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男人沉重的身躯直接镇压了下来,滚烫的唇堵住了他抗议的呼声。
不论再抗拒, 不论多少次, 只要一被这个男人吻住, 脑中始终会有一种轰然爆炸开来的感觉。
伊安的挣扎在减弱,眼皮无意识地垂了下来。
酥麻温暖的感觉像温泉水飞速上涨,蔓延过他的四肢百骸,浸透进了他的神智里。
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在义正严词地斥责自己的浪荡无耻,一个则已酥软地依附了过去, 手臂攀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他知道自己甚至在回吻这个男人。
这具身体有它自己的记忆, 而莱昂很清楚那个按钮在哪里。
一但摁中了, 伊安就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权, 而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配合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作出让清醒时的自己羞耻得恨不能用头撞墙的举动。
许久唇分,两人面颊微烫,缠绕在一起的气息甜腻而粘稠。
“现在, 想起来没有?”莱昂笑着问, “这样呢……还记得吗?还有这样——”
伊安猛地仰头, 倒抽了一口气。
“就知道你最喜欢这个了……”莱昂低沉的笑声在喉咙里打转, “还记不起来吗?”
伊安别过了头,咬着下唇,一脸自暴自弃。
这半个多月来,高强度情事已经将他的身体驯服了, 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抗拒除了招惹更大的羞耻外,并没有更多的意义。
只要这个男人想要。那么,不论在哪里,什么时间,他都没有抵御的办法。
搭在额前的头发被撩开,吻轻柔地落下。作乱的手也抽了出来。
“看着,伊安。”男人捧起伊安的脸,望进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睛,“看着我,我的爱。”
伊安依旧不安,目光怯怯,还是不大敢和莱昂直接对视。
莱昂和他碰了碰额头:“我是在强迫你,但同时也不是。你曾将自己全部托付给我的,你只是不记得了。”
伊安眉头紧锁,十分困惑。
莱昂把自己高大的身躯挤进了软塌里,将伊安抱着,让他趴在了自己身上。
窗外的午后暖阳虽然是模拟出来的,可带着真切的温度。
伊安后背被晒得暖洋洋的,又被男人如海洋般浩瀚的气息包裹住,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僵硬的脖子一点点放松,脸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莱昂温热坚实的胸膛上。
“我们是真的相爱的,伊安。”莱昂的手指轻柔的卷着伊安鬓角的一缕黑发,低声道,“你还记得的,是不是?”
“我……记得一点……”伊安轻声说。
“都记得什么?”莱昂好奇。
“你小时候。”伊安立刻说,并且微笑起来,“你那时候就像一杯薄荷……”
“……柠檬茶一样的孩子。”莱昂苦笑着接上,“还要加上焦糖饼干,对吗?”
伊安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你小时候真的很甜美呀,莱昂。有时候你让我很生气,可是回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我的气就消了。”
“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那时候的我到底在想什么。”莱昂促狭道,“你要是知道,我十三岁初遗时梦到的就是你,你肯定不会那么留恋那个时候的我了。从那以后,我的脑子里就再也没有装下别人。我每一次动手解决的时候,想的都是你……”
伊安果真浑身一僵,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虽然自己对小莱昂并无猥琐的想法,可想到自己曾常年被那个少年……
“紧张什么?”莱昂将身上的人抱牢实了,以防他又逃跑,“我们后面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但是,那是不对的。”伊安窘迫难当,俊秀白皙的脸皱作一团,“我一时被情爱迷惑,背弃了对神的誓言,向那种无耻的欢愉妥协……”
“你错了,伊安。”也许因为伊安今天没有强烈抗拒,莱昂这一次也能和他耐心地解说,“和我解绑对你的伤害特别大,你的精神网络受到了严重的伤。你的记忆被打乱了,还被施加了强烈的暗示,让你的判断出了问题。但是我相信,在你大脑深处,你还是记得一切真相的。记得我们的爱和誓言。”
伊安困惑着,依旧拿不准是否接纳这个说法:“也许……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你总对我这样……这样……又和我的精神状态有什么关系?”
莱昂理直气壮道:“因为这样,才可以不停地模拟我们曾经最亲密的状态。那种精神的共感,只有在我们做的时候,才能稍微模仿个三分。而我只有不断地和你模拟,才能刺激你的精神网恢复。”
伊安听得一头雾水,很艰难地克服了羞耻心,启齿道:“可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是有的。”莱昂说,“强烈催眠对你不管用,你已被深度洗脑过了。电击疗法绝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受这个苦。或者……”
“什么?”纵使记忆混乱,但伊安的敏锐并未减退,他捕捉到了莱昂语气里的异样。
莱昂眉心皱着,一时没吭声。
罗兰医生强调过,最适合的方式,就让伊安尽快怀孕……
伊安抬起头,打量着莱昂,轻声说:“你不开心。你不喜欢这个办法。”
“是的。”莱昂轻叹,“我不希望和你在这样的状态下……让你……总之,那不是我理想的情况!”
伊安眨了一下眼,一头问号。
早就看惯了伊安从容镇定,胸有成竹的稳重模样,如今对着这么一张迷糊的表情,莱昂便觉得心中爱意就像喷泉狂涌而出,满溢到每个角落里。
他以指节轻轻抚摸着伊安光洁的脸颊。
伊安瑟缩了一下,发觉以这样的姿势,他似乎无处可躲。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如果剧烈反抗,只会招来男人更加强势的镇压。于是他只好忍着,任由莱昂摸着自己。
“我爱你,伊安。”莱昂叹息着。
这句话他已对伊安说过无数次了,可再一次说出口,总觉得这次的含义又有所不同。
“我们其实从来没有讨论过未来。在过去,我们能在一起相聚片刻就已十分难得了。我也知道你的志向不在做我的皇后,而在更高远的地方。我不能自私地束缚住你。”
“从过去到现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没有你为我拖延着教廷,拜伦的改革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我也不会顺利地找到其余的三台极光机甲……”
*
当年,在伊安返回西林后,莱昂纳多三世也以强硬的手段,开始将自己的改革政策推广向整个帝国。
这其实让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名声并不好。
以艾尔莎为代表的反对党将他描述成一名残暴的专制者,将他镇压恐怖袭击的行动宣扬成针对反对派的仇杀,并肆意地捏造假象。
而宗教人士更是对莱昂纳多三世深恶痛绝,痛斥他为“一个地狱里的杂种”,或者“一个早就该被圣光烧死的异端”。
但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这位年轻的皇帝分毫。他的脚步从不减缓,他意志坚定,目标明确。所有魑魅魍魉被他踩做齑粉,都成为了他功名基石下的尘土。
失去爱人的皇帝展现出他最为铁硬冷酷的一面,连那些自恃德高望重、或是拥立有功的臣工,也都收敛了嚣张的气焰。
令莱昂纳多三世彻底获得广大民众拥戴的,是在新历14754年4月颁布的新《劳动法》。
那也是莱昂和伊安分开后的第六个月。
新法正式废除了在拜伦帝国延续了数千年的劳动积分制度。更加合理的教育改革和医疗保险制度也在同时颁布。
虽然相关法律法规执行起来还有很长远的路要走,但是在底层阴暗中等待了太久的人民,终于看到了来自头顶的光。
阶层的封印开始松动。人们发现他们终于不用世世代代困在原地,而有了向上走的机会。
莱昂纳多三世的支持率一路暴涨。而旧贵族和大庄园主们也因此彻底投靠向了艾尔莎女皇。
长久以来一直小打小闹的战火,终于熊熊燃烧了起来。
整个巨鲸座都在关注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因为这关系到又一个古老的君主制国家的改革是否能成功。
获胜者,究竟是代表着新生资产阶级力量的莱昂纳多三世,还是代表着保守皇权贵族力量的艾尔莎一世?
西林教廷是最关注拜伦国动态的一个国家。
那些天里,当伊安带着两名助手,穿过红衣和黑袍云集的教皇宫殿中庭的时候,总能听到人们在讨论拜伦国的内战。
教廷里的人自然一边倒地支持艾尔莎,将莱昂纳多三世称作“那个异端皇帝”。
他们都是一群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至于口出亵言。但是提起莱昂,纵使不说话,眼角眉梢都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而当他们看到伊安时,这神情又会变得十分尴尬和暧昧。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伊安同莱昂纳多三世有染,但有关两人的绯闻,确实在去年传遍了整个巨鲸座。当然,随着伊安回归西林教廷,绯闻早已降温。
而这数个月里,伊安也已在教廷中安稳了下来。
他广泛结交高层,很快就同少壮派打成了一片。并且在教皇的信任下,伊安担任了相当重要的行政秘书一职。
借这个职务之便,伊安很快就将整个西林教廷了解地透透彻彻。
这位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的聪颖能干、高效全能,在办事效率陈腐滞缓的教廷中仿若一道清流。
但是高层在私下关注的重点依旧是:他什么时候生下圣子,掌控圣主?
*
“我就不用问你对这一场战事的看法了,米切尔大主教。”教皇呵呵笑着,屏退了斟茶的圣童,招呼伊安坐在他手下的沙发里。
“我认为所有战争都是应该被立即停止的罪恶,陛下。”伊安面无表情道。
“你说的很对。”教皇吃力地坐下,“可是战争又是人类永远不可能根治的恶习。”
教皇有遗传性的关节退变,随着年龄增大,越发严重。但他并不想置换骨骼,似乎已接受了肉身的老去,随时准备荣归圣主。
教皇道:“教廷在他们开战前曾呼吁过他们和谈,但是效果并不理想。现在他们交火已有一个来月了,胜负已能初见分晓了。我打算再一次强烈呼吁他们和谈。我相信这一次的和谈至少会成功举行。而我需要一名特使去主持谈判。”
伊安清瘦的身躯笔直端正,头微微低垂,唇角的笑容带着讥嘲:“我想必在众多候选人中脱引而出了,是吗?”
“你是众望所归。”教皇坦白道,“不仅仅因为他们对你的……特殊的期望。还因为你对拜伦帝国最熟悉。你过去就曾在他们上一场内战里主持过和谈仪式。而那一次的结果非常好。”
“那一次和谈的成功,还真不是我的功劳。”伊安道,“不过,既然是您的命令,我一定全心全意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