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兽炉里燃着龙涎香片,杳杳袅袅的香息在宫闱的轻罗帐中弥漫着。盛夏的夜晚,流萤扑在竹帘上,跌落了下来,宛如散落一地星光。
苏意卿在窗边席地而坐,持着轻罗小扇,摇动间,露出了一截手腕,宛如粉藕,白嫩得让人想咬一口。
谢楚河就这样咬了上去。
苏意卿微微一声惊呼,把手抽了回来,用扇子扑他的脸:“做什么呢,胡乱咬人。”
谢楚河有点儿不满:“我坐在这儿这么久了,你一眼都不看我,就看萤火虫。”
苏意卿娇嗔道:“夏夜赏萤虫,乃是雅事,你不好好地陪我看,还要捣乱,不像话。”
谢楚河笑吟吟地道:“卿卿当了皇后果然不一样了,竟也变得风雅起来了。”
苏意卿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皇帝陛下,臣妾怀疑您在嘲讽我,莫非在您眼里,我就是个庸俗之人。”
谢楚河扑了过去,把苏意卿压倒。
这宫闱的地上铺的是这一年新伐下来的雪松木做的板子,带着淡淡的松香和一种温润的触感。
苏意卿的头上的翡翠簪子滑落下来,青丝散了一地,流淌如同月光。
谢楚河咬着苏意卿的耳朵,低低声地道:“大俗即是大雅,我的卿卿无论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世间第一的风雅,不过呢,我觉得那虫子没什么可看的,来,不如你看看我。”
他这么说着,已经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苏意卿的脸涨得通红,幸而宫人们早就知趣地拢下了细纱帐子,避得远远的了。她哼哼唧唧地道:“你这俗人,满脑子都是这种俗事,真是不害臊呢。”
谢楚河理直气壮:“老夫老妻了,我害臊什么呢?”
他一边宽衣,一边还能空出心思来,凑过去偷一个香吻。
苏意卿忽然扭动了起来:“哎哎,不行,打住打住。”
“怎么了?”
谢楚河觉得脚边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蹭他。
他一激灵,翻身而起,拎起了爬到他脚边的那个小团子,沉下了脸:“谢阿迟,你怎么回事,半夜三更不睡觉,这样子你会长不高的知道吗?”
阿迟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这个小团子对他的父亲一直很不待见,被这么拎着,他觉得不高兴了,噗噗地吐了两下口水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谢楚河皱起了眉头,声音也严厉了起来:“又吐口水,这么大的孩子了,半点礼仪都不知道,成何体统。”
阿迟的嘴巴扁了一下。
谢楚河顿感不妙。
果然,阿迟“哇”地哭了起来。
苏意卿恨恨地踹了谢楚河一脚:“谢阿蛮,你为什么又欺负我儿子?九个月大的娃娃,你叫他懂什么礼仪,你是不是傻了。”
她伸出了手,“快把我儿子放下来,阿迟小乖乖,来,到娘这里来,别理你爹,他是个坏蛋。”
谢楚河悻悻然地把小团子放了下来。
小团子迅速扒拉着短短的手脚,爬到了苏意卿的身边,嘤嘤嘤地蹭着她。
苏意卿一看见儿子,心都化成一滩水了,把他搂了过来,柔声道:“你刚才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就这会儿工夫又出来捣乱了。”
对于阿迟,苏意卿简直是疼到了心坎里去,宫里指派了专门照顾小皇子的宫人和乳娘,苏意卿却不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把阿迟抱到自己的宫里来。
这可苦了谢楚河,每当他想要做些不可言状之事的时候,这个小坏蛋总会爬出来搅他的场子,他强烈地怀疑儿子是在和他争宠,而且,很明显,他争不过儿子。
失宠的皇帝陛下相当不悦了,眼睛盯着阿迟的小屁股,想着要怎么下手才好。
阿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他扑腾着,用尽了吃奶的尽头,爬到了苏意卿的身上去,然后趴在她的胸口上,仰起脸,“啊、啊”地叫了两声。
还是娘亲好,香香的、软软的,趴在上面好舒服,比那个臭臭的、硬硬的爹爹好多了。
苏意卿欢喜地夸奖:“阿迟好厉害,能爬高了,头也抬得很好,可见将来必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谢楚河坐在一边,看着母子两个,不无嫉妒地道:“不就能爬能抬头吗,都这么大了的孩子了,连站都站不太稳,可见是个笨的。”
苏意卿摸了摸阿迟的小脑袋,笑眯眯地道:“你父皇才是个笨的,他在吃醋呢,我们不理他。”
阿迟咧开嘴咯咯地笑了,露出两颗小门牙,还流了一滩湿答答的口水,在苏意卿看来,那小模样简直太惹人爱了。
虽然阿迟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地像一只小猴子,但如今长开了以后,小脸蛋俊朗又可爱,那轮廓和眉眼和谢楚河极为相似。
不仅样貌,父子两个甚至连气质都一样,对着别人总是一脸很严肃的小表情,不让摸不让抱,唯独对着苏意卿,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恨不得整天黏在娘亲身上不下来。
一个粉嫩嫩、胖嘟嘟的小小阿蛮,多么美妙,苏意卿甚至觉得,有了这个小的,她可以把大的那个扔到一边去了。
阿迟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在苏意卿的身上爬来爬去,有时候爬累了,就趴下来把小脸伏到苏意卿柔软的胸脯上蹭两下,“嗯嗯”地叫着撒娇。
苏意卿被爬得怪痒痒的,一把按住了儿子,用扇子扑了扑他的小脑袋。
阿迟以为娘亲在逗自己玩耍,很开心地抬起手去抓那扇子,结果一个重心不稳,骨碌碌地从苏意卿的身上滚了下来,滚到谢楚河的脚边。
阿迟头晕晕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出现在他头顶上方的那个男人,生气地“嗷嗷”叫了两声。
谢楚河还嫌弃地用脚拨拉了阿迟一下:“你看看,好好爬着都会跌倒,还不够笨,你这样子,将来还怎么拉弓引箭、上阵杀敌?一点都不像我谢家的儿郎。”
苏意卿起身来,把阿迟抱了起来,瞪了谢楚河一眼:“你最厉害,你九个月的时候就能上阵杀敌了。”
她抱着儿子走到廊阶外,唤了宫人过来,拿着轻罗扇子扑着,慢慢地把那些飞舞的流萤赶了过来。
宫殿里的灯烛都灭了,隔着婆娑的竹帘子,夜色如水,流萤似星光。
苏意卿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阿迟窝在娘亲的怀抱中,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点点星光在夜空中飞舞,他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楚河悄悄地走到苏意卿的身后,手臂环绕过来,把妻子和儿子一起拥入怀中,他低头看了看阿迟,笑了起来:“你让他看萤虫,他就睡着了,可见也是个不知风雅的俗人。”
苏意卿轻笑了起来:“你呀……”
你什么呢,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谢楚河俯身而来,把她的嘴唇堵住了。
夏夜的凉风中,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