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息了陈彧南，一天之内，在同一人面前丢两回脸，这人还是“旧相识”。
加完好友，倪阳就走了，陈彧南也一刻没犹豫的上车，发动车后，他手机收到一笔巨款——五十三块钱的转账。
陈彧南按完接收，突然感到胃一阵不适，想在车里缓会儿，靠椅背，顺手点进她朋友圈。
她微信头像是个扎红色蝴蝶结的漫画女孩，倒是比她本人阳光得多。朋友圈设置三天可见，但两天前刚发过一条——庆祝某某电影配乐完成的庆功照。
他随便看了看，退出，手机丢在车座上，开车想去找个饭馆吃点东西。
……
倪阳没走远，网约车一直没叫来，手机震动提示，新加好友“cyn”的头顶冒出一个数字“1”。
她不由一愣。
陈彧南给她发信息？
点开后，她就更匪夷所思，前几天在工作室拍的庆功照，被他发过来。
发这个干什么？跟死者有关系？
难道是窗户某处，映出了凶手的脸？？？
她胆战心惊的放大照片，看半天也没看出异常，正打字想问他缘由，余光瞥见红色的“CSB911”缓缓沿路驶过，车开的很慢，不知道还以为他故意钓人。
但倪阳没多想，她只想问清，快步跑过去，趁他慢，拍了拍他副驾车窗：“陈彧南，你方便停车吗。”
陈彧南烦不胜烦，脚踩刹车，一看她就是没拦到车，想蹭他车。
啪嗒，他摁开车门，下巴一抬，示意她上车。
倪阳拉开车门钻进去，刚捧出手机，没等问，陈彧南把她话堵回去：“我只送你到最近的地铁站。”
倪阳“哈”了声，觉得他又误会了。
陈彧南修长的手指朝她身上一指，声音极轻：“安全带系上。”
倪阳听出他底气不足，声音发散，与他沉稳的低音炮很不同，磨磨蹭蹭的拽过安全带，观察他的脸。
他脸色发白。
陈彧南别过脸，总觉得她目光不单纯，加微信就不单纯，现在找借口上他车，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找茬上他人？
这姑娘不简单。
“我脸上没钱，盯着我看发不了财。”他眉心紧锁，说完，挂挡开车，手忽然停在换挡杆上，骨结泛白的攥紧，咬住牙齿，似在隐忍。
倪阳本想反驳，见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里确认：“你哪里不舒服。”
陈彧南没吭声，不是不想说话，是根本说不出，他胃的疼痛堆积到极限，弓了背，左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头埋进臂弯，憋半天，才声音发散的命令她：“你下车，自己走。”
这声音就很有问题。
怕出人命，倪阳不肯下车了，盯着他宽阔平直的后背，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
陈彧南一愣。
她还上手了？
这姑娘绝对不简单。
倪阳没空无他计较：“我和你换个位置吧，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陈彧南拒绝：“不用。”
倪阳声音清冷：“用的，你车上有我指纹，你如果猝死，我怕我说不清楚，所以还是救你一下，最起码有医院证明，我对你没有杀心。”
陈彧南：“……”我谢谢你了。
他是胃疼，不是心脏疼。
……
有一点，陈彧南还是比较好的。
他这人不是犟种，胃是老毛病，刑警工作繁忙，风餐露宿，没黑没白，饥一顿饱一顿都是常事，慢慢就落了点毛病，不抗饿，刚才带回的外卖，蒋胤柯基和容悦那仨吃货都垂涎欲滴，他就由着仨刚毕业不久的小孩吃干抹净，寻思出来随便吃碗面，也不知怎么就犯胃病了。
所以倪阳提出送他去医院，他就没拒绝。
诊断是急性胃炎，输三天液。
倪阳叮嘱医生给他安排进一间清净的病房，安顿好后，察觉陈彧南脸上有难言之隐。
“还疼？”她拎起暖瓶倒杯热水：“喝点热水？”
陈彧南烦：“不喝。”
隔壁床的大爷看他坐那个不自在的劲，一目了然：“姑娘，你男朋友可能是想嘘嘘。”
男朋友？
这话可不能乱说。
倪阳怕死了被陈彧南这个自命清高的傲娇鬼赖上，赶紧解释：“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就一路人。”
大爷不信：“路人你会热心送他来医院，还跑前跑后。”
“会的，”倪阳丝毫不掺假的点头：“就算是流浪的小猫小狗受伤，我也会送医。”
陈彧南：“……”
他没什么可说了，抬手取下输液瓶，下巴便边上椅子一点，对倪阳道：“你坐下跟他慢慢聊，我上个厕所。”
聊什么聊。
倪阳可不想独自面对大爷这个话痨，想了想，她替他拿着输液瓶，举过头顶，借口脱身：“我帮你拿着。”
陈彧南冷冷重复：“我说我上厕所，我去男厕所。”
倪阳无微不至：“我送你到门口。”
陈彧南：“……”
送他到门口，倪阳躲在走廊，给工作室的林泽打电话，想让他来替自己陪一下陈彧南。
她其实刚跟陈彧南提了一句，说找他家人过来，陈彧南死活不同意，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也不敢问。
但她不想陪他，异性不方便，何况她都答应爸妈今天回家吃饭了。
电话里，林泽瞠目结舌：“小阳，就昨天一晚，你跟那个警察旧情复燃？”
“没有，哪来的旧情，”倪阳一再保证：“互相都没什么好印象。”
林泽狐疑：“那你管他干什么。”
“我是因为……”倪阳话到嘴边。
很多事，她不会表达，但不证明她心里没数。
当年陈彧南怀疑她，处处紧盯，她确实烦，气不过时，也对他明确表示过厌恶，可后来很多警察热心帮她寻找爸妈，护送她回家，这些好她都记得，也就对这份职业心怀崇敬。
包括同样身为警察的陈彧南。
现在她对他谈不上讨厌，顶多是当年立场不同，她慢慢能理解了。
倪阳言简意赅：“我就是单纯觉得，一个人生病进医院，先不说孤不孤单，万一有急事，身边连陪护的人都没有，肯定不方便，工作室离医院很近，你如果有空，就过来一下。”
她说这些时，陈彧南刚好从男厕所出来，站在门口，听得心里一阵热乎，就想多听两句，没立刻过去。
谁知倪阳话锋一转，又接茬说：“但我真没有喜欢他，他那个人脾气不行，真的，狗都嫌弃。”
陈彧南：“……”
他原地蒸发算了，想了想，又转身回厕所里。
倪阳总算说服林泽，像甩掉一个大麻烦的长出口气，等半天不见陈彧南出来，正纳闷，见他慢悠悠往洗手池走，疑惑的过去帮他拎起输液瓶。
陈彧南点头致谢，也不想说什么了。
送他回病房后，倪阳把林泽换班的事告诉他。
陈彧南一脸的谢绝好意：“不用，谁都别来。”
倪阳不放心：“可医生说你得输一整晚的液。”
“知道，”他随口敷衍的拿起手机：“我让同事来。”
倪阳见状，也就罢了。
陈彧南脸色却不对了，本来点开她对话框，想给她转医药费，结果看见他发过去的照片，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发的？
倪阳余光瞥见，也想起来，正好问：“对了，我拦你车，就是想问，你给我发这张照片干什么？和你要破的案子有关系吗？”
陈彧南扯了扯领口，若有所思。
前几天，他犯过同样的错误，但上次是发给蒋胤，蒋胤说这种情况是手机中病毒，会把你正在看的朋友圈内容给事主发过去。
这是什么恬不知耻的病毒。
他不肯承认错发，冠冕堂皇找借口：“就是寻思，你们一天到晚录音，有没有可能录到楼上的动静。”
倪阳思索着：“可能性不大，工作室装修时怕扰到邻居，特意装了隔音板。”
陈彧南一摆手，也不想再聊。
倪阳没看懂什么意思，以为他不自在，是因为刚才没尿净：“你是还想上厕所吗。”
陈彧南：“？”
从医院出来，倪阳直接回家。
她家那一代，生活气息浓厚，街巷里穿插不少美食商铺，热闹繁华。
回来时正值傍晚，夕阳铺洒在日落大道，格外温柔。
她穿过地铁标识的站口，站在落满余晖的篮球场外张望。
球场中，恣意挥汗的少年向她看过来，扬手挥了挥：“姐！”
球咚咚砸在地上，少年拍着球跑向她。
其他男孩意兴阑珊：“行不行啊倪峥，赢球就跑，玩不起啊。”
倪峥浑身透着拽劲：“小爷陪你打到天亮，你也是输！”
男孩：“别光动嘴，上啊！”
“恕不奉陪！”倪峥二话不说，拍球绕开他们，跑到倪阳跟前，一个跳跃投篮。
倪阳蹙眉，居然又跟她来这套，她没再怕的，等球砸到眼前，手一扬接住，倪峥大咧咧跑过来想要回，她一闪身，说什么不给了。
倪峥只能求她：“姐，我下次保证不用球砸你。”
倪阳轻轻白他一眼：“你上次也这么说。”
“开个玩笑嘛，我知道你能接住，”倪峥好话连篇：“我姐最美，我姐最牛掰，把球给我吧。”
“等你考上大学。”
“咩？我才高一？”
“那就等你娶媳妇。”
“你先给我找个姐夫再说吧。”
姐弟俩吵吵闹闹就到了家。
开门时，饭香扑鼻，倪阳顿时食欲就来了，倪妈做满满一桌子菜：“幺妹和阿峥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倪峥朝桌上丰盛菜肴瞥一眼，佯作吃醋：“都是我姐爱吃的，偏心哦老爸老妈。”
倪爸潇洒的拎着瓶酒，霸气怼儿子：“你姐难得回来一趟，做她爱吃的有错？”
倪峥把校服褂子甩在肩膀上，唉声叹气去洗手间：“我的错，我生不逢时。”
倪妈跟倪爸不同，温婉贤淑，端汤出来时特意在倪峥面前晃了晃：“汤是你爱喝的。”
倪峥酸溜溜：“姐姐吃肉我喝汤，姐姐发财我沾光。”
倪阳蹙眉训他：“小小年纪，你应该树立起自食其力的观念。”
倪爸重重点头：“你姐说得对，晚上你给我写八百字心得！”
伴随一声幽怨的“我靠”，洗手间门关上。
倪爸招呼倪阳先坐下吃。
倪阳不太饿，加上传统观念，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她端坐着等倪峥从洗手间出来。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过去。
倪阳实在忍不住，又不好意思问她爸，就小声跟她妈探讨：“妈，男的上厕所是不是都特别慢，还容易…反复。”
她觉得她妈一从医多年，且婚零超过三十年的女人足以解答她的困惑。
倪妈谨慎思考后作答：“可能是前列腺有问题，”她特意说明：“反正你爸没这个毛病。”
倪爸耳朵尖，在乎的不是自己被议论进前列腺问题，而是看破红尘的宝贝女儿头一次在饭桌上问男人，若有所思的看向倪阳：“幺妹，你交了个前什么腺不好的男朋友？”
倪阳：“？”
作者有话要说：倪阳：我什么都没说。
陈彧南：我真的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