蝶镖,在她的右肋背割裂了一条四寸长的创口,流血过多气息奄奄。
其他三侍女其实来不及投入斗场,所以安然无恙。
庵右的小冈上,太极堂的堂主金狮宋斌,带了十八名堂中兄弟,兴高采烈地挖尸坑。
尸体共有六具,四个鬼面人,加上铁罗汉和五通妖神,死状都很惨。尸体中,没有八极灵官四男女在内。
逃走了两个鬼面人,和武功最高的飞天夜叉长孙三娘。
静室中,两位老尼姑和冉芳华姑娘,帮助晁凌风为飞燕杨娟急救。侍女们需要歇息,帮不上忙。
五腑离位,伤势极为严重,必须有灵丹妙药,及时止住可怕的内出血,还得借助通玄的内机,催助药力行功,愈快愈好。
晁凌风有灵丹妙药,也具有通玄的精纯内功。
半个时辰之后,杨娟终于沉沉入睡,而非昏迷不醒,急救完全成功。
佛堂中,晁凌风召集已掩埋妥尸体,派出警卫之后,在等候指示的金狮宋斌和三名弟兄。
“宋兄,我不去见贵堂主了,这里的伤者暂时不宜移动。”他向金狮说:“劳驾,派人去请贵堂主来一趟,并请带几位熟悉江湖名人的弟兄同来,在下要请他们指认一个人,能办得到吗?”
“只要老弟吩咐一声,水里火里都要办到。”金狮诚恳地说:“我这就派兄弟前往传讯,如无意外,半个时辰内敝堂主定可赶到。”
“有劳了。”
“不敢当。”
信使立即派出,软弱像大病三月的冷剑出现在佛堂。
“老弟援手之德,老朽铭感五衷。”冷剑吃力地行礼,“如无老弟台及时赶到,武昌的风雨就此结束了。”
“景前辈,不论结局如何,武昌的风雨也不会平息结束,可以说,狂风暴雨刚刚开始呢!”晁凌风眼中的杀机浓得化不开,“冤死的平民百姓不能白死,那些凶手谋杀犯如果不站出来偿命,包庇他们的人,将付出无数人命来偿还。”
“老弟有头绪了?”
“不错,只等证实最后一个疑团。”
“太极堂查出的?”
“不,是我。我来找太极堂的人帮助,找到了冉姑娘和金狮的浴隐处所,他们正要带我去见冉堂主,鬼使神差恰好途经此地,恰好起上你们这场惨烈的恶斗。”晁凌风叹息一声,“要不是恰好赶上,杨姑娘将……将……我会负疚终生,是我把她带入这场是非中的,她是一个好姑娘,我对她有道义上的责任。”
“吉人天相,她会好的。”
“危险已经过去了。”
“这件惨绝人寰的血案,到底……”
“我还不能说,但消息是可靠的。是从歹徒恶棍处得到的可靠消息。”晁凌风悻悻地说:“在你们这些侠义人士正人君子中找线索,毫无希望。我总算明白衙门里那些可敬的巡捕们,为何喜欢利用歹徒恶棍做线民的原因了。”
不但太极堂主冉大刚赶来了,冷剑的同伴紫霄散仙一群人也闻警到达。
知了庵附近戒备森严,太极堂的重要人物大部分到齐,散布在四周的林野里,组成坚强的防卫网,甚至伐木做了许多防箭的简单盾牌。
佛堂中,好汉们济济一堂。
冷剑的人也破除成见,参与太极堂弟兄的盛会。
晁凌风是风暴的中心,他真有指挥者的气魄。
他从革囊中取出一卷绢轴,在墙上挂妥。
“请问,谁认得这个人。”他大声向众人说:“我不要估猜,我要肯定的答复,估猜不能算证据,人命关天,不能凭估猜乱入人罪。”
是一幅倒还精致的半面人像图,是一个梳村夫懒人髻的中年人右半脸,鼻尖有点圆,右耳无耳垂,耳后发际长了一颗豆大的痣。
“请留心这颖痣。”他进一步解说:“是紫色的,没长有毛。还有,发髻并不能估计外型,因为这人经常用青布包头,这颗痣恰好露在巾外。这人的五官,由于我不曾留心,所以没正式看过他的面孔,所以无法绘出真正的脸型特征,唯一的线索,只有这颗紫痣可以辨认了。”
众人看了半天,没人做声。
“把外面的人,一批一批换回来。”冉堂主向金狮下令,“每个人都来看看,看谁有那么好的记性,记起这个右耳后有紫痣的人来。”
每一批换十个人,逐一审视图形。
换到第三批,几乎所有的人皆感到绝望,特征太少,谁又能明白地指证出这个人来?
“我认识这个人!”一位年约四十出头的大汉大叫。
众人精神一振,欣然鼓舞。
“申香主,他是谁?”冉堂主狂喜地问。
“宋副堂主也该认识这个人呀!”申香主说。
“什么?我认识?别开玩笑。”金狮大吃一惊。
“看,有点圆的鼻头,耳后的紫痣。”
“申香主,你可不要胡说。”金狮直抽冷气,“我怎么知道一个人的耳后有紫痣?我……”
“副堂主,他是青龙帮荆州分舵主五爪蛟陈昌的拜弟,五湖水妖牛良呀!他虽然不在帮,但经常做跑单帮的水客。去年他曾经在嘉鱼的太平口埠头,带了几个水客在顺昌老店,恰好碰上副堂主在店中宴客,他不是曾经以江湖同道身份,闯筵向副堂主敬酒吗?那次属下也在场,以后不时看到他在各地出现,听说生意做得很旺,当然是藉青龙帮的荫庇而发财的。”
“老天爷!我怎么记得一个小混混的姓名面貌?”金狮苦笑:“见一次就记得人的特征,我又不是神仙。”
晃凌风逼近了申香主,虎目冷电四射。
“申香主,你真认识这个人?”他沉声问。
“错不了,是五湖水妖牛良。”申香主斩钉截铁说:“我的确不止一次看过他这颗紫痣,要是不信,可以派人抓他来查验。晁爷,这个人是……”
“你不要管……”
“他……”
“是他,你没弄错?五湖水妖牛良?哦!他是否曾经改名换姓或化装易容过?”
“好像没听说过。但看侧面像的特征,是他,没错。”
“你证实这人的名号,证据全了。诸位,今天的事,务必请诸位在事情了断之前,守口如瓶。冉堂主,再麻烦你一次,能派人致书给公冶帮主吗?”
“能,可以请府城有头有脸的人转交。”冉堂主肯定地说:“他不敢不接的。”
“好,我这就准备书信。”晁凌风咬牙说:“现在,我要找一处决斗场。对,鹦鹉洲祢衡庙。天杀的!查来查去一直在兜圈子,想不到居然发生这种事。”
杨娟睡得并不安稳,很可能一直在做恶梦。也可能是伤势在不断的变化,而引起肌肉不由自主的痉挛,因此体温时高时低,和不时传出无意识的呻吟,令照料她的忠心侍女们忧心忡忡。
一个时辰后,她终于眨动着眼帘,逐渐醒来,神智仍在仿仿佛佛中,意识也朦朦胧胧。
“小娟,小娟,你醒来了?”耳畔突然传来她思念殷切,今她魂牵梦萦饱含关切的低唤。
她陡然清醒,神智倏清。
“凌风……凌……风……”她喜极而泣,虚弱的叫声突然显得有了无穷生机。
两只温润的大手,握住了她急切摸索的冷冷小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我在你身边,小娟。”晁凌风抽出一手,轻抚她的脸颊,语气无限的温柔,“你已经安全了,没发高烧,请安心静养,听话,好吗?”
“我……我还没……没死?”她语无伦次地问,手紧紧抓住握住了他的大手。
“傻话,西窗的阳光可不是地狱的阴火吧?”
“哦!真的是你。我没死,谢谢老天!”她总算完全清醒了,“我……我一直就在寻找你,一直就……”
“好了好了,别哭。”晁凌风温柔地替她轻拭不断的泪水,“我们不是在……起了吗?你是一个坚强的人……”
“凌风,我一点也不坚强。”她喃喃地说:“外表的坚强,只是掩护我内心软弱的一种手段。我想通了,我已经浪费了我二十年美好的岁月,就算我成为一个女强人,对一个女人来说,是祸不是福,女人需要的不是这些。送我回家。好吗?”
“哦,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我早就想通了,我已经彻底查出那些迫害我们的人,是那些蛇神牛鬼,但我没告诉你,我不希望你陷入江湖残暴丑陋的泥淖里,我也不理会那些剪不断的恩怨是非。凌风,我好倦。”
“倦,想回家调养身心的疲倦?”
“是的,也要忘了刀光剑影和血腥。”
“回家是不易忘怀的,小娟,何不和我一同放舟四海,乘长风破万里浪,放眼看壮阔的七洋,与各地美好的河山?我有这种能力。三年五载,再回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到老才有美好的回忆,才不枉在人间走一场。”
“你……你要我吗?凌风,不要骗我。”她热切地狂喜地问。
“我会骗你吗?”
“你……你不是可怜我吧?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恐惧爬上她苍白的面庞。
“真傻,有我在,除非阎王爷派来的无常比我强,不然休想勾你的魂下地狱。放宽心调养,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到南京。”
“到南京?”
“我的亲戚在南京有跑海的船。”
“哦!我真高兴,我……”
“奇怪,你怎会与冷剑一家消除芥蒂的?”
“说来也好笑。”她真的笑了,“我与景春莺是死对头,也许是鬼迷心窍,或者是激于义愤,我竟然替他们先铲除外围的埋伏,在生死关头忘了自己的安全,发疯似的冲出去帮助他们。老天!也许我真的疯了。”
“这是你改变称霸江湖心意的具体证明,你不再以自己的利害为中心。”晁凌风欣然说:“景姑娘好像取代了你的位置,她正向雄霸江湖的道路上勇往迈进,与你的往昔心念有了利害冲突,所以往昔你把她看成死对头。让她出人头地吧!我的遨游五湖四海享受人生,比她活得更愉快。”
“她怎样了?”
“还好。她很幸运,只被削掉了一只发髻,近期不能再梳三丫髻闺中少女发式了。”
晁凌风接着将赶到插手的情景说出。
她觉得,晁凌风已经把她看成最亲密的人,两颗心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真的,她已经把要做一个江湖女英雌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