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两人说好重新开始的那天起,他们之间不再相对无语,意橙总会主动找话题跟陆封临交谈,虽说都只是些芝麻蒜皮的琐事。
而虽处于被动的一方,但对于她抛出的话题,他就算只是无意义的闲聊,也会捧场的搭上几句。
虽然谁也没再提起那天的事,但他们心里都有默契,要重新经营这段婚姻。
因为有这层默契在,两人间的关系也正在不知不觉中转变。
面对意橙时,陆封临脸上虽未显露出太多的情绪,但只要是常跟他接触的人都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同。
身为死党的辜言凯看在眼里,隐约也猜到应该跟意橙脱不了关系,乐见其成之余还不忘趁机调侃,直说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此,陆封临并未正面回应,但眉宇间的神采奕奕已间接证实。
虽说与意橙间还谈不上什么你侬我侬,但就算只是单纯的闲话家常,对他而言亦别具温馨。
一个人在家里的意橙也没闲着,她刚和陆书榕通完电话,坐在沙发上沉思。
这段日子以来,两人并未刻意去改变什么,只是顺其自然,但也许是因为心情转变的缘故,一些原本不以为意的举动突然间全变得尴尬了起来。
像是两人偶尔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交会,她会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般,旋即将视线调开。
这样的情形在卧房里尤其明显。
明明睡衣的款式还算保守,她却没来由的在外头又罩了件睡袍。
当陆封临洗完澡光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的视线常会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最糟糕的是,近来她清晨醒来,偶尔会发现白口己的小腿搁在他的大腿上,她总会惊慌失措的立刻缩回小腿,但止不住脸上泛起的大片红潮。
而他为了避免平添她的尴尬,会适时的调开视线佯装并未看到。
一股似有若无的情像在两人之间悄悄滋长。
随着两人间的情感一天比一天融洽,她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飞扬,直到刚跟陆书榕通电话。
起初两人的话题不外乎是他们夫妻间的近况,她也大方的分享与陆封临间的改善情形。
只是,话题触及了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时,她猛然像是遭到电击般,怔愣得无法有任何反应。即使挂上了电话,陆书榕说过的话却依旧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哥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也会有需要……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像书榕说的,他也会有需要,那么结婚至今他是如何排解的?
想到他可能到外头找别的女人解决,她顿时感到心中有股无明火在烧。
晚上当陆封临在书房里处理带回来的公事时,困扰一整天的意橙也走进书房。
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并不意外见到她出现。
近来,只要他在书房里赶公事,她都会为他泡杯热茶进来。
刚开始,她总是将热茶放下后会出去,但渐渐的,她开始留下来陪他,自已找了本书在一旁的沙发坐下,静静的阅读不吵他。
只不过意橙并不知道,她虽然没吵他,他却反而无法专心在公事上,注意力常会不由自主的飘到她身上。
偶尔在看着她的同时,他脑海里甚至会浮现清晨醒来,她小腿横跨在他大腿上的那一幕,心头也因而燥热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越来越没信心,为了压抑心中的浮动,他只好常常带公事回来,藉由躲到书房避开跟她独处的机会。
然而因为她开始留在书房里陪他,所以他带公事回来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也宣告失败。
虽说她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不仅没多说话,连动作也很少换过,可他就是无法克制不去看她。
像这会儿,从她踏进书房起,他的视线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直到她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到桌上,他这才注意到不是熟悉的热茶。
“这是?”盯着眼前那盅黑色的液体,他不解的问。
“听人家说,这对身体很好。”她避开他的问题不做正面回答,“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上。”为了不叫他再有机会往下追问,她说完便走到自已惯坐的那张沙发,拿起搁在桌上还没读完的那本书,翻开来挡在面前佯装阅读。
陆封临心里虽还有疑问,但见她已埋在书本里,便也不再吵她。
其实不论眼一刖这盅黑色液体究竟是什么,只要是她端来的,他都会喝下去。
确定他不再追问,她悄悄从书本边缘探出头来,见他端起补药大口喝下,她嘴角不自觉的漾了开来。
不论他究竟如何排解需要,他不碰她的事实让她感到不安,尤其在听过陆书榕说的那些话后。
所以她刻意炖了这盅壮阳的补药,虽然羞人,她还是想知道,这样一来他是否还能对她无动于衷。
“今天我跟书榕通过电话。”她的声音从书本里冒出来。
正要重新埋首公事的陆封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却见她整张脸全挡在书本后头。
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也没多想,只当她是不经意提起,遂建议的说:“要是平常持在家里无聊,可以去找小榕和小盈。”
当然,他也欢迎她到公司找他,不过他并未说出口。
意橙没有接腔,陆封临也不以为意。
正当他以为谈话告一段落,她却又无预警的迸出一句,“书榕跟我聊到一些男人的问题。”
陆封临愣了下抬头看她,见她依然将脸躲在书本后。
这会儿就算瞧不见她的表情,他也隐约察觉到,她并不只是单纯在闲聊。
不过更令他在立息的是,“什么男人的问题?”
虽然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来平稳,仍不免透露着一丝紧绷,心头甚至燃起莫名的燥热。
“书榕说,男人都会有性方面的需求。”说这话时,她的头已低得不能再低。
闻言,陆封临一怔,没料到意橙会突然跟自已谈起这类私密的话题。
她将书微微移开,悄悄的以眼角瞄他一眼,“是真的吗?”
他突然感到日干舌燥,“应该是吧!”心绪不觉浮动了起来。
听到这话,意橙不禁将脸从书后探了出来,“那你呢?你也是吗?”
被她这么直勾勾瞅着,他胸口的燥热一下子又窜升了几分。
他发现自己必须专心压抑,才能阻止体内那股对她越来越加强的渴望。
等不到他的回应,她更大胆的瞧着他,才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压抑什么。
“你也是吗?”她又问了遍。
陆封临仍然没有回答。
见他额头上泛出几滴冷汗,她恍然会意,应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
这么说来,他脸上的压抑是因为……
她蓦地两颊一红,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但她无意退缩,只想知道他对自己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情。
放下手里的书,她起身缓缓走向陆封临。
“你没事吧?”
可能的话,他很想制止她上前,天晓得他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扑向她。
他困难的摇头,望着她的双眼泛红。
不料,她接下来的话让他立忌志力几乎崩溃。
“那你……”她咬咬下唇开口问:“会想碰我吗?”
轰的一声,他的脑袋像被人投了一颗炸弹。
他两眼死盯着她,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要不是硬逼着自己迎视他,她几乎想要退缩了。
两人的视线几乎胶着了将近一个世纪之久,久到她甚至怀疑,两人就算是等成了化石,他也不会采取行动。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闭起眼缓缓低下头。
轻轻的一个吻立即引爆了他所有的压抑,体内的情潮如排山倒海而来,转瞬间便要将她淹没。
在两人双双坠入迷情的漩涡前,意橙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句,“你会后悔的。”
而她的回答则是直接吻住他,不让彼此再有退缩的机会。”?”
有了亲密关系后,陆封临再也无法对意橙有所保留。
尽管两人的关系日渐改善,他的心房仍下意识的在两人间设下一道防线,保护自己免于受伤。
而今,连这最后”道防线也被她卸下了。
他并未追问她关于那盅药的事,但聪明如他自然也明白那晚并不单纯,甚至极有可能是预谋好的。
即便如此-他仍是乐于被设计。
犹记得自己在隔天清晨醒来,看见怀里躺着她时,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这是梦他情愿永远也别醒。
然当他发现意橙即将幽幽转醒时,恐惧顿时染上心头,他不确定会在她睁开的眼眸里看到什么。
是后悔吧,他想。
但,他的预料并未发生。
刚睡醒的她显得有些迷糊,当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怀里时,她羞怯的将自己埋入被中,一张脸红得跟虾子似的。
那一刻,陆封临安心了,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而两人的关系,也从那个早晨起正式迈入另一个纪元。
他虽然不是多话的人,但在她眼里绝对是个体贴的好情人。
清晨,当她还在睡梦中,被他温柔的吻醒是常有的事。
白天她在家里,偶尔会收到花店送来的一束鲜花,虽然下班回来的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知道是他送的。
晚餐后,当她在厨房里清洗碗盘,他总会从后头将她环住,体贴的接替她的工作。
夜里,他则温柔的与她缠绵。
身为一个女人,意橙怀疑自己还能比现在更幸福。
之前因为怕父母担心,所以婚后一直没有回去过台中,而今在她如此幸福的时刻,她有股冲动,想带陆封临回去见他们。
今儿个是周末,她对他提出要求,希望他能陪她回台中。
对于她的要求,他无异议的答应了。
为了给父母一个惊喜,她事先并没有打电话回去。
当姜母听到门钤出来应门,见到居然是女儿回来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突然回来了?”
意橙亲昵的勾着陆封临的手,“我叫阿临陪我回来的。”
“妈。”陆封临看着姜母叫人。
姜母随即笑了开,“快,快进来、快进来。”
夫妻俩随着姜母进屋。
“总裁!”客厅里的姜昭德冷不防见到陆封临,便脱口叫道。
在一旁打电视游乐器的姜弘缇听到父亲这声称呼,放下遥控器调侃着,“爸,你叫姊夫总裁,那姊不就成了总裁夫人了?”
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这么称呼自己的女儿?
姜弘缇的揶揄惹笑了姜母和意橙。
陆封临则一睑正色道:“爸,你跟妈叫我阿临就可以了。”
“是嘛爸,你看姊夫多随和,你该学着别这么拘谨。”虽然认识不深,但比起曹立衡,姜弘缇对陆封临要来得欣赏多了。
被儿子这么一闹,姜昭德也拘谨不起来了。
倒是姜母忍不住埋怨起女儿,“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要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去菜市场多买些菜——”
“人家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而陆封临也立刻为意橙说话,“妈,我跟意橙随便吃吃就可以,不用忙了。”
“就是说嘛,反正阿临又不是外人。”
意橙的一句不是外人让陆封临心中一动,忍不住将她紧搂在身边。
“你这孩子……”姜母说着转向女婿,“阿临啊,你别太宠她,当心把她给宠坏了。”
陆封临听了但笑不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倒也自在,姜氏夫妇则在心中暗暗打量着。
虽说女儿再三表示会嫁给陆封临只是巧合,但做父母的毕立见还是放心不下,尤其结婚至今,女儿、女婿到今天才头一遭回来。
将他们夫妻俩亲昵的互动看在眼里,姜氏夫妇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近中午,姜母起身到厨房里张罗午餐,意橙也跟进去帮忙,陆封临则留在客厅与姜氏父子闲话家常。
厨房里,确定女儿婚后幸福的姜母,终于放心说出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
“看你跟阿临一块回来,妈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尽管明白母亲的意思,意橙仍故意装傻,“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嘛!”
姜母没有将丈夫盗用公款的事对女儿说,乃一语带过,“没什么,只是想说一直没见你们回来。”
意橙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因为前阵子公司比较忙,阿临抽不开身。”
见女儿态度自若,姜母也未起疑,“那就好,当初你突然决定跟阿临结婚,你爸跟我……”
“其实也没有多突然。”意橙截断母亲的话。
“问题是之前一直没听你提起。”
明白继续针对这点讨论下去只会引起母亲的疑虑,她索性转移话题,“妈相信缘分这种事吗?”
虽然不明白女儿突然这么问的用意,姜母还是回道:“怎么不信,我跟你爸也是因为缘分才在一起的。”
“所以啦,我跟阿临也是早就汪定的。”
她的话引起了姜母的好奇,“早就注定一.”
意橙考虑了下才点头的说.!“妈还记得之前你们曾经问过我,阿临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跟我们说是小时候不小心弄伤的。”难道不是?
她看着母亲,道出了真相。“阿临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正巧经过厨房门日准备去上洗手间的陆封临闻言一怔,遂停下脚步,而背对着他的意橙和姜母并未发觉。
“为了救你?”姜母听胡涂了。
“阿临就是当年在休息站救了我的那个小男孩。”
“是他?”姜母感到诧异,没料到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
厨房外的陆封临亦震惊不已。
没想到自己当年无意间搭救的小女孩-也是让他脸上留下难以抹灭伤疤的小女孩,居然就是意橙!
“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姜母好奇的问。
“我也是在婚后,凑巧在书房里见到阿临小时候的照片才发现的。”
乱了,全都乱了!
陆封临发现自己的思绪完全被打乱了,他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绷着睑,僵硬的走进浴室。
稍后,当他从浴室里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已恢复平静,让人瞧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夜里,意橙早已熟睡,陆封临靠坐在床头,两眼盯着她的脸庞出神。
他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白天乍听到真相时,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随之而来的怒气更是狠狠冲击了他。
近二十年来所受到的嘲笑、排挤跟委屈瞬间全爆炸开来,愤怒像巨浪般猛向他打来,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该是恨她的,至少,这些年来自己曾不止一次后悔当年出手拉那个小女孩一把。
可意外的,陆封临发现自已竟无法恨她。
甚至,在得知她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后,他竟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当年救了她。
看着睡梦中的意橙,他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恨她,哪怕自己的半张脸因她而有了永难抹灭的伤缺。
经过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她已一点一滴沁入他心肺,就像空气般重要的存在。
只是……
难道真相的发掘,也就是促使她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吗?
因为发现自己就是当年救她一命的小男孩,看到他脸上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疤,愧疚之余便想要弥补。
是以,即使一开始他并不领情,她依然逆来顺受毫无怨言。
这一刻,陆封临忍不住要责怪起自己的迟钝,居然现在才察觉其中另有隐情。
他早该想到的,强逼她嫁给他,她恨他都来不及了,态度怎么可能毫无理由在一夕之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此刻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即便如此,他仍下意识的想要隐瞒,不叫她察觉自己已经得知真相。
也因为这样,今儿个一整天,他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异状。
其实,他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也许是怕事情一日一摊开来,跟她好不容易建构起来的幸福转瞬间便会破灭。
所以他选择当一只鸵鸟,只要不说开,他就还能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她的爱是出自真心而无关乎报恩的。
正当陆封临想得入神……
“不,不要!”睡梦中的意橙突然大叫着惊醒。
陆封临被她的惊叫声给拉回神。
“怎么啦?”
听到他的声音,意橙连忙转身紧抓着他,然而眼神却像是没有焦距般,显得空洞又惊慌。
“血……你流血了!”她征仲的呢喃。
陆封临直觉便猜到,“作恶梦了?”他低沉的嗓音透着安抚。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没事的,只是作梦。”他安慰道。
“不是的,不是作梦!”她本能的反驳,“你的脸流血了,流得到处是血。”
他的脸?一瞬间,他猛地会意,她显然是梦到小时候了。
他将她搂进怀里,“没事的,都过去了。”
“可是你的脸……”话说到一半她倏地停住,显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溜了嘴。
他并没有往下追问,因为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不能说,她绝对不能告诉他。
要是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害他受伤的女孩,他一定会恨她的上的,意橙暗暗的提醒自己。
想到陆封临可能会恨自己,她根本无法忍受。
她绝对不要他恨她!
汪视着她慌乱的神情,陆封临心中亦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