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撕裂

房间空而无趣。

宋朝明站起身,走来走去,最后站在当初结婚时,童千笑所作的油画面前。

画中的新娘笑得热烈,修身的长裙飞扬,她拉着新郎的双手,眼睛亮亮的,有星辰大海。

新郎有些古板的站在新娘旁边,微笑着看向爱人,手捧繁盛的鲜花,他低着头,仿若要亲吻稀世宝物。

童千笑的色彩一向非常绚烂,那昂扬的生命力透过画面本身,直击着宋朝明的心脏。

她一直都是这样笑着的,什么都没改变过。

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笑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宋朝明好像找到了可以安放的锚点,他跪在油画前,仿若忏悔,“明明这样相似,为什么会不一样?”

他抱起先前准备送给宋望的那盒颜料,大抵又抱起了感动自己的爱恨。

“当初就是这样,才让我离不开你的……”

“是你自找的。”

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宋朝明家里彻底破产。

家族其他亲戚的白眼羞辱、收债人催命般的催促、父亲对他的期望和叮嘱、母亲的哭泣,几乎要把身为独子的他压迫到绝境。

为了求一个父亲治病的费用,宋朝明找上了自己的发小,心想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少不会那样绝情。

酒吧的灯光闪烁,人声嘈杂。

宋朝明昼夜不停连轴转地打了三个月的工,才赚够三万块钱,大概可以请得起这位公子哥玩一晚上。

催促了几回,发小总算答应出来一次。

“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和我联系了。”宋朝明笑着,有些肉疼地看着发小点了一桌子的酒,虽然这些也就是一些普通的酒。

发小揽着明显比出事前消瘦许多的童年好友,话是一句一句地说,没有一点关切和关心,酒是一瓶一瓶地开,完全没有给宋朝明开口求助的机会。

他还指着自己带来的一个陌生男人,同宋朝明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沈家的老大沈钥,刚刚回国,已经开始接管家里的事务了。”

宋朝明连忙起身去握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宋朝明。”

对方并没有回握他,甚至都没有抬眼他一眼,就这么把人晾在原地。

沈钥先是慢悠慢悠地喝了口酒,然后侧过头直接吐掉,一脸嫌弃,“今天这酒味道不对啊,馊了。”

酒液混合着唾液喷溅在宋朝明脸上。

发小在一旁赔笑,“这家酒吧以前不这样的,来,你让人换一瓶。”

露骨不能再露骨的羞辱,宋朝明深吸了一口气,又露出笑容来,“好,好,我这就去。”

等到换酒回来,在座的几人都一脸嬉笑地看着来回奔波狼狈的宋朝明,接着发小拉过他坐在自己身边,并展示桌上的三大瓶酒。

“明明啊,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该自罚三瓶?”

宋朝明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发小。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的。

不过是墙倒众人推……

宋朝明心里恨得发笑。

他从此认清了发小,认清了人情,只能心想着,如果发小愿意顾念一些旧情,哪怕刁难一点,只要愿意帮自己,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宋朝明有些佝偻地拿起酒瓶,“哥,这我不对,这该罚。”

喝完酒,在一片起哄声中,他维持着剩余不多的清醒,拉过自己的发小,讲了最近的困难。

“哥,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的近况……如果是其他事我也就不来找你了,但是我爸之前也经常和你家合作的,一起帮忙拿了不少项目,现在他生了重病,做手术还需要点钱,你看能不能——”

宋朝明卑微着,那边一脸高傲的沈钥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沈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朝明,满脸嫌弃,然后转过头看向一旁宋朝明的发小。

“喂,一起出来玩就好好玩,怎么还带了个脏东西?”

说话的人高傲地喝着酒,就好像手里的金钱和权利,让他成为了高于一切人的玩意,而没有发现宋朝明眼里闪过的一丝狠戾。

就算沈钥发现了又如何?在这场完全属于权利和利益的游戏里,难道要在意一只虫豸的情绪?

闻言,发小立马露出谄媚的笑容来,“好好,沈老大不喜欢,我这就让他走。”

说完,他拉着宋朝明出了酒吧,又从旁边的小巷里招来一群混混,给他们塞了一笔钱。

“对不起,”他说,“这就是现实。”

接下来就是毫无章法的殴打,打得宋朝明整个身子,内脏骨头都在疼痛,肚子里的酒也被打得不断从食道翻涌,脏污难闻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砸落在身上的拳腿渐渐没有了,睁开眼来,是一个飒爽靓丽的身影。

女人的身型健硕,却又不是那种丰腴,反而能看到手臂和肩膀漂亮的肌肉。

她显然是训练过的,每个动作都很有章法又恰到好处,三两下就把所有人撂倒,几个不识趣的还想反抗,女人直接把人弄了个四肢随机一个脱臼。

弄完后,女人还贴心地拍拍混混的脸蛋,“没有骨折哈,下次注意一点。”

虽然是干练简洁的白色吊带和牛仔短裤,但在宋朝明的眼中,这身影宛如战神。

原来他还没有被世界抛弃,原来还有人在意他。

他想擦擦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块干净可用的布,只能就这样看向女人,“谢谢。”

女人拍拍手里的灰,笑了笑,“小事,举手之劳,这些人挡路了。”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话语先于思维出口,宋朝明喊住女人,“你……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人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真女人,做好事不留名咯。”

宋朝明想上前去,但脚踝的骨头好像断了,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一样,这种感觉太不一样了。

他想拥有那幅潇洒明艳的面容,想要靠近那充满了力量和美感的躯体,除了这些,身体里还涌动着自己都觉得不该出现的恶毒。

凭什么她可以那样美好,而自己却像臭水沟的蛆虫。

他不过是一时的落魄,命运又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间安排让自己遇见她?

想拉下她,撕碎她,占有她。

但那个时候,这样的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

更多的,宋朝明明白。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甚至能够忽略掉浑身的污臭和疼痛,让他站起身来往前再走两步。

在低谷中坠落的自己好像抓到了从上方抛下的绳,让他突然有了力量向前行进,就连被侮辱似乎也能够忍耐下去。

这种感觉是无可比拟的,和此前的那些心动都完全不同。

所以……

为什么宋望没有呢?

宋朝明很苦恼。

分明也是在危机中获救,她为什么没有像自己当初对笑笑生出爱慕之情那样,对傅允承生出爱慕呢?

宋望是女孩,分明应该生出比自己还要强烈的感觉才对。

世间总流传着英雄救美白马王子的传奇,女孩不都是想遇见一个能够拯救自己的人吗?

“我不明白,笑笑。”

可那只存在在画像上的人,不会回答他。

“就像我看不明白你。”

“你说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我呢?”

恶人做着忏悔的姿势,却只是在已发生的罪恶行径里高.潮。

“如果你不反对,你就能看到现在的我,我有能力,我可以把咋们的家业做到和顶尖媲美……”

“所以你那满口的仁义道德,究竟有多少作用?不过废物的借口而已,我不做,还不是有别人去做,那我做和别人去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叫唤着虚伪的攀比,呕吐着尚还无人前来审判的黑色的心。

“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你。”

“你是我的。”

宋朝明摩挲着木盒,跪趴着将鼻子贴在木盒里的颜料上,好像这样能闻到亡人残留的生命香味。

“不过没关系……”

“我不会让宋望也逃走的。”

痴迷的眼神逐渐涣散,转化成一个狞笑。

“你知道吗?笑笑。”

“你我都在她的阴影里,只要稍加催化,就能让她乖乖回来……没有成型的孩子,最容易改变了,你看,这七年来,宋望被我养得那样好。”

更何况,他还有个除了童千笑以外,能够刺激到宋望的东西。

那个孩子、

实在漂亮,实在美味,甚至还有利用价值、

“笑笑啊……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想到现在被关在小黑屋的宋灺,宋朝明心中就漫过一阵怪异的酥麻。

好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宋望失忆前。

宋朝明甚至有些期待,期待这一次,两人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会反抗的东西破坏起来才是最激动人心的,不是吗?

暴力的渴望塞满了所有空气,好像整个房间都弥漫了腐臭味,壁炉旁的天使塑像啪嚓一声,碎出一道裂缝。

刹那间,房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画像上,女人眼里似乎流出两行血泪。

再一眨眼,女人依旧笑得明媚。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我到底是怎么写出这章的,我要在宋朝明头上拉屎

/抱头乱叫

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到为了一碟醋包的这盘饺子的那碟醋……

接下来开启真相线前半部分——预计五章,后面就是五年后了

我要飞速写完!看我狂飙!受不了虐一点了!(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