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潮收到宋以深高速路段定位的时候, 正在和盛娱宣发组的几位商讨接下来《纽约往事》的宣传事宜。
开会的间隙,夏时优专门从隔壁偶像起点的会议室过来问了下, 想看看最终结果出来没有。
正式上映的档期一直在调整。
原本定的七夕档因为技术原因被迫移到了国庆档, 后来查到又和国外某部高口碑引进电影撞了, 路莫奈一边悲催想死,一边挠头想着干脆移到圣诞上映。
路莫奈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男友方樾也跟着一起来了。会议进行时就一声不响地坐在距离会议桌不远处的沙发上,从头至尾侧撑着头望向情绪稳定, 没什么异常的路莫奈。
手机震动的时候,大潮下意识就要翻开查看信息。
夏时优正坐在他旁边和路莫奈说话, 察觉到震动后用余光瞥了手机一眼。
大潮隐约感觉是宋以深, 想到两人这段时间的“家务事”,再想到自己的“通风报信”,此刻本能地垂下头不吭声继续处理手边的几份宣发文件。
“......距离圣诞还有四个月, 宣传周期太长消耗前期资金。盛娱已经投了一千万进去, 如果再延长, 后期又要重来。那一千万的宣传等于打水漂,我不建议再拖。”
“现在网上的期待值还在上升, 我提议不凑节假日,七夕之后的一周也可以。”
夏时优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沉静一如往常, 利弊分析也足够直白简练,只是那一下震动变莫名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宋以深肯定和大潮联系了。
他今天没事没通告,估计会在家, 也有可能去找万浔喝酒,或者就是去自己的工作室看剧本。
夏时优神色如常,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去想宋以深会做什么,联系大潮又是为了什么。
距离他们上次在会议室吵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倒不是夏时优沉得住气,只是宋以深表现得太像个没事人了。夏时优想发火、想把事情拿出来好好说一顿,可每每见到宋以深那副老奸巨猾的样子,怎么看都是自己无理取闹。
宋以深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理取闹。
夏时优有些烦躁,眉宇间透着不易察觉的情绪,趁路莫奈和团队仔细考虑的空档里,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那天他也有不对的地方,态度急了话也说得重。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对宋以深很不公平。
自己的节目是一回事,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另一回事,其实没有孰轻孰重——
不是的。
夏时优闭眼轻叹口气,疲惫拿下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丧气垂头,撑着栏杆向下望。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四周全透明的办公室好几个在开着会议。周遭脚步声频繁,不远处就有商业问询部、经纪人部的几个部长和时尚总监在低声谈话,见他出来都点头致意。
怎么可能一样。
节目可以重来,有第二季,也能有第三季、第四季,总会办得越来越好。
人却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不能说这次搞砸了,下一次重头再来。
况且,他好不容易才和宋以深将过去处理好,说明白。
过往的一切太耗费心力了,夏时优不知道如果再经历一次,他是不是还能做得比现在更好。
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夏时优想起今早出门时他单方面的冷战。
宋以深站在桌前笑吟吟地瞧他,见他一声不响吃完了就弯身勾着他下巴哄,语气温柔:“还生气呢?老公给你道歉,今天晚饭做好吃的,还是我给你送去?”
夏时优那时无名有火,特别不喜欢他这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当下啪的一下打翻了宋以深的手,起身就回房间换衣服。
宋以深被他打得一愣,站原地没说话,见他头也不回末了也只是无声笑笑。
进了房间忍不住锤头,夏时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是他和宋以深的感情出了问题,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
宋以深不顾他意愿擅自公布恋情——原本说要沉住气的是他,回过头来反悔的又是他。
他也太让人讨厌了。
打着领带出房间的时候,夏时优才发现自己在房间磨蹭太久,现在已经快迟到了。
上午的会议有几位大股东参加,本来他们对自己这么年轻坐上执行总裁的位置就颇有疑议,眼下再不守规矩,不能以身作则,那就真的给他爸丢脸了。
一着急做什么都出错。领带怎么都打不好,夏时优嘴唇抿成一线,低头自己跟自己较劲,可手里那截滑溜溜的带子越打越不顺心,手指都系红了。
宋以深沉默看着。
真是又倔又让人心疼。
“小可怜。”
很低的叹息带着笑意在耳边响起,接着自己出汗的两只手被包裹进一双干燥修长的手里,覆盖着的手指灵巧娴熟,夏时优发着怔,抿了抿嘴角,还是什么都没说。
宋以深放开他的时候,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宋以深说了句:“去吧,不然真的迟到了。”
身边忽然有人叫他。
“夏总?”
路莫奈团队里的一个助理打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来,见他笑着说道:“路导有话和您说。”
夏时优颔首,“知道了”。
助理点了点头回身走进会议室。
也许是冷气太足,也许是四周的人都那么公事公办,夏时优突然很想宋以深,他其实想和他道歉。早上打他不对,他帮打领带也没好好说声谢谢。
他都好久没有出门的时候让宋以深亲他了。
夏时优拿出手机找到宋以深的电话,想了想,点了通话。
电话显示关机。
夏时优愣了下,宋以深很少有关机的时候——几乎就是没有。
握着手机思绪混乱的时候,身后会议室的门被大潮猛地撞开,发出足够惊动整层楼的声响。大潮低头盯着手机,样子像是见鬼了,慌里慌张地就要往前冲,就连近在咫尺的夏时优都没看见。
“大潮!”夏时优一把将人拉住,“怎么了?”
大潮急得满头是汗,直接拉着夏时优也一起往前冲,嘴里压低声音气喘道:“以深被绑架了!”
脑子里一瞬间爆炸。
脚下猝然脱力,夏时优被拉得一个踉跄,差点狠狠摔倒在地。
两人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电梯前,大潮疯了似的猛按下行键,一边把手机杵到夏时优怀里,“你听!”
大脑里所有的信息全都被绑架两个字占据,夏时优甚至看不清手机界面,攥着手机的两只手像是结了冰,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动作。
其实也只是两秒。
电梯来得很快,大潮一把将人推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进去。
宋以深发来的语音信息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大潮那时还没明白,宋以深语速太快,等听第二遍的时候,他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大潮哆嗦着,彻底慌了心神,“绑架绑架绑架......我们现在去找他!他之前给我发了定位——”说着一把就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夏时优死死攥着,抬头望向大潮的双目红得要滴血,开口嘶哑:“报警。”
“现在、立刻、报警。”
微信界面还是宋以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夏时优抬起拇指按下语音播放的时候,手腕痉挛似的颤抖起来。
恐惧和担忧像锋利无比的钝刀,夏时优痛得浑身骨头都要裂了。
宋以深的声音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语速很快,似乎面前就是难以预料的危险,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传达出最有用的信息。
“大潮,我有点麻烦。如果联系不到我,那就是被绑架了。你看我发的定位的——”
接着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一声电击的持续声响,语音中断。
-
其实宋以深差一点追丢了。但是那辆车后来变得有些奇怪,这一点宋以深一个小时之后才明白,到底奇怪在哪里。
一个小时前。
银白色车子一路冲刺下高速的时候,宋以深没顾上太多,一路紧追不舍。
暴雨倾盆,雨珠击打在车顶的声音都盖不住宋以深剧烈愤恨的喘息。
他今天就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下了高速是一段密集的中心路段,路口众多,红灯也很多。
一开始两车相距几十米,宋以深追得紧,眼看就要拉到了车尾距离的时候,前方的路口绿灯闪烁着灭了。
宋以深一拳捶上方向盘,车子发出尖刺的鸣笛。
那辆车狡猾地飞速窜了出去,速度之快,直接撞到了斜道前行的一辆自行车,车主被撞得飞到路边,人群爆发出嘈杂惊恐的尖叫。
“艹。”
那口郁结胸口的气窒闷得更加厉害,宋以深深深吸了口气,脊背的凉意在意识到追丢之后,蔓延到胸口,呼出的气霎时都寒意渗人。
不知道这次贸然惊动之后会面临什么,尤其是——夏时优会面临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都不敢想。
脑海里一时闪现众多阴谋诡秘,这个圈子太乱了,前脚欢呼拥簇,后脚就是粉身碎骨。
他以前没什么怕的。
但是现在,他有夏时优,夏时优有盛娱。
太多了,他需要怕的太多了。
咽不下的气变得颓丧,宋以深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是木然看着红灯再转绿。
身后的车子暴躁地开过,喇叭声一声比一声响。
水漫金山的势头逐渐减弱,两次红灯之后,天色明朗了不少。
宋以深缓缓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已是高峰时刻,从这里去盛娱势必要堵车,宋以深跟着车流慢腾腾地挪动。
脑子里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可以去报警。
高速路段的超速肯定有记录,也会有摄像,说不定还拍到了人脸——
突然间,那辆早就无影无踪的车子在远处第三个路口悄无声息地冒了头,然后在宋以深紧盯的视线里,慢慢加入了晚高峰的汹涌车流。
宋以深没有细想,小心跟了上去。
车子最后驶进一处宋以深很熟悉的住宅区。就是三年前夏时优住的小区,也是后来被安装了窃听器的地方。
这个地址的出现愈加证实了宋以深一开始的揣测。
这他妈根本就是一个人。
里面都是单行道,宋以深在小区门口等车子开进去几分钟后才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走进去找人。
其实在第二次看见那辆本可以彻底消失的车的时候,宋以深隐约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但急于抓人的冲动和对未知的担忧未能给宋以深足够的冷静和时间去仔细思索。
即使当他在一栋楼下看到那辆堂而皇之出现的车的时候,他也没有来得及去联系琢磨。
轻易推开原本有密码设置的单元楼门禁时,宋以深一下捕捉到了脑海里那个被他忽略的疑点。
太容易了。
容易得像个圈套。
就是圈套。
宋以深拿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发给大潮的定位上。
“大潮,我有点麻烦,如果联系不到我,那就是被绑架了。你看我发的定位的——”
全身霎时警觉,千分之一秒里,宋以深察觉到身后其实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头都要被挠秃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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