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阁老,不知道平辽公何在,快请他来接旨。”
说话的正是刚刚赶到辽东的钦差杨景辰,此人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初熟翰林编修,此后一路升迁,从左春坊到詹事府,再晋升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标准的清流升迁路线。
除了礼部之外,别的各部都没有干过,也没有地方经验。按照道理怎么也轮不到他跑到辽东。可是偏偏张恪光复辽东这件事情太大了!
大到超出想象!
义州兵出兵之时就有必胜把握,更何况还有很多土地没有收复,张恪就没急着大肆庆祝,还督促着人马一面进军,一面恢复秩序,安抚民生,处置汉奸。
对于京城,乃至整个天下来说,从建奴手里抢回辽东,一雪耻辱,是多少年没有的特大喜事。
确认了情报准确之后,从广宁,义州,到山海关,再到京师,向南波及山东,两淮,江南,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热烈庆祝的人群。
百姓们燃放鞭炮,舞龙舞狮,各地的茶馆戏园子全都爆满,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着辽东,说着张恪!
平辽公的大名四海皆知,无人不晓!多少人说起来都竖大拇指,赞赏一句:生子当如张永贞!
就算是最挑剔刻薄的士人,这一次都对张恪赞誉有加,各地的乡绅名流一起联名上万言书,提议破格封赏张恪。
国公之上的只能是王爷,更何况当年张恪还和天启有过约定,不光复辽东,就不受王位。
如今辽东恢复,封王就成了必然。
当然王爷也是有分别的,朝廷有人提议要封一字王,也就是亲王,可是经过一番争论。还是决定封为郡王,礼部商讨了三天,弄出了一个安东王的封号。
为了表示对张恪的尊重,天启特意下旨,派遣礼部侍郎杨景辰前来询问张恪的意见,如果没说的,立刻封王,并且让张恪进京,午门献俘,接受丹书金券。如果对封号不满。再进行更换。
可以说天启的安排还算贴心。可是杨景辰到了奉集堡之后。竟然扑了个空,张恪不在府中。
“杨侍郎,或许王爷有急事,毕竟辽东乃是战场,和其他地方不同吗!你还要多多体谅才是。”崔呈秀努力劝道。
杨景辰不置可否,坐了一刻钟,从外面卢象升急匆匆跑进来,说道:“启禀二位钦差,国公爷昨夜领着大军向沈阳进发。走得突然,却是没法接旨,还请大人宽宥。”
崔呈秀浑不在意,笑道:“军务紧急吗。把沈阳拿回来,再宣旨也不迟,我们先告辞了。”
杨景辰阴沉着脸,跟着崔呈秀走到了门口。突然说道:“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赶上这时候走,怕是要躲着我吧!”
卢象升顿时眯缝起眼睛。讥笑道:“大人身为钦差,谁敢躲着您?”
杨景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生生停住脚步。
“本官带着圣旨前来,要册封王爵,回京受赏,有些人心怀鬼胎,贪恋权位,抗旨不尊。想办法躲着本官,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卢象升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声音震得耳膜作痛。
“好一个伶牙俐齿,黑的能被你说成白的,国公爷亲冒矢石,收复辽东,为大明,为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对了你的嘴里,竟然变成如此不堪!杨大人,请你收回你的话,不然在下不敢动你,可是我的刀可不怕你!”
崔呈秀在旁边一听,差点吓趴下。他早就听说,卢象升抡着百十多斤的大刀,在万马军中,往来驰骋,杀鞑子像是喝水一样。偷眼看看肋下的佩刀,还真是,又厚又宽,寒光四射,看了一眼,脖子后面就冒凉气。
崔呈秀心里这个骂,心说杨景辰这个坏事的东西,你以为辽东是礼部,是翰林院!谁都要供着你,有多清贵了不起!
放在辽东你就是个屁,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老子早晚让你给害了!
“杨大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受赏封爵早点晚点妹妹差别,杀鞑子,夺回沈阳要紧,你说是吧!”
“嗯!”杨景辰鼻子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开。
……
“国公爷,前面就是浑河了!”
张恪立在土坡上面,望着滔滔江水,清澈无比,曾几何时,一江河水染成红色,无数忠勇的将士血战浑河,重创建奴!
故地重游,耳边似乎又想起悲壮的战歌。
张恪猛地抽打战马,从山坡上一骑绝尘,冲到了河边,勒住战马。
“陈总兵,童总兵,戚将军,秦将军!”喊着这些名字,张恪的眼圈不自觉地变红了,泪水滚动。
张恪仰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抱拳拱手,对着在天的英灵大声喊道:“诸位死去的弟兄,张恪我又回来了,带着数万大军杀回来!我们在辽阳一战成功,毙杀建奴主力数万,如今八旗已经灰飞烟灭,沈阳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咱们,打赢了!”
用力嘶吼出最后一句,张恪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在他的后面,于伟良,岳子轩,秦民屏,周敦吉等人全都围了过来,大家手里拿着酒壶酒杯,默默斟满了三杯酒,缓缓倒入江水之中。
“弟兄们,大家都喝点酒吧!多谢你们在天英灵保佑,让我们杀到了浑河!”
“新仇旧恨,我们都替你们算了,建奴会尝到刻骨铭心的惩罚!”
“弟兄们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的,国公爷已经拿出了上百万亩田地,奖励用功将士。你们虽然死了,家人也会分到田地,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
……
站在河边,大家就有说不完的心里话,一群大男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们不光是纪念那些将士,更是为自己骄傲。
几年时间,他们就把自己百炼成钢。彻底把不可一世的建奴踩在脚下,每一个人都有理由自豪,他们做到了,无论如何,建奴肮脏的手爪再也不会染指中原。历史已经彻底改变了!
张恪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昂首挺身,大声喝道:“弟兄们,过河!”
“过河!”
“过河!”
一如几年前一样,明军快速搭起浮桥,大队的士兵踩着结实的桥面。踏上对岸的土地,杀向了沈阳。
这座被建奴更名为盛京的城市,刚刚经过一场政变,多尔衮干掉了皇兄和侄子,登上了汗王宝座。可是城中的人对这场政变没有多少兴趣,他们更关心明军会什么时候杀来!
新的汗王登基的第一件事,也是向明军派出求和的使者,汗王已经愿意用最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强者的面前。只要求得一丝生存机会,没有什么不能答应。
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困难,不过是回到了几十年前而已。野猪皮的事业就当做是一段噩梦算了。
尽管不停安慰说服自己,可是真正当明军杀来,在皇宫里面举杯畅饮的多尔衮瞬间摔碎了酒杯,酒水溅到身上。都没有丝毫的觉察。
“阿哥,阿哥!”多铎焦急地吼道。
多尔衮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精神,急忙说道:“济尔哈朗。你和多铎领兵上城,朕随后就到!”
就在多铎和济尔哈朗出了皇宫,没走多远,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巨响,整个南门都被炸开,出现了一道十几丈长的口子。
实际上这些天张恪岂会闲着,他秘密派遣人手,潜入沈阳,并且派人去策动汉军旗造反。大家都看出了建奴风雨飘摇,已经没了指望,很快就纠集了一帮人手。
等到义州兵杀来,他们果断炸开了城门。
没了城墙的掩护,沈阳就像是暴露在面前的羔羊,张恪一声令下,明军像是猛虎下山,冲进了城中。
建奴的精锐早就损失殆尽,剩下的老弱病残哪里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义州兵。火铳响声不断,惨嚎声,救命声,遍布城中。
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战斗持续了大半天,周敦吉率领的戚家军最先冲进了皇宫。他们并没有找到刚刚登基的多尔衮,却在偏殿发现了皇太极的尸体。
虽然天气转凉,可是还有难掩的腐臭,周敦吉却不管这些,将棺材掀开,仔细查看。
只见皇太极伸长舌头,瞪着眼睛,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印痕,很明显是有人把他勒死了!
看了两圈,周敦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宇里面回荡。
“皇太极,酋奴!没想到你竟然是被自己人勒死了,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他猛地伏在棺材板上,厉声说道:“你别得意太早,这么死太便宜你了,我要用你祭祀死去的英灵!”
果然按照周敦吉所说,士兵又搜查了宫殿,除了皇太极之外,老奴野猪皮的尸体和皇后叶赫那拉氏都在。虽然皇太极已经给他爹选定了陵墓,可是由于战事不断,还没来得及修建,也省得义州兵去挖坟盗墓了。
建奴两代帝王的棺椁都被抬到了浑河岸边,此时两岸已经站满了义州士兵,每隔五步就有一个掌旗手,无数彩旗迎风飘扬。彩旗下面,士兵们头上绑着白布条,神情肃穆。
就在不远处,几十门火炮整齐的排列着。
张恪来到两个棺椁前面,手下人送来一条鞭子,张恪紧紧握在手里。
“死去的英灵,枉死的百姓,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看,罪魁祸首,伏法的时候到了!”张恪用尽全力,喝道:“鞭尸开始!”
皮鞭在空中一个脆响,猛抽在棺材之中,顿时龙袍碎裂,张恪连抽三下,交给了身后的人,没多久尸体碎裂,骨骸乱飞,好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