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和知道, 即使他能将宋以深出事的消息压个几小时,但夏时优肯定会在今天知道。
毕竟出事对象是宋以深, 一个凭实力屠榜的当红影帝。
所以他出去问清楚情况后, 就再次回到了会议室, 站门口朝夏时优点了点头,表示有突发情况。
盛娱正在筹备一项全名参与的综艺选秀节目, 叫《偶像起点》。届时将会面向各大影视戏剧学院进行初期选拔,选拔过程也会在网络实时播放, 通过网友的投票,挑选出五十名新人, 进入《偶像起点》的节目录制。
会议的前半段已经将选拔时间和选拔学校敲定。黄卫信为此奔波了整整两个月, 才将十所高校列上最终名单。眼下就是商议整个初期选拔的流程和网友投票机制。
这是最耗费时间和精力的。
项目组已经提出了五个方案,但每个方案讨论到最后都有无法回避的硬伤。
会议一度中断了两次,夏时优一直没有离开座位, 看着那五个方案, 眉心紧蹙, 很久没有说话。
接到周程和的示意后,夏时优思索片刻, 再讨论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重新定方案,便起身安抚道:“大家先去吃晚饭吧。不用太大压力, 休息一会,过后看看能不能重新拿出一套方案。”说罢右手扣好西装纽扣,朝周程和微微颔首, 拿起文件转身进了之前夏济铭的办公室。
“时优,宋以深出车祸了。”
背后的门刚关上,周程和想了想,找不到什么委婉含蓄的措辞,便直接说了。
原本从容往桌面放文件的动作猝然一顿,稍稍垂着的头瞬间僵硬,夏时优好像没听明白,脸色却蓦地白了几分,盯着周程和,手上的文件好久才放下。
“怎么回事?”声音很低,嘴唇几乎没动,良久,夏时优抬起左手撑住额角,似乎有些脱力。
“拍摄事故。工作组的人将路线指示标志放反了,导致宋以深走出预定范围,被一辆行进中的的士撞上。”
“时优你别急。”
“好在是下坡,的士司机原本就降慢了速度。虽然我听现场的人说,当时情况看起来挺严重的。但后来我又问了艾科,就是那次汇报的实习生。他说宋以深只是肋骨骨折严重,胸椎没有大问题。手术已经在做了,等人醒来好好养几个月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时优?”
夏时优站在桌后静静听着,整个人连反应都变得很缓慢。
大脑几乎是以龟速在处理周程和说的每一个字。他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全部的注意力才能将混乱震荡的情绪通通划拨到一边,然后,在一字字中找到能够让自己暂时安心的只言片语。
那些话语像齿轮上的锯齿,一寸寸划过头皮,夏时优确信自己记得很牢。
只是过会很久,他才握住桌边坐了下来。
周程和担忧地看着夏时优,“应该没有大事。肋骨断了几个月就能长好,你别太担心了”。
夏时优点了点头,仰头靠上椅背,一语不发。
“去吃点东西吧,待会不是还要开会?”
夏时优的脸色白得不像活人。这段时间连轴转的项目会议和股份会议,周程和也很吃不消,更何况是负责全局的夏时优。
周程和有点后悔就这么告诉夏时优,至少应该等手术结果出来再说,好歹也能让人真正放下心来。
“我没事。程哥你让我自己待一会。”
“好。”
半小时后,会议如常开始。
夏时优看起来和半个小时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说话声音低了几度,话也少了些。
不了解情况的,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总裁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无端带来些压迫,气场也更加不怒自威。
整场会议下来,夏时优只在最后敲定修改方案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其余时候,安静得像一尊苍白雕塑。
会议结束在晚上八点。
周程和特意问了要不要司机送他回酒店,但被夏时优拒绝了,说要再留一会处理下盛娱股票。
十点后,当周程和不放心,再去敲夏时优办公室门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飞到香港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
当夏时优站在航站楼出口的时候,刚过了午夜。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医院里却很忙碌,白灯如昼。
夏时优在护士台查了信息,但已经过了探望时间。如果要探望的话,建议明天再来。护士还告诉他,VIP病房那位明星的手术很成功,等麻醉消了就能醒过来。不用担心。
夏时优笑了笑,驻足片刻,想明天过来也是可以的,顺便还可以给他买束花。
真是不容易......脑海里冒出那条“累”的朋友圈,夏时优脸上的笑意更深,疲惫感随着落下的心事也淡了很多。
夏时优好笑想,估计明天就会有最新鲜的朋友圈更新了。
“晚上有人看护吗?”临走前,夏时优不放心问了句。
“有。他男朋友来了。”小护士八卦得很,笑嘻嘻地补充,“还挺帅的,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呢!您是他什么人?”
夏时优重复:“男朋友?”
“对啊,一出事就赶来了。到得比记者还早。担心得不行。好像还是个律师——”
“夏时优?”
护士轻快言笑的声音被一声爽朗男声打断,夏时优有些恍惚地回头。
他认识他。是当年帮了宋以深大忙的那位知名律师,好像叫路易斯。
“你怎么来了?担心以深?他没事了。”
路易斯一只手里拿着好几张化验单和CT单,另一只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花,袖口还有斑斑血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宋以深的。
巨大的荒谬感向他袭来。
耳边小护士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嗡嗡响个不停,“喏,就是他......”
夏时优觉得应该是误会,想礼貌微笑下,但不知为何,脸部僵硬得什么表情都做不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好。”
“怎么这个时候来?太晚了,你进不了看护病房。你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路易斯笑得真诚,姿态间俨然就是一位合格的男朋友。
夏时优沉默。
刚才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只是宋以深知道吗......
转念,夏时优微扯嘴角,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一股很强的不适感,夏时优心底里抵触这样的会面。很抵触。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被人一眼看穿后,什么也做不了。
小护士的话还在耳边,她问他,他是宋以深的什么人。
好像什么人都不是。
就是挺可笑的,夏时优想。
路易斯左右看了看,抱歉道:“我手里的单子还要给值班医生拿去看,你要不在这里等我一会?”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夏时优走得头也不回。
路上安静了很多。没有了白天的喧嚣,静谧得能听到昆虫的窸窣声。
夏时优走了一路,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打车回了机场。
最早一班航班刚飞走,下一班还要等两个多小时。
夏时优太累了,一进入等候室就脱下西装外套兜头蒙上,刚准备囫囵睡的时候,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疼痛伴随着胃酸一下刺激到嗓子口,夏时优起身直接奔向专门为商务舱乘客准备的盥洗室,在水池前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整个人像是刚跑完一场漫长到毫无尽头的马拉松,虚汗汩汩冒出,衬衣全被浸透。
夏时优彻底脱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脑海里全是路易斯的笑容,全是路易斯和他说的话。
夏时优闭眼干笑了两声,他现在鼻尖还能闻到那束百合的香味。
真的不好闻。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还会遇见熟人。
路莫奈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夏总?”
夏时优转头,脑子眩晕,一时没有认出来。
“路莫奈。你不记得了?我现在在香港拍《纽约往事》。”路莫奈上前把人拉起,皱眉瞧着夏时优脸色,“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救护车?”
夏时优摆摆手,转身靠着水池,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猛泼了好几下,才勉强镇静,开口嘶哑:“没事,我就是胃疼得厉害。”
路莫奈扶着他出去,然后问空姐拿来了应急的药。
夏时优吃了药又吐了一轮,后来一问是没吃晚饭,再一问,连中饭都没吃。
路莫奈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夏时优这副样子上飞机肯定得出事。
于是强制性地拉人去了就近的医院,打了点滴和营养液,一直到中午才折腾好。
夏时优勉强睡了一会,精神稍有恢复就执意要上飞机。
路莫奈隐约察觉到什么,但也没问,征询了下医生,确定没问题后就陪着夏时优上了飞机。
“我正好也要回去。也去盛娱。宋以深出事了,这戏估计得暂停两三个月,所以资金方面还得和你们那的执行制片人黄老师说一下。”
路莫奈拿着夏时优的临时病历卡和诊断说明,想着开了个玩笑活跃下气氛:“你这个医生看的,专程来香港打点滴?”
夏时优配合地虚弱一笑,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路莫奈也就没再问。
周程和却是真的吓死了。
在机场接到夏时优的时候,恨不得把宋以深骂个狗血淋头。
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拿过路莫奈手里的病历卡和诊断说明后,决定再带夏时优去医院全方位看看。
夏时优在飞机上吃了药,睡得还行。刚开始不是很想去,说要和路莫奈一起回公司。
路莫奈忙说不急,他要先回趟家,而且他可以单独和黄卫信联系。
周程和闻言却是差点发火,说他要是不去,他就告诉夏济铭。
夏时优一想到他爸的脾气,再想到他爸对宋以深的成见,觉得这个后果还是挺严重的,于是乖乖被周程和押上了去往医院的车。
再次诊断下来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周程和押人回酒店,夏时优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才被允许下床。
一天的时间里,宋以深也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过天晴任逍遥 2个;要一杯橙汁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旻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