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代公司专门从事住房建设业,住房建成后则用分期付款的方式出售。近几年来,由于建筑工业普遍萧条、不景气,房屋公司纷纷破产,停止了业务活动。但是,万代公司却继续活动,虽说规模要小得多了。公司二千多名职员中,三分之二是按账收钱的收款员和拉客订货的推销员,现在总共只剩下了三百人。政务次官志波成功地用平价买下了这家奄奄待毙的公司。他只花了井户原为买东洋建筑公司付给他的一小半钱,就做成了这笔交易。
在做这笔交易前,志波和井户原商量了很久。起初,他想买下这家公司的全部股票,这些股票近期内已经停付股息。
不过井户原却劝阻他说:“只要你一开始买进股票,股票的价钱就要看涨,虽说不一定会涨很多。交易所中谁都会打听出,是某某人在购进的。那时,志波的名字不可避免地就要暴露出来了。那些喜欢猎奇的人就会猜到,志波想搞点什么名堂了。那就会妨碍未来的计划。”
井户原此时与其说是为志波的政治前途担心忧虑,倒不如说是为他们彼此的经济利益焦急不安。志波雄心勃勃,正觊觎着党的干事长的位置。
根据井户原的劝告,志波放弃购进股票的打算,而是把万代公司全部买下,为此花了大大的一笔钱,远远超过他的预料。许多人对这笔交易的合理性深表怀疑。他们认为,即使最天才的企业家也难以保证万代公司繁荣昌盛。
得知这桩交易做成的消息后,万代的三百名职员全都惊慌不安起来。他们要求增加百分之十的工资,而且要求保证,不再解雇任何一个职员。他们原先的工资历来比同类企业的平均工资低百分之二十。
然而,志波对于他们的全部要求,统统予以驳回,并且宣布:“新公司将在完全不同的基础上开始工作。谁对现有条件不满,都可以自动离职。即使你们全部离开,我也毫不但心。我会另雇一些人来工作的。”
万代的职员宣布了罢工。而志波则宣布,他决不后退一步。
一些罢工者开始害怕了。万代公司不是一个企业,在这里干活的并无一个真正的工人。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于向订户出售廉价住宅所得的利润。因此,公司大部分职员的工作是做广告和拉主顾,他们没有一个牢固的统一组织。相反,他们千方百计地互相踢腿使绊,以便自己能捞到一些更为有利的订单。结果,罢工宣告失败。近二百名职员辞职不干了,志波一个也没有挽留,甚至最有经验的职员,他也不劝其留下。
“我们公司只要留下四十个人,甚至是二十个人,就能活动。”他大声宣布。
然而以往的全部经验证明,这类公司至少要有四百到五百名职员。甚至进行小规模的工作时,也得如此。
果真如此,一开始就很少有人愿意到新公司来工作。但是,志波还是把他们的工资压得很低,定额订得很高,致使职工们很快就忍无可忍,只得辞职不干了。根据一切情况判断,他虽然把这个公司弄到手,但却没有半点儿热情想要改善公司的状况。工作范围愈来愈缩小,职员的人数已经减缩到不足一百人了。
大家全都猜不透,为什么志波要这么干;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志波已经和井户原达成了转让公司的协议。无论是井户原的管事们,还是他的继子,全都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甚至连根本,井户原也只字没有向他透露。一句话,他独行其事,宛如独揽大权的专制魔王。
和志波的谈判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由于不久前做成了一桩东洋建筑公司的买卖,这就大大有助于保守谈判的秘密。
井户原可以借口弄清交易中的一系列细节问题,而稳稳当当、大大方方地和志波会面,而不致于引起旁人的任何怀疑。除此之外,井户原公司的一些头头们对他搞情妇一事也有所耳闻,因此如果井户原短时间离开公司,也并不为人注意,大家都会认为他是去找某个情妇去了。所有这一切,都使得第一阶段的谈判能严守秘密、顺利完成。
万代公司又转到井户原手中了。
以后,又过了两个月,他突然召开了一次经理会议。
“事情是这样的,我从志波先生手中把万代房建公司搞到手了。”他说,“由于一系列原因,我未能预先和诸位商量,不过我认为,这个企业是大有发展前途的。买卖已经办成,因此我想诸位也会表示同意的,虽说先斩后奏,事后请诸位批准有失礼貌。”井户原用眼光环视了一下到会的人。
大家都惊异万状,呆若木鸡,甚至没有能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些什么。井户原的话简直系是晴天霹雳,把大家都吓呆了。因为大家全都知道,万代是毫无前途的,而且即将彻底垮台。他们认为,井户原这么办完全是出于对志波的友好感情,如果不往坏处想的话。
“您把这个公司弄到手是想扩大它的业务吗?”井户原的继子章治首先打破鸦雀无声的沉默局面。
“当然如此。否则为什么把它买下来呢?志波先生要对付它,显然是力不从心,无能为力。不过,照我看,如果动动脑子,善于经营,是能够搞出点名堂来的。”
“不过志波先生搞到这家公司总共才只有三个月,如果象他这样有权有势的人物马上就把它推掉,这就是说,他对这家公司没有任何信心。”章治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什么出说明不了。”井户原回答,“我们公司已经把东洋建筑公司合并过来了,我们计划在建筑工业中要占有适当的地位。关于万代,我也有自己的计划。目前使用的建筑技术已经大为落后,而且应用得也不充分。在建筑行业中,手工劳动仍占主要地位。这种状况必须根本改变。依我之见,应当为新公司到国外购置大量的建筑技术设备,同时把我们的建筑工人派到订货的国家去学习掌控这种新技术。未来的建筑工业面临着巨大的任务,而为了挤掉现有的大建筑公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建筑机械武装自己。过些时候,我可以向诸位更为详细地介绍我的计划,而现在我只想说,我打算一方面亲自承担大规模的订货,另一方面继续为民众建筑住宅。”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听着井户原讲话。
“他把万代公司转让给您,要了多少钱!”章治的表弟良三郎问。
“这可不便宜。”井户原微微一笑。
“到底要付多少?”
“我担心,诸位会认为价格过于高昂。老实况我必须考虑到和志波的友好关系。”井户原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出钱数。
“我听说,志波买下万代只花了九千万元左右。他把公司转让给您,显然得要一亿二千万到一亿三千万元吧?”
“不,价钱要贵得多。”
参加会议的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现在他们都猜不透,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有根本一个人眼睛半闭地坐在旁边,一声也不况好象谈话和他毫无关系。
“实话说了吧,我付了十亿元。”
这一下,大家都吓呆了,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井户原。甚至根本也微微张开双眼,昏昏欲睡的神色也不见了。
“根本,您认为如何?我出的价太高了吧?”井户原转向根本问道。
“我想并不高。虽然您这样决定了,那就是说,您认为公司是大有发展前途的。”根本笑了笑。
“谢谢。”井户原说,“虽说诸位中有人反对,不过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买卖已经办成。而且根本赞成这桩买卖,对此我感到高兴。我希望,诸位能和他采取相同的态度。”
与会的人们一个个都点了点头,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我已经说过,万代公司是大有发展前途的,一切取决于怎么来管理和经营。对此我承担责任,同时请诸位相信我。即使花了十亿元,我决不会让我们公司吃亏受损的。”井户原情绪十分激动,以至谁也不敢对他表示异议。何况他以往的成功使大家深信不疑,钦佩他万无一失的深谋远虑。
“公司什么时候开展业务活动?”良三郎率先打破了寂静,提出了问题。
“暂时还得稍候一些时间,不过可以肯定,工作会很多的。”
“需要为万代招收一批新职员吧?您准备雇多少人,才能使工作顺利开展哩!”
“我们得预先进行仔细的计算,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暂时还无须焦急。”
这种回答与井户原平时办事迫不及待的急性子格格不入,和他以往的为人处事也迥然不同。
究竟为什么在开展万代的业务方面他一点也不焦急呢?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急不可待地花十亿元把它买下来呢?这么一大笔款子,可以立刻同时实行一系列赢利大的措施。显然,他和志波私人间的友好关系在这里起了作用。也许,完全是志波强迫井户原同意买下万代的吧!
经理会议结束后,井户原把根本留了下来。
“根本,咱们直话直说,我为了这个破烂摊子花了十亿元,您是否认为出价太高了?”他问。
“我觉得,你付的还更多些。”根本哈哈大笑。
“你说得对,不过我不敢在会上说出来。依你看,我付了多少钱?”
“大概得付十三亿元。”
“十五亿!”
“这么多?”
“是的,我多付的这五个亿,我想动用秘密预备金,在账面上抵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