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天下第一的疯子!
罔顾民意,向着百姓开枪,死伤遍地,血染江南。如此刽子手,残暴不仁,上天必殛之!
江南的士人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张恪。甚至有人做了布偶,写上张恪的生辰八字,用针扎,用刀砍,扔到火里烧……他们也只敢私底下发泄,再也不敢鼓动百姓去对抗朝廷,而且就算他们鼓动,也没几个人敢去。
义州兵一点都不客气,只要被击中,肢体乱飞,没有铠甲保护的血肉之躯,只要一枚子弹,就能打得满天飞,鲜血到处流。
苏州城外,两百多具尸体告诫着所有人,不要试图和张恪比狠,见惯了千军万马的人,还会怕区区草民吗!
其实在江南人眼中的凶狠残暴,张大国公看来,就是毛毛雨!
他根本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派遣了两个千总,带了二百士兵而已。真正良家子弟,身世清白的百姓是绝不会轻易闹事的。主动围攻军队的,多半都是家丁,闲汉,地痞一类的家伙,他们带头,再有一帮想趁火打劫的家伙跟着,就弄出了偌大的声势。
看准这一点,果断下狠手,把领头的闲汉坏蛋打掉,所谓的“民变”就星落云散,狼狈逃窜。
面对这个结果,应天巡抚毛一鹭也吓了一跳。成千上万的百姓大闹,把他都吓尿了。为了息事宁人,他竟然同意寇慎的提议,只抓了五个贱民交差。想到这里,毛一鹭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让你无能!让你胆小!”
拿下了周顺昌,黄尊素,李应升等人,毛一鹭即刻派人,押解他们进京。送给魏忠贤。
总算是出了胸中的恶气,毛一鹭急匆匆来到了刘家堡,求见张恪,想要商量下一步的动作。
赶到了军营,一问之下,张恪竟然不在。杜擎笑着解释道:“国公爷去了天妃宫降香,若是中丞大人有急事,我这就去找国公爷。”
“别!”毛一鹭笑道:“怎好打扰了国公爷的兴致,咱们还是一起去天妃宫吧?”
“也好,毛中丞请!”
杜擎和毛一鹭一起上了战马。直奔天妃宫而去……
“所谓天妃宫供奉的就是妈祖,东南闽浙的渔民都信妈祖,每次出海经商打鱼之前,都要前来上香,祈求平安,等到平安回来,又要给妈祖进献贡品,感谢庇佑之恩。”
明汝新陪在张恪后面,头头是道地讲起来:“国公爷。当年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全都是从刘河堡出发的,当时还叫做刘家港。出发之前,都要先到天妃宫降香。对了!”
明汝新一指大殿外面的高大的石碑,张恪也循着手指看去,果然有一座古朴的石碑。
信步走到石碑前面,上面记录着七下西洋的事迹。张恪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敕封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之神,威灵布于巨海。功德著于太常尚矣。和等自永乐初,奉使诸番,今经七次,每统领官兵数万人,海船百余艘,自太仓开洋,由占城国、暹罗国、爪哇国、柯枝国、古里国、抵于西域忽鲁漠斯等三十余国,涉沧溟十万余里……”
数万大军,几百战船,七下西洋,足迹遍布十万里,数十藩国纳贡称臣,天威远布四海!
这就是二百年前的大明朝,这就是永乐盛世!
征大漠,修京城,著大典,下西洋……每一桩事情想起来,全都让人心驰神往,血脉沸腾。若是朱棣活过来,看到子孙连区区建奴都对付不了,他老人家保证掐死这些没用的子孙,省得给老朱家丢人。
如今辉煌已经过去,七下西洋的壮举只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或许还有眼前这座《通番事迹碑》。
张恪忍不住摇头叹息,拳头攥得咯蹦蹦作响。
“汝新,你知道为何只有七下西洋,后面就不进行了吗?”
明汝新比起叔叔明文远眼界更开阔,对海上事情更加痴迷。这一次张恪调兵走海路南下,就是让他指挥船队,一路上的表现张恪非常满意。
“回禀国公爷,卑职听闻是海上风高浪急,死伤严重。每次下西洋,消耗大量国库银两,朝廷财政难以维系。等到永乐大帝驾崩,下西洋的壮举就停止了。非但停止了,还把福船烧毁,海图毁灭。”
说到这里,明汝新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
“停了下西洋也就是了,可是为什么要烧毁海图,毁了船厂和福船!国公爷,按照西洋人的标准,眼下大明连一千吨的海船都造不了了!可是三宝太监的宝船足有七八千吨啊!二百年后,我们连老祖宗都比不上,可是那些西夷竟然突飞猛进,船只越来越大,炮火越来越猛!真不知道那帮祸国殃民的文人,下了地狱之后,他们怎么面对成祖皇爷,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张恪微微叹口气,苦笑道:“汝新,下西洋只是为了宣扬国威,像文人说的那样,靡费无度,成祖也不会七下西洋。实际上固然七下西洋大量的赏赐番邦外国,可是那只是九牛一毛,三宝太监做的更多的是贸易,是用我朝的丝绸,茶叶,瓷器换取各国的真金白银,珠宝香料。每次国库空虚的时候,就会组织下西洋赚钱。而且赚来的钱直接入内帑,成祖爷靠着这些钱,修永乐大典,五入大漠,创下了赫赫威名!”
一番话彻底颠覆了明汝新的观念,下西洋不是赔钱的,相反还赚钱!
“国公爷,那为何要停了啊?”
“呵呵,汝新,朝廷下西洋是停了,可是我朝海上的贸易就停了吗?你在东南最清楚,多少大海商手里还有庞大的船队,往来海上,把大明的货物卖出去,把西洋的银子赚回来。”
明汝新相当聪明,一点就通,“国公爷,您的意思莫非是停了下西洋,是不让朝廷赚钱,海上的暴利都落到沿海大户手里?”
“没错!”张恪叹道:“那些文官就是大户海上的代言人,他们在一百多年前,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摧毁大明航海的事业。只是他们鼠目寸光,没有料到西洋人会随后崛起,光凭着家族的力量,没有朝廷在背后撑腰,如何同西洋人竞争?”
“过了二百年,这帮人还是如此短视,大明已经风雨飘摇,他们还拼命逃避纳税,不停从朝廷身上吸血。他们就像是恶藤,缠绕着大树,他们拼命滋长,把大树都遮蔽起来。早晚有一天大树被勒死,他们也会一起陪葬!”
正在说话之间,外面有人喊道:“国公爷,毛中丞来了!”
毛一鹭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和张恪一对面,急忙跪倒。
“毛中丞,不必如此,本爵有一事想求你帮忙,我想和东南的大族聊聊,听听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