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卿对安阳郡主道:“安阳姐姐,我就要这只小鹿,我可以带回家养它吗?”
“怎么不成呢。”
苏意卿俯身,抱起了小鹿。
那小东西的身体软软的、热乎乎的,它伸过头,在苏意卿的怀里蹭了蹭。
苏意卿看着怀中那么纤细弱小的东西,想起了谢楚河强悍英武的模样,觉得好笑,又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变得格外柔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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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的营帐中。
韩王阴沉着一张脸,问下首跪在他面前的人:“你确定,真的是谢楚河?”
那人是韩王府中的幕僚。
幕僚神情恳切:“千真万确,我从右武卫军中得到的消息,那天晚上赵长盛带了三百人私自外出,半夜才回营,右武卫由谢楚河统辖,除了他,还有谁能调动人马?何况,秦苏两家刚刚退了亲事,谢家就托人上门提亲了,这不是昭然若揭吗?”
韩王其实早有疑心,此时听得这番言语,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果然是他,好个谢楚河,私调卫军,当是死罪,待我禀明父皇,立即着人拿下他。”
他说着,猛地就站了起来,未料牵动肋骨的伤势,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捂着胸口直喘气。
“王爷,王爷息怒啊。”左右大惊,赶紧过来扶住了韩王。
韩王那天晚上被那鬼面武将摔在地上,肋骨都裂了两根,他也未敢声张,只说自己跌倒了,躺在床上休养了两个月还未大好,这回的春猎也只能跟过来看个热闹,连弓都挽不动,他自己觉得众皇子都在背地里嘲笑他,心里恼火得不行。
幕僚上前了两步,低声道:“王爷,右卫军中的眼线只敢偷偷和我说这个事情,叫他出来指证必是不肯的,谢楚河淫威甚重,把左右卫军上下管得和铁桶一般,若无凭据,即便闹到圣人面前也是无用的。”
“那你说,本王这个亏就自己咽下了?”韩王恨恨地道。
幕僚左右看了看。
韩王会意,挥手屏退了左右。
幕僚凑过来:“王爷,您见过高丽国进贡过来的两只白虎吗?您觉得,谢楚河再厉害,他能比这老虎还厉害?”
韩王心中有些震惊,狐疑地看了幕僚一眼:“你有何计,但说无妨。”
幕僚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在帐篷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分外诡异。
他附了过去,小声地说着什么。
韩王听着,脸色变来变去,摇摆不定。
……
申时过后,幕僚终于从韩王的帐篷中走了出来。
此时场山的竟猎大约已经到了尾声,本朝尚武,贵族子弟的弓马工夫都还拿得出手,大半有所斩获,连太子殿下也下场跑了一圈,猎到了一只红狐,拿去呈给圣人了。
奴仆们都忙碌开了,拿着各自主人打来的猎物宰杀洗剥,这厢已经有人升起了篝火,今天晚上能吃上新鲜的兽肉那是顶顶有面子的事情。
各处欢声笑语的,士卒们在场中来回跑着,收拾残局,偶尔还会有漏网的兔子忽然窜出来,引得又是一阵忙乱。
在这一片闹腾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韩王府的那个幕僚从人群边上走过。
秦子瞻站在人群中,似乎和大家一起在笑着,他不经意地抬眼,看见了那个幕僚。
那幕僚朝他微微点头。
秦子瞻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回,笑容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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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恒今天乐的逍遥自在,连烤肉都有人替他效劳了。
莫约是嫌弃朱家的仆人手艺不好,不一会儿,赵长盛又过来了。他带着几个士兵,扛来了一只獐子和一只大鹿。
“喏,这是有个人在围场外头猎来的,野得很,肉也鲜嫩,来来,朱大人,叫你家的下人让开,我这几个兄弟惯是在野外过活的,最擅长整治这些个野味了,今天让你见识一下。”
朱恒笑道:“好好,你能耐,你来。”
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我说,你可着劲地挤过来做什么?谢楚河呢,他自己躲到哪里去了?”
赵长盛的声音比朱恒更低:“我琢磨着他大约是害臊,说要避嫌,不便在这里露脸。”
朱恒几乎气笑了:“他是不是傻啊?”
是,赵长盛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但不敢吭声,只丢给朱恒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就埋头忙活去了。
别说,那几个士兵的手艺确实出色,那兽肉烤得外焦内嫩,色泽金黄,上面恰到好处地撒了点西域特有的孜然香料,咬一口简直是喷香流油。
苏意卿平日不太爱吃肉的人,这会儿也不免多吃了几口,但安阳郡主不敢让她多吃,这东西热得很呢,见苏意卿吃了两个大块了,就止住了她,唤人端来了蜂蜜水给她解腻。
苏意卿坐在那里小小口地啜着蜜蜂水,她偶尔抬起了眼睛,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个人像是谢楚河。他在看她。
但是,当她定睛望去,他又隐没在黄昏的暮色中。
或许是篝火太旺盛了,烧得苏意卿的脸都发烫。
那只小鹿在她脚边呦呦地叫唤着,苏意卿低头看了看它,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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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岳是文官,年纪也大了,今日并没有下场打猎,只在台上看了一圈。
他年少时也曾经纵马轻狂过,见了今天的情形,不由拈须微笑,晚上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的时候,兴致也还颇好,故而,当秦子瞻登门求见的时候,他和颜悦色地招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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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色黑了下来,安阳郡主便命人将苏意卿送回苏明岳那边去。毕竟姑娘的父亲也来了,到了晚上,还是要回到父亲的身边才是正理。
苏意卿带着白茶一起过去,苏明岳却不在帐中。
朱府的仆人略有些踌躇。
苏意卿今天叨扰了安阳郡主一整天,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见状笑道:“家父或许出去和故交喝酒聊天了,大约过会儿就回来,天也有些迟了,你们不必在这里一起等,横竖有我的婢子照顾我呢,今天累了,我也想早点歇下,你们先回吧,替我向安阳姐姐道谢,明日我再去找她玩。”
兵部的官员安排了士兵在外头巡逻,今天能到白麓山上,皆是些身份地位高贵的人,圣人都在这里呢,确实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朱府的仆人这样想着,就恭敬地告退走了。
苏明岳之前特地央人多搭了一顶帐篷,晚上给女儿单独用的。苏意卿在父亲的帐子中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就回了自己那边。
白茶服侍苏意卿褪去了耳环发簪,刚刚坐定,就听见隔间有动静。
苏意卿实在是累得很,懒洋洋地对白茶道:“你过去看看,是不是父亲回来了,若是,我再过去。”
白茶应声出去了。
过了片刻,有人挑动门帘走了进来,却不是白茶,
苏意卿正对着铜镜慢慢地梳理着青丝,小鹿乖巧地伏在案几上,睁着黑豆般的眼睛看着她。她从铜镜中瞥见了生人,心中惊讶,立即转头站了起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容貌秀美,衣饰甚是华贵。
苏意卿见她通身气度不凡,想着莫不是哪家的官眷走错帐篷了,也不好严词相对,只微微皱眉道:“夫人是何许人?来此何为?”
那女子笑而不语,慢慢地伸出手来,她的手纤美若柔荑,但苏意卿却没有心思看,因为,那手心里放着一块玉佩。
苏意卿认得那玉佩是父亲贴身之物,因是当年祖父所赐,父亲向来不离身,此时那玉佩上面却沾了一点血迹。
苏意卿大惊,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到底是谁?我父亲呢?他在哪里?”
“嘘”,那女子把中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姿态又娇又俏,“六姑娘,小声着点,若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苏意卿又惊又怒:“圣人御驾之前竟敢挟持朝廷命官,这是滔天的死罪,你不怕死吗?”
那女子轻描淡写地道:“六姑娘,我也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你和我嚷嚷有什么意思呢?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家主人说了,我若两刻钟之内不回去,就要把苏大人杀了、弃尸荒野,反正这山里豺狼虎豹甚多,你们能不能把他的尸身找得齐全都不一定呢。你大可以高声叫人来抓我,我固然难逃一死,但苏大人的安危可就说不准了,划不划算,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你待如何?”
那女子笑着轻声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苏大人。”
苏意卿咬了咬嘴唇。这分明是个陷阱,充满了明晃晃的恶意,正等着她一头跳下去,或许就会万劫不复。
那女子见苏意卿不动,也不焦急,自顾自转身走了出去,快到门边,她回眸笑了笑,那笑容既妩媚又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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