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户原初子修饰整齐,梳洗完毕,坐到安乐椅中开始抽烟。当仓田来敲门时,她刚在和服上系上一条宽腰带。初子本来打算换一套西服,免得惹人注目,但又想到这样一来又得花很多时间,因此只好放弃这个念头,还是穿身和服算了。不过这身和服的花色倒也不太鲜艳,而且这身海浪色的衣服和她的身材正相称,配上她那清秀的脸蛋,更显得光彩照人。这恰恰证明她这趟旅行事事顺利,心情舒畅。
战后,她父亲,一个前海军中将,做过一阵子买卖,但是历经坎坷,并不顺利。因此初子在少年时代不少受苦挨穷。正是在这个时候,当时已经腰缠万贯的井户原向她求婚。这使她的生活一下子翻了个个儿,与她过去所处的窘境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有偶而在她脸上闪过的忧郁的阴影才会使人想起她过去的境遇。但是愁容添美色,淡淡的忧郁反而使她更显得妖治迷人了。
抽完烟,初子从安乐椅中站起来,环视了一下整个房子:双人床还没有整理,到处扔着零零星星的小东西和女人用的化妆品,旁边放着一些显然是男人用的物品。离门不远处摆着三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式样的服装。
初子走出房门,反身把门锁上。
电梯旁边一个中国仆人向她深深地曲了一躬。
……初子出了旅馆,坐进一辆早在门口等侯她的的士。车子起动了,她转身看看车后有没有人跟着她。她最担心的是那个顽固的体育记者对她跟踪。的士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了下来,她走进旅馆,在里面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出来又坐进另一辆的士。这次她才把真地址告诉司机。
街道两旁高楼林立,摩天大厦栉比鳞次,珠宝店、家具店、布店一爿紧挨一爿,连绵不断。
初子要汽车在一家名叫“三自”的日本餐厅前停下。
初子步入餐厅,沿铺着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
初子刚刚推门走进大厅,一位身着和服的姑娘马上过来招呼:“欢迎您,请这边来。”
显然餐厅的人早巳认识初子,因此立刻就把她带到一个单间。
一进房门,一个肩膀宽大的男人站起来迎接她。
“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初子一边说一边就在对面坐了下来,“仓田告诉我,说一位体育记者认出了你。”
“是这么回事,真是扫兴。”山根回答。
“这件衣服很合你的身,”初子打量着山根穿的新上衣说,“领带也正好。”
“那都是因为您选的。”山根用手摸摸领带,检查一下是否系得合适。
“您真的顺利地骗过了那个机灵警觉的记者了?”
“我是悄悄地出来的,在大厅里我没有碰到他。”
“幸好仓田预先警告了您,她答应想办法把他引开,现在他大概正在紧紧地跟着她哩!”
“不过找还是尽量采取了预防措施,甚至换了两次的士。”
“请原谅,无意中给您增加了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有什么办法呢,你是一个名人么!”
“看来,即使在香港也得时时提高警惕。我担心森田,这个记者就叫森田,可能已经嗅出我在哪儿住了,并且正在那里等着我回旅馆哩!”
女招待端进了酒和冷盘。
“老板今天在吗?”初子问女招待。
“他上飞机场送一位贵客了。”
“他的餐厅很有名气,甚至名闻日本。许多人从远方慕名而来,这是不难理解的。不过你记住,他回来时,让他到这儿来一趟……”
“预祝我们顺利返回日本干杯!”初子举起一杯酒。
“为我们的爱情干杯!”山根接着说他一边喝酒,一边又问了一句,“怎么仓田要晚一些才来吗?”
“我请她了,不过显然她得摆脱记者才能前来,因此吃晚饭就不必再等她了。”
“她真可怜。”
“为什么!”
“您为了装幌子迷弄人专门带她来旅行,而现在又把她晾在一边,听其自然。这几天她都干什么啦?”
“参观城市,看看市容。”
“能给她找个伴就好了。”
“就她那副尊容?别人一瞧就凉了半截,还有什么希望!”
“您真狠心啊!”
“你这样同情她,那就自己请吧。凭心而论,我对她可够意思啦,飞机票我付,住旅馆我付,还管给零花钱。”
“他什么时候回日本?”山根换了一个话题,他问的是初子的丈夫井户原。
“别担心,他不会提前返回的。”
“但是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确切的地点说不清,或许在巴黎,我想不会是他独自一人的。”
“这就是说,再过一个星期他就回日本?”
“算啦,别老谈这些,我可不喜欢。”
他们谈谈说说,已经喝完三杯酒了。这时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初子和山根吓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是我,寺田。”门好轻声说道。
“啊,是老板来了,请进。”初子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您大概是到机场去了吧。”说着她给寺田满满斟了一杯酒。
“是的。不过您猜猜,我在那里看见谁了?”寺田瞟了旁边的山根一眼,压低声音说:“您的丈夫!”
“不可能!”初子惊叫了一声,顿时面容失色。
“请您相信,确实是他,我亲眼看见井户原先生前往过境旅客候机厅去了。”
“当然您不会搞错的,因为您认识井户原。”
“他常常光临敞餐厅在银座的总店。”
“奇怪,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巴黎。”初子沉思地自言自语,还是不大相信她的丈夫这会儿会在这里,在香港的飞机场里。
“飞往东京的班机,过一小时就起航,因此他未必能离开候机厅。”餐厅老板竭力安慰她。
“是什么原因使得井户原提前返回日本呢?”初子还在思索,但是绞尽了脑汁还是毫无头绪。
“请问,寺田,您有没有发现有女人和他在一起?”初子脑中浮起一个想法:和他一道去欧洲的那个女人也许是使他突然返回的原因。
“难说,飞机上下来许多日本人。”仓田不置可否、模棱两可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