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鲁达刚回本阵,还没等歇口气呢?一鞭子就甩在了他胸口,虽说穿着铠甲不疼吧!但是丢面子,气地鲁达蹦起来怒骂:“哪个不开眼的找死!”
那翻白眼的角度,倔强的嘴角上扬,全身上下都透着被冒犯的怒气,可一转眼看到是李逵,顿时吓了一哆嗦。眼角的余光都再次看到李逵扬起的鞭子,哆嗦了一下,不吭声了。按理说,鲁达该生气,该发怒,该和李逵一争长短。
可实际上,这家伙心里虚着呢。
鲁达虽说性格火爆,性子粗鲁,但是崇拜有本事的人。李逵文武全才,文能安邦治国,武能上马杀敌,这本事在鲁达的脑子里,就和斗战胜佛似的,谁也降不住的高高在上。加上李逵用五千步卒,让几万党项大军动弹不得,还斩杀党项大军上万的本事,折服了鲁达。让他对李逵崇拜的五体投地。
之前鲁达确实在打仗的时候上头了,脑子一抽抽,就冲出了防线。得亏是炮兵没有继续开炮,要不然,就要自己人误伤自己人了。
战场抗命倒是不至于,但刚才作战的时候脑子不在身体里,打仗的时候上头了,就很要命了。
也就是鲁达,反应贼快,急忙熊抱住李逵的老腰,一个劲的解释:“大人,息怒,息怒!”
鲁达上战场也是头一遭,但有的人天生就不是胆小怕死的主,尤其是鲁达。说他莽撞吧?时不时的还透着激灵,刚才冲出去的时机就把握的很好。说他是胡来,也一点没错。尤其这家伙和李逵一样,天生怪力,一样都是吃着小米饭,人家长脑子的时候,他长力气;人家长见识的时候,他长力气;人家长经验的时候,他还是长了力气。
要说李逵和鲁达谁力气大,还真不好说。
两人僵持着互相角力,这引来军中的将校们大为惊恐。
这可是在战场上打仗呢?
监军大人和他的亲兵动手了,周围的低级军官和士卒,谁也不敢上来劝。
别玩闹好不好?
“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兴许刚才有人喊了一嗓子,鲁达才跟着冲出去了。”
“他不懂,你还不懂吗?真要是中军被破了,你我都要成死!不仅你我,看看周围,所有人都要陪着这个蠢货一起去死!”说话间,李逵又抽了鲁达两鞭子,怒气冲冲地对鲁达道:“滚回后面去,阮小二,你来替鲁达。”
阮小二早就等着李逵这话了,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对李逵保证道:“少爷,你瞧好吧!俺稳当!”
庞万春在边上听到年熹劝架的话,眼角直抽抽,他站在高处,看的可是真真的,谁也没有勾搭鲁达这家伙,而是这家伙把中军防线上的步卒都勾搭了出去。得亏李逵鸣金收兵及时,要不然,稍微晚那么一点,步兵就要在没有任何军阵的保护下,没有任何掩体的躲避下,面对党项人的轻骑兵的绞杀。真要是有那么一遭的话,中军的步卒至少一半要死在党项人的屠刀下。
这还是好的,至少说明了中军还能维持住军阵的前提下。
运气差一点,党项人拖住脱离军阵的步兵,骑兵穿插进入宋军本阵,本阵中只有弓弩兵,根本就挡不住骑兵的冲击。整个宋军大阵都要跟着陪葬。
阵前伤亡还真的无所谓。
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可是中军一旦被党项骑兵冲进来,整个军阵就破了。几千宋军的命运除了被屠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鲁达臊眉耷眼的来到了庞万春的身边,后者虽然和鲁达年纪差不多,但毕竟是太师府邸出来的人,就稳重一条也不是鲁达这个散养的小子能比的。尤其是在懂规矩上,更是鲁达拍马也赶不上。可是鲁达刚刚被训,总想要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找补些面子回来,就和庞万春絮叨道:“老庞,你的箭术真好。”
“这是大人提携,才有了机会。”庞万春温和的笑着,手忍不住婆娑着手中的长弓。对于一个神射手来说,没有比夸耀他的箭术好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了。可庞万春却老成持重的一般感谢李逵的提携之恩,还无心的拍了个马屁。
这让鲁达刚升腾起来的小心思,被一泡尿给滋灭了似的,让他无所适从。
中军阵中,完全被勾出心火来的李逵,跳着脚对年熹大骂:“你眼瞎了,装好了炮弹,为何眼睁睁的让党项人的轻骑兵将铁鹞子给救回去了?”
年熹心说:刚才还不如看着鲁达被李逵抽死呢?多余他过来做和事佬。
说起来,鲁达冲出防线,对年熹的炮兵也造成了很大的干扰。要是换个人来对年熹大吼大叫,这位早就火冒三丈怼回去了,即便军中上司也一样。他可是有战功的功臣,凭什么要要受这份鸟气?
遇到李逵也算他倒霉,李逵什么性格,年熹又不是不清楚,李逵能悄无声息的让他在战场上英勇就义了。尤其是年熹的军功还都是跟着李逵才捡来的,对李逵,他连大气都不敢吭声。尤其让他自以为傲的火炮指挥技术,在李逵面前更是不知一哂。
落在别人手里,火炮这种新武器用起来多半会懵圈,年熹这样的技术军官,肯定得好好的供养起来。可是李逵是火炮的设计者,战术的制定者,真要是年熹完蛋了,下一刻李逵就能接过炮兵的指挥权,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滚回去,都给老子滚回去,谁要是再管不住双腿……”
李逵瞪眼瞅了一眼被抓回来的党项铁鹞子,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轮圆了用枪杆打折那个倒霉蛋的一条腿,威风凛凛道:“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李逵喜欢折腾俘虏,这是高俅的部下都知道的事实。
就连程知节的猛虎营也有不少听说过,可在近距离,一言不合就打折人好好一条腿的事,很多人还都是头一次见。
党项铁鹞子也是要脸的人,招谁惹谁了,只不过是战场上被抓了俘虏,就活该受这血光之灾?
铁鹞子在西夏国内,都是被当成图腾一样的存在,每一个铁鹞子士兵都是极其骄傲的世家子弟,怎么可能被身体上的痛苦而被吓趴下?短暂的吃痛之后,党项铁鹞子士兵倒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就要偷袭李逵。
李逵怎么可能让这货给得逞,手中武器一探一回,枪尖就在对方的喉咙上凿出个巴掌大的伤口,要是再刺的深些,枭首也容易的很。李逵还不满意,对身后的鲁达道:“你去,把这些玩意的腿都打折了。”
鲁达吞了口口水,只是为自己刚才的莽撞而紧张不已。李逵平日里似乎很好相处,吃不讲究,规矩不在乎,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李逵都用平视的目光和语气和对方交谈。可是为什么,突然暴怒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而且鲁达也有点担心,李逵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一点也不比自己弱。真要是生死相搏,鲁达觉得自己胜率很低。低的原因不是技不如人。当然,经历过御拳馆洗礼的李逵,武艺本来就无可挑剔。关键是身份压制。
任何和李逵对战的武夫,都有种智商被压制的憋屈。
憋屈的原因不是李逵真的聪明多少,而是对方的身份,进士。在大宋,武人和士子动手,就是天理不容的大错。更何况是个进士老爷?
而且鲁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年轻人,没有经过军队长期服役的年轻人,真要上了战场,往往会脑袋上头的一热。
而他刚才就是这种症状。
要是普通的小卒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几千人的军队,大阵动起来,敌人进攻开始之后,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多死一个和少死一个,对于军队来说,根本就不在乎。可一旦脑袋一热的这个人,能够影响到其他人,就要出大乱子了。
就像是刚才,要是党项轻骑兵行动再快一点,李逵下令退兵的时机措失一点,战场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党项大军和宋军冲杀在一起的局面。
骑兵冲入步兵之中还好一点,但是冲入弓弩兵之中,真的成了屠杀的修罗场。
想到这些,鲁达也被自己的莽撞吓出了一身冷汗。
另一边,党项帅旗下。
梁乙述若有所思的看着退兵回来的亲信大将讹其满,后者愤懑,不甘的表情展露无遗。尤其是战斗伤亡统计,让他心里都在滴血。
什么时候,铁鹞子在一次冲锋,未杀敌军一人的情况下,自己就损失一个多队的人马?
铁鹞子分十个队,每队三百人。一下子损失了一个多队,小四百人的伤亡,让讹其满这个主帅也有点抬不起头来。
更憋屈的是,铁鹞子并不是因为宋军的阻击而损失。就算是宋军的火炮,也并没有让铁鹞子损失太多,铁鹞子最大的损失是士兵从战马上掉下来之后,被后面的骑兵践踏至死,更多的受伤是因为重骑兵在冲锋之中撞击,造成了受伤。
还有一些被冲上来的宋军砍断了马腿,刺死了战马。尤其是遗落在战场上来不及运回来的数百战马的马甲,更是让讹其满羞愧难当。铁鹞子是一人三骑,一匹训练有素的重装骑兵战马需要数年的训练。死一匹虽然心疼,但还有备用的可以继续用,不耽误作战。
但是马甲和骑兵重甲一人一具,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而且这玩意造起来死贵死贵的,费时费力不说,价格比马和人都贵。
真要是丢了这么多马甲,讹其满觉得自己回到灵州之后,恐怕要有牢狱之灾。
而且伤势都很重,上千斤的重骑兵冲击起来的力量,足以将一个人撞成一摊肉泥。
每一个铁鹞子士兵,都是西夏军中一等一的勇士。任何一个损失,都会让主帅震怒。讹其满也不敢看梁乙述阴沉的目光。
真要是遇到个暴躁一点的主帅,说不定已经阵前砍了他。
可是梁乙述叹了一口气,对野利蒙多道:“我们人还是太少了,可即便战局不利,我们还应冲几次。”
这是梁乙述遇到的窘境,四万多人野外围困五千步兵,表面上看是一场稳赢的战斗。但是打起来之后,局面立刻不受控制的朝着宋军有利的方向转移,这让野利蒙多也担忧起来。如果一次投入士兵太多,比如说一万人,甚至更多。宋军肯定会收缩防线,向着中军靠拢。
到时候宋军还是和刺猬一样难啃。
而对于党项人来说,一次损失两三千人,和一次损失五六千人,战况就截然不同了。
只要次,梁乙述手里的这四万人就该溃败了。
实际上,损兵一万多的党项士兵脸色已经有了惧色。
甚至在铁鹞子进攻失利之后,这种脸上的惧怕越来越浓郁起来。野利蒙多不喜梁乙述,但此时该是同心协力的时候,当即认同道:“大帅所言极是,不仅仅是这支宋军军心稳固,作战勇敢彪悍。尤其是他们刚刚使用的新武器,根是让人担忧。”
“可不是!”梁乙述哀叹了道:“没想到宋军主将这么能忍,到这时候才将这秘密武器用了出来。要是这种武器在宋军之中大量装备,往后我军在战场上就要更难了。”
野利蒙多也是深表赞同,这支宋军的强悍,已经让他心神不宁。如果所有的宋军都是这样的难啃,西夏根本就不用和宋军争夺边界的划定了,直接投降算了。这样的宋军来五万人,西夏就可能承受不了。可宋国的军队常年保持在一百多万,庞大的军队数量,加上彪悍的战斗力。真要是有那么一天的话,宋军将无敌于天下。
而眼前的宋军还配备了新武器,西夏将领对宋军的火药并不陌生。
这几年,西夏和宋军交战,经常能遇到火药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一样的烟雾,带着强烈的臭味,还有突如其来的火光。
但以前的宋军火药武器,就像是个玩具一样,用处不大,喜感颇多。甚至宋军还因为用火药武器,还没有伤到敌人,却把自己弄伤的情况出现。
所以,党项人也知道宋军善于用火药,但对于这种造价昂贵,却没有多少实用性的武器,满不在乎。
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火药武器似乎脱胎换骨一般,就宋军开炮的距离,普通的投石机也打不到。而且炮弹飞过来之后,威力惊人。此时,野利蒙多手里就拿着士兵从战场上捡来的炮弹,掂在手里,恨压手,有点要往地上坠的错觉。
这种圆润的铁弹,真要是打在人身上,没有人能扛得住。
就连防护出色,战场没有对手的铁鹞子挨到这样的铁弹,不是死就是重伤,如同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以前宋军不是没有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
宋军的床弩一样能够达到这样的威力,但床弩太大了,而且在野战中使用非常不便,还很容易坏。但是火炮就不一样了,野利蒙多是在五十步外粗略的看过这种武器,看似不重,两三白斤的重量,还有一个小车推着,这说明,这种武器能够在战场上轻松就让两个士兵推着移动。随时可以移动到战场任何一处。但是床弩不行,组装弓弦就要费老大劲,装填也是如此。
想起冲锋的时候,宋军阵地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火光和炮声,野利蒙多的脑袋一阵发麻。
宋军要是配备了更多的火炮,即便铁鹞子全来,也奈何不了宋军。而且,宋军在开战僵持到这个时候才动用火炮,可见宋军是将这种武器当成了杀手锏,在关键的时候才会使用。
心里再害怕,战斗还得继续,在野利蒙多看来,至少要抢一门火炮回去,才甘心!于是他提议道:“大帅,再攻一次。这次就让我的轻骑兵出战,宋军的这种新武器,必须要抢回去一些,让工匠仿造出来。”
“没错,这种武器比投石机好用多了,攻城也能用。真要是我军也有,将无敌于天下。”梁乙述当即拍板。
野利蒙多主攻,准备从宋军手里虎口拔牙,抢火炮。
再次等到党项人进攻的时候,李逵明显一愣,怎么有改轻骑兵了?
他随即冲到年熹身边,对他大吼道:“开炮!”
年熹愣愣的扭头看向李逵,迟疑道:“大人,这党项人在射程之外啊!根本打不着人。”
“开炮,马上换成散弹。”
李逵大吼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对付重骑兵,散弹没有多少用处。但是面对轻骑兵,实心弹丸击中概率太低,不如散弹来的好用。
年熹这才反应过来,下令:“开炮!”
轰轰轰
一阵排烟过去之后,隆隆的炮声从宋军的阵地上传来,吓得野利蒙多哆嗦着差点从战马上掉下来,这宋军的秘密武器也太厉害了吧?这都六百步开外了,还能打的中?
等了良久——
战场悄无声息。
野利蒙多摸着了胸口的护心镜,完好无损,看了一眼自家等待冲锋的骑兵冲击线,也没有人掉下马来,智商顿时满满的怒吼了一句:“宋军的武器坏了,儿郎们,随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