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濑闻之惊愕,目光回到尸体上。
尸体在哭?就是说,自己判断失误?
不,说不定……
由香里右眼眼角下,正好要到颧骨处,有一处淡淡的、小豆子大的污迹。记得自己认为是雀斑,放过去了。
用放大镜观察。
放大了看,可见污迹的一部分微微凸起。是眼屎干了黏着的痕迹——
一之濑为之一震。他想起了自己在大学笔记本上写下的仓石的话:“安眠药中毒死亡的尸体流眼泪。”
“调查官——”
“未必是那样。即使一般的上吊,哭泣的尸体也很多。来,为慎重起见——”
仓石略想一想,发出指示:
“阿福,做地板脚印的鉴别。”
“是……脚纹吗?”
“查一查她是否自己走的。不是有让人睡着然后吊起来的手段吗?”
“啊,的确会有。”
“说是关了灯的,对吧?既然这样,鉴别开关下面至健身器之间。”
两名鉴证科员行动起来。窗帘被拉开,开始了斜光法和铝粉采集法的工作。
“还有一点。”
仓石指着的,是由香里的无名指。
“嗯……?”
一之濑盯着看。什么也没有……。不……有。的确有。微微可见宽约一毫米的带状压痕。因为压痕环指头一圈,不妨视为戒指的痕迹。漏掉了。因为手指被尸斑弄成凄惨的酱紫色。
“这里放着许多呢。”
福园一眼看见一个星形小盒子。里面有七枚戒指。都是时尚戒指,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便宜货。
“宽度如何?有看上去符合的吗?”
“嗯——,请稍等一下……”
福园一枚一枚取出,与无名指的压痕宽度比照。
有三枚符合。
“摘下,放进小盒子,然后去上吊的吧。”
“死前脱下,也会留下压痕吗?”
“哦,假如真是死之前就会。”
二人的对话仿佛找到了最佳场合。
然而,一之濑脸色发青。
(红宝石的。漂亮吧?)
没有了——嵌红宝石的那枚金戒指。跑哪儿去了?无需思索,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故事情节。
由香里还是被杀的。罪犯带走了戒指。罪犯生怕戒指留下线索。罪犯是谁?是送戒指给由香里的新恋人。也许就是住在旁边的研究生“加藤”。
他想,得向仓石报告。这是区别自杀还是他杀的重要信息。隐匿这个信息不报,不是警察所为。自己曾希望她是自杀。不,现在也希望是那样。但是,因为这样就将他杀偷换为自杀的话——
在空巾游移的视线突然停住了。
本子……。在塞满了CD盒子的组合收纳箱里头,插着那本本子和几本文库本图书。由香里的本子,就在那个地方。
(阿一的名片,我贴在本子上啦。一给那些纠缠的客人看,他们就乖乖的啦。)
战栗复苏了。身败名裂——
心思在倾斜。
如果罪犯不是“加藤”,那怎么办?他一之濑正是婚外情杀人嫌疑犯。职业、家庭都要完蛋吗?这样也行吗?由香里已经死了。为了死了的女人,要牺牲现在还活着、今后也必须活下去的自己吗?
不,实际上,是否有杀人这种事的存在还没定。例如吧,由香里被恋人甩了,她扔掉了戒指。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不还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就是说,给了仓石信息,这件事是否就转为杀人案,还不知道。然而,提供信息这件事,肯定让一之濑站在了人生的悬崖边上。
——糊涂!
一之濑牙齿咬得紧紧的。
主意已定。既然主意已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毋庸置疑。
他用余光看仓石。仓石在看鉴证人员采集脚纹。福园也一样。现在正是时候。
一之濑屏息撤步,蹑手蹑脚转到二人身后。他慢慢坐下,伸手到组合收纳箱。手指抽出本子——就在此时,他感到风刮过脸颊。脚步声告诉他,房门打开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警医谷田部克典进了房间。是个三十不到的“嫩医生”。
——被他看见了……?
在裤兜里,汗津津的手握着小小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