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星期六,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刘心怡抱着一叠练习册,从南州二中大门口走出来。
她现在是高三毕业班学生,按照学校规定,每个星期只有周六下午可以休息半天,其他时间都得上课。
她是寄宿生,在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里憋了一个星期,今天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她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台,坐上了一辆往她家方向开去的公共汽车。
天气有些炎热,她觉得有点口渴,就拧开手里的便携水瓶,正要喝水,忽听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发出“呀”的一声惊叫,紧接着伸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水瓶打落在地。
刘心怡吓了一跳,扭头看时,才发现坐在她身边打落她水瓶的,竟然是她的同班同学乔建。
“乔建,你干什么?”
她以为对方是在玩恶作剧,不由得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乔建没有回答,却缩头缩脑地躲在车窗下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两眼惊恐地盯着泼洒在地上的水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喉咙里咕嘟作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刘心怡不由得有些奇怪,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烫,就问:“乔建,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我没有生病……”乔建推开她的手,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瘫软在座位上,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鼻涕一齐流出来。
刘心怡吃了一惊,她那个绰号叫刘黑瘦的哥哥在家里毒瘾发作时,正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道乔建也……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手机通信录中翻出乔建的家庭电话,拨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乔建的妈妈。
刘心怡认识乔建的妈妈叫乔明霞。她在电话里说:“乔阿姨,我是乔建的同学刘心怡,现在跟乔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乔建看上去好像生病了,您能不能到公交车站接一下他?”
乔明霞听了很着急,连忙说:“好的好的。多谢你了,心怡。”
刘心怡的家住在红旗公园附近,比乔建要近几站路,但为了照顾乔建,她到家了也没有下车,多坐了几站路,快到乔建家时,才搀扶着乔建下车。
乔建这时已经浑身无力,连走路都困难了。
好在他妈妈乔明霞正在公交车站台上等着他们。
乔明霞伸手扶住儿子,担心地问:“小建,你怎么了?”
乔建嘴眼歪斜,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她的问话,已经完全没有反应。
乔明霞急得哭起来。
刘心怡也顾不了许多,直接问:“乔阿姨,乔建是不是吸毒了?我哥犯毒瘾的时候,正是他这个样子。”
乔明霞一怔,说:“吸毒?没有啊,我们家乔建很老实,从来不碰那些东西。”
刘心怡这才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您赶紧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乔明霞这才如梦方醒,也顾不得向刘心怡道谢,急忙背起儿子,钻进一辆出租车,往医院方向赶去。
出租车司机也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一看车上来了急症病人,一踩油门,连闯两个红灯,把车开得飞快。
车至半途,乔建忽然间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先是在出租车后座上乱踢乱打,然后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恶犬被激怒后的低吼,忽然扑上前,抓住司机身后一排不锈钢护栏,龇牙咧嘴,使劲啃咬起来。
乔明霞急忙扯住他,问道:“小建,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去牙医那里换了牙,觉得牙齿不舒服啊?小建,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妈妈啊!”
乔建听了她的话,忽然扭过头来,舔舔干裂的嘴唇,怔怔地望着她。
乔明霞问:“你是不是想喝水了?”
她忙叫司机停车,跑到街边小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回到车里,拧开瓶盖,正要喂给儿子喝,乔建看见水,脸上忽然露出异常恐惧的表情,一挥手,打掉矿泉水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然狂暴地扑向自己的母亲,张开嘴,朝她脸上咬去。
乔明霞下意识地仰头往后躲避,乔建没有咬到她的脸,却一口咬在她左边肩膀上,竟然连衣带肉咬下一大块,鲜血立即渗透出来,染红了她的衣服。
乔明霞惨叫一声,差点痛得晕倒。
乔建嗅到血腥味,眼里竟射出瘆人的绿光,像一条疯狗一样,再次扑向自己的妈妈。
乔明霞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个儿子,竟然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不由得惊呆了。
眼见她又要被乔建咬到,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赶紧踩一脚刹车,冲着她大喊一声:“快下车!”
乔明霞这才醒过神来,急忙跑下车。
司机又喊:“关车门!”
乔明霞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把乔建关在了车里。
乔建暴躁地拍了几下车门,忽然回过头,张着染满鲜血的嘴巴,猛然扑向司机。
虽然司机座位四周安装了防护栏,但那司机还是吓了一跳,赶紧拉手刹下车,反手锁上车门。
乔建被锁在车里,使劲捶打着车窗玻璃。
司机惊魂未定,问乔明霞:“大妹子,你儿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明霞又心痛又着急,看着车窗里疯了一般的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司机叹了口气,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打完一想,这孩子现在见人就咬,估计医生来了也对付不了他,于是又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附近医院的120急救车赶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名女医生和一名女护士。
两人一打开车门,乔建就从车里扑了出来,医生、护士都吃了一惊,幸好这时城西派出所所长老朱带着两个民警及时赶到,三个警察上前架住乔建,护士上前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乔建这才算是安静下来。
女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又听乔明霞诉说了病人症状,不由得皱起眉头,说:“从他的症状来看,很可能是狂犬病发作。具体情况,必须送医院检查后,才能确诊。”
老朱帮着护士把乔建抬上急救车,乔明霞也坐了上去。
老朱对一个年轻民警说:“你也跟去看看,有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报告。”
第二天一大早,老朱刚从床上爬起,这个年轻民警就给他打电话:“朱所,昨天送到医院的那个叫乔建的孩子,已经死了,医生确诊他死于狂犬病发作……可怜他妈妈,唉,他们家是单亲家庭,他妈妈一个人把他养这么大,想不到……”
老朱也是一声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
早上8点,老朱在路边早餐店买了两根油条,开着车去上班。
刚到派出所门口,还没来得及停好车,就听见大门里边传来一阵哄闹,几个民警抬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出来,看见他的车,就叫:“朱所,你来得正好,借你的车用用。”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那小伙子抬上老朱的车。
老朱回头一看,被抬到他车上的,是他们所里一个名叫冯海的辅警。
他皱起眉头问:“他怎么了?”
一个民警说:“也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病,早上一来上班,就有点不正常,刚才我拿出水杯喝水,他突然冲上来把我的水杯打翻在地,然后他自己也很快倒在地上,嘴里一直吐着白沫,手脚不停地抽搐,连嘴巴和眼睛都歪了。得赶紧送他上医院看看。”
老朱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冯海的症状竟然跟昨天那个高中生十分相似,不由得心里一紧,问:“他没有咬你们吧?”
民警们摇头说:“这倒没有。”
老朱的一颗心还是悬了起来,说:“咱们马上送他上医院,你们上来两个人,坐在后面看着他,别让他咬人。”
两个民警答应一声,钻进车里。
老朱一打方向盘,把车往医院方向开去。
一路上,好在冯海并没有像昨天那个高中生一样疯狂咬人,只是小便失禁,撒了几泡尿在他车上。
到了医院,医生把冯海推进急诊室,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走出来,对老朱说:“赶紧通知他家属过来吧。”
老朱心知不妙,一边点着头,一边问:“他怎么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说:“你是他什么人?”
老朱说:“我是他的领导。”
医生说:“他这个,很明显是狂犬病的症状了。我们医院今天凌晨才死了一个狂犬病发作的病人,你得让他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医生匆匆离去的背影,老朱忍不住跺了一下脚,说道:“真他妈的邪了门了!咱们西城区好几年没有闹过狂犬病了,怎么这一下子就蹦出好几个狂犬病人,居然连咱们派出所的人也中招了。这都什么情况啊?难道一定要咱们西城区把所有的猫猫狗狗捕杀得一只不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