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人多,难免话也多。

这七个人虽说都是同学,但认识的方式却又错综复杂,比如方子清和夏朝宁是同学,和谷溪曾是同桌,而夏朝宁和谷溪又是发小。

不过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反倒拉近了几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在这一时刻,他们无话不谈。

或许这就是少年人间的热情,永远怀着真诚和热情,你对他坦诚一分,他会记十分。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扯到了东大附中。

安江市的顶尖初中有两所,一是东大附中,另一个便是安江九中,每年考入一中的人也大都来自这两个中学。

安大附中是安江大学附属中学,家属子女才能上,瞿知询、方子清、赵凌和丁艺言便毕业于这所初中;而安江九中就离一中不远,正是折桂街这一片区所对应的初中,谷溪、林希悦和夏朝宁都毕业于九中。

往往刚入高一的时候,大家都会互问学校,仿佛初中校名就是一个暗号,暗号对了便能进入同一个小圈子。

经过两年的高中生活,分班打乱又重组,高三生们的“初中归属感”也随着时间渐渐弱了,谈起各自的母校也少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哎,据说你们学校每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都不上文化课,搞社会实践是吗?”夏朝宁好奇地问。

赵凌答,“是啊,不过我每次都懒得弄,也就瞿总认真,那些社会实践他可从来没落下过。”

“这么认真。”林希悦感慨了一句,她是那种能不做的任务最好都逃掉的学生,生怕麻烦。

赵凌接话快,“那可不,咱们瞿总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学生,初中三年,可从来没迟到早退过,更别提什么不交作业、不及格了,那可是年年三好学生得主。”

不知情的几个人都有些吃惊,成绩好的人不少见,但这么守规矩的男生,确实罕见。

谷溪有些意外,这么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情理之中,也只有这种人才能说话、做事都这么有自信吧。

“咱们瞿总...”

赵凌还想继续吹,被瞿知询淡淡打断,“赵凌,你的螺蛳粉要凉了。”

谷溪又看了他一眼,眉眼间皆毫无波澜,好像刚刚话题的中心与他无关。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谷溪瞬间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吃了饭众人便散了,丁艺言下午有专业课,林希悦是绝对不会浪费周末时间在学习上的。

竞赛班这周末开课,夏朝宁和方子清下午也得去上课。

瞿知询似乎没什么事,但从自习室出来他就已经背了包准备回家,谷溪有点好奇他的时间安排,便多问了一句。

“回去洗个澡,然后睡三四十分钟,再继续复习。”

上高三后谷溪就放弃了午休时间,更别提中午还洗澡,一套试卷的时间都耽误了。

她把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别人却可以边喝咖啡边学习。

谷溪觉得自己有点羡慕瞿知询了。

--

周日谷溪没再打算去自习室,她打算抽个时间去剪头发,原本的短发已经快要及肩了,低头的时候总往下掉,有些挡视线。

钟梅女士上小夜班,白天在家里,见谷溪打算剪头发,兴冲冲拉着她跑了两条街去一家同事推荐的店。

谷溪有些受宠若惊,“妈,我就剪短而已,说白了,您在家都能剪。”

钟梅女士不肯,她最近刚从实习护士晓音那学来一个词,“这叫仪式感,明天你就去文科班了,带你来个好点的地方剪头发,也算是有个好的开始,旗开得胜嘛。”

谷溪哭笑不得,“您怎么还迷信呢。”

钟梅女士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瞎讲什么!”

把头发从快要及肩剪到下巴往上一点点,大概六七厘米的长度,花了小几百块钱。

谷溪有些心疼,钟梅女士笑她小家子气,“这才哪到哪呢,以后要剪头发就来这家,妈妈办了卡。”

谷溪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妈,那不如我自己剪,您把钱给我,多好。”

“好你个头!”

钟梅女士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

谷溪暗下决心,她再也不要来这家理发店了。

--

8月12日,开学第二周,正式上课第一天,八月最热烈、夏日最鼎盛的时候,火伞高张、焦金流石。

也是谷溪第一天去文科班的日子。

她还是有些小兴奋的。

最近温度都高达四十度,从家走到学校十几分钟足以汗水浸透校服,人行道两旁绿化里的花都被晒蔫了。

谷溪脚步迈得极快,好快点到教室吹空调。

谷溪出发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十分钟,毕竟第一天到陌生班级,她觉得到早些好做准备。

文科楼层在一到三楼,文箭班在三楼,四楼是高三年级组办公室,理科楼层在五到七楼,理箭班在五楼。

谷溪上到三楼时,习惯性又拔腿向上,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今天是文科生了呀。

走到文箭班门口却傻眼了。

一中七点半开始早自习,有住宿生或者早上想早点来学习的人会来得早些,谷溪基本都是理箭班第一个,六点四十到。

现在是六点半,文箭班里都已经坐满了大半的座位,琅琅读书声从班内传来。

但这读书声又并不整齐,仔细听便可以辨别出有人背文言文,有人读政治,还有人念着地理的知识点,所有能背、能读出来的内容都混杂在其中。

理箭班的早自习向来安静,大部分人都在刷题,就算是想要背书也只能在心里默念。

谷溪有些愣神。

“谷溪?”有女生喊她,将谷溪从神游中拽了出来。

是文箭班班长,谷溪之前是理箭班班长,年级里的一些班委她都混了个脸熟,“甄懿。”

甄懿长得瘦小,比谷溪矮一些,但办事风风火火,说话也从不拖泥带水,“欢迎你来到我们班啊,李老师上周跟我说了,你就坐第二组最后一排,瞿知询旁边,别担心,座位是轮换的,下周你就在第一排了。我们有些选修的书你应该没有,你下课去办公室找李老师就行。”

谷溪眨眨眼,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李老师”指的是公主,英语老师李茜茜,也带理箭班。

甄懿做事认真,说话也一板一眼,从不喊老师的外号,但为人热忱,尽职尽责,谷溪对她印象很好,她很适合做班长。

不像自己,因为成绩好被皮平赶鸭子上架。

“谢谢你啊。”

“不客气。”

道完谢,谷溪便去找自己的位置,甄懿也没急着离开,引导谷溪走到了第二组最后一排,第二组后两排的四个位置都还是空的。

谷溪有些不好意思,她上周来过,她其实知道瞿知询坐在哪里。

于是谷溪又道了谢,“谢谢啊。”

“不用这么客气,”甄懿反倒笑了,她皮肤有些暗沉,笑起来露出白牙,眼睛眯成一条缝,和谷溪印象里一板一眼的形象不一样了,“这就是你的座位,下周你就坐那里,以此类推,”甄懿手一指,“你刚来,肯定不习惯,我知道你们班平时都很安静,但我们班不一样,文科嘛,要背的东西多,大家都喜欢放声背诵,专注的时候这样效率更高,偶尔开开小差还能从别人背诵的内容里查缺补漏。”

谷溪有些诧异,她正奇怪这一点呢,这么一听,好像还挺有用的。

甄懿继续说,“每个班里的差别都挺大的,尤其是文科班和理科班,要适应的东西太多了,咱们都高三了,时间紧张,有什么都可以来问我,一起加油!”

甄懿是谷溪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把像“一起加油”这样虽然正能量却让人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如此振奋人心的。

谷溪被鼓舞到了,点点头,“嗯,谢谢你!”

一中对于学习方面抓得很紧,但管理模式其实十分民主,火箭班更甚。

比如,对于座位的分配并没有那么照本宣科,之前在理箭班的时候,皮平每学期开学初会根据每个学生的成绩和优劣势学科分配座位,但学期进行一段时间后,有想要成为同桌的同学可以去找皮平,皮平一般都会采纳同学自己的想法。

座位每周按排和组轮换,有坐到后面或者比较偏的位置的同学在上课时看不见黑板,都可以自行调整和别人暂时换位置,或者将桌子往旁边挪一挪,所以理箭班上课时,常常桌椅散乱,老师们也都见怪不怪。

谷溪放下书包,便看到有同学将椅子搬到一起讨论题目,在琅琅读书声下,大声讨论题目也会打扰到别人。

其实只是习惯问题,公主也是带理箭班的课的,谷溪能看出来,两个班管理模式差不多,也安心了不少。

和甄懿说了会话,现在已经快六点五十了,谷溪赶紧从包里抽出书翻开,准备安心完成早自习的任务。

可惜计划落了空,自己身旁的三个位置的主人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

瞿知询是六点五十五左右到的,他今天穿了校服,应该是刚领到的,崭新干净,蓝白色极衬他,千篇一律的普通校服被他穿出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谷溪之前几次见他,他基本都是一身黑,脖子上挂着红色耳机,浑身一股运动少年的气息,如今换上了浅色校服,瞿知询的气质更干净,这份气质让他从一众乳臭未干的男高中生中脱颖而出。

瞿知询单肩背着包,两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目不斜视走过来,到了座位附近,单手卸下书包,坐下,然后将书包挂在桌子一侧,对谷溪颔首,“早啊。”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这个时候也是同学进班的高峰期,人流来来往往,有人背书有人小声交谈,谷溪还不适应在嘈杂环境下背书,时不时分神,便注意到了瞿知询进来。

“早。”

打完招呼,谷溪便将视线收回到自己的书上,但忍不住眼角偷偷瞥瞿知询。

大学神会怎么学习?

瞿知询倒是不急不缓,弯腰从书桌一侧先拿出了水杯,仰头灌了几口水,又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了他仅有的那三支笔放到桌上,最后瞿知询才拉开书包最大的那一层拉链,取出语文书必修一,翻开到《沁园春长沙》,开始背诵。

像是注意到了谷溪的目光,瞿知询微微偏了偏头,“你在背哲学生活?”

谷溪被抓包,有些尴尬,“呃,对。”

“今天老师会大家开始一轮复习,从必修一开始,可以跟着老师的复习进度背。”瞿知询语气淡淡,好像不是在提建议,只是普通聊天。

谷溪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所以,你现在就是从必修一开始复习语文吗?”

可惜这个问题没得到回答,谷溪的前桌像阵旋风突然卷来,坐下时前桌的椅子和谷溪的桌子发生了碰撞,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前桌极为热情,“你好啊,谷女神!早就听说你要来我们班我还不信呢,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谷溪有些被他的热情吓到,“你好啊。”

前桌继续滔滔不绝,“我叫魏澄阳,就是‘阳澄湖大闸蟹’的那两个字,是咱们班唯五的男生之一,我同桌就是林希悦,你应该认识,她说你要来特地和我前任同桌换了位置,我前任同桌是...”

魏澄阳话里的关系太混乱,他语速又快,谷溪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懂了,林希悦坐自己斜前方。

以及,这个魏澄阳应该是个话痨。

瞿知询打断魏澄阳,“老魏,今天诗仙检查背书。”

“草!”魏澄阳立马瞪圆了眼睛,立刻转过身去背书,他有些微胖,转回去这个动作又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谷溪重归宁静,有些感激,但瞿知询说完又自顾自看起了书,谷溪也只好收回自己的视线。

随后又听到右边传来声音,“诗仙上周布置了背必修一前两个单元的文言文,第一节就是他的课。”

上周五下午自己没等放学铃响就溜走了,估计诗仙就是后来才布置的,谷溪不由懊悔自己提前开溜,好在自己平时一直都有背必备篇目。

难怪他在看《沁园春长沙》,谷溪连忙收起政治必修四,又拿出了语文必修一,“谢谢啊。”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谷溪脑子里又突然想到,瞿知询才来一周,竟然已经这么熟练地喊起了老师们的外号。

作者有话要说: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沁园春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