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腊月开始,京城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下雪了。又冷又干,上了年纪的大臣咳嗽哮喘,纷纷告病休假,例行的朝会也少了不少人。
当然政务也不能放下,尤其是兵和财两项,更是让大明的君臣头大。
下了早朝之后,厂公魏忠贤,首辅顾秉谦,次辅朱国祚被叫到了乾清宫。天启小脸铁青,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去,给两位阁老搬椅子。”
小太监急忙搬了两个绣墩,顾秉谦和朱国祚说了一堆车轱辘话,坐了下来。至于老魏,虽然贵为内相,可是奴婢就是奴婢,只能站在天启的身边。
“一个月前张恪上了一个本子,他说要在长生岛建立抗击建奴根据地,收拢辽东百姓,利用他们对建奴的仇视,精炼强兵。辅以水师助战,共同牵制建奴。朕看过了,长生岛确实比皮岛的位置更好,而且临近登州,补给便利,已经让内阁拟一个方略出来,可有下文了?”
“这个……”顾秉谦略微沉吟,说道:“启禀圣上,张少保的奏折老臣看过了,所列的方略的确很不错。可是臣估算一下,光是守住长生岛,每年至少要百万粮饷,再加上海运船只,只怕花费更大,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天启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魏忠贤,老魏咳嗽了一声。
“启禀主子,首辅大人说的是,去岁营州大战。耗费的赏银就有一百二十万两之巨,加上辽东军费开支,超过了五百万两。别说是户部,就连内帑也都空了!”
谁都知道顾秉谦是靠着魏忠贤才当上首辅的,这两位是一个鼻孔出气,可是令人惊奇的是以往涉及到张恪,他们都是鼎力支持,唯有这一次怎么会一起哭穷扯后腿呢?
朱国祚眯缝着老眼,心中不断的盘算。他渐渐理出了一点头绪。
眼看就是天启三年,小皇帝的位置越发稳固,魏忠贤的权柄一日重过一日。他们已经不需要强大的武将支持。相反战功赫赫,权柄极重的张恪虽然不至于成为天启的心病,但是至少需要控制一二。
哪有不变的君心,哪有不衰的圣眷!
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朱国祚眉头挑了挑。急忙说道:“圣上,内阁刚刚接到四川的战报,奢崇明叛军重夺宜宾,遵义等地,总兵杜文焕受伤,秦良玉所部折损严重。奢乱大有死灰复燃的态势,四川文武联名上书,祈求圣上能增加四川军饷一百五十万。老臣以为执掌中枢。应该调和阴阳,不能只顾着辽东一地。”
朱国祚顿了顿。见天启和魏忠贤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此番张少保出兵长生岛,老臣以为就是大大的不妥。孤悬海上的小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倘若大军伤损,则士气动摇,得不偿失。恕老臣直言,张恪本是一个武将,战功赫赫,可是谋国并非所长,必须派遣得力人手,把这头猛虎看住。如此一来,对朝廷好,对张少保也好!”
一番话出口,天启垂着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魏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天启颇为心动,他突然升起一丝凄凉。
张恪这几年打了多少胜仗,出生入死,立下了偌大功劳。随着天启越来越成熟,对手下的猜忌就越重。如今张恪还在前面作战,后面就有人扯后腿了,真是却道天凉好个秋啊!
“主子,老奴以为长生岛还在打着,胜负未分,如今海冰封岛,也得不到消息,不如等前头有了结果再说吧!至于内阁的票拟,暂时压一压,等过了十五再说。”
老魏心说:张恪啊张恪,咱家也就帮到这里了!
“也好,那就再等一等吧!”天启终于点头了。
……
长生岛,军前。
张恪对京里的龌龊一点不知,他眼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鳌拜身上,能斩杀满洲第一勇士,绝对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张恪把苦练的功夫全都用上了,人马合一,长枪如电,分寸火候都拿捏到了极点,手腕轻轻抖动,枪头瞬间变成了一片,不给鳌拜一点躲闪的空间,逼着他硬碰硬。
嘭!
说时迟那时快,枪尖刺中盾牌,巨大的惯性将盾牌击碎,枪尖继续前进,只见一片血光迸溅,鳌拜痛叫着滚了出去。
一击得手,张恪并没有什么喜悦,相反有些懊丧,他清楚看到,鳌拜在即将刺中的时候,身体猛地向右边蹿去,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只是左肩头被挑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淋漓。
趁你病要你命!
张恪急忙调转马头,用最快速的速度,又向鳌拜冲来。
鳌拜万万没有料到张恪的动作会这么快,刚刚战马冲击,左臂已经麻木了,加上枪伤,左臂算是彻底废了。只剩下一条膀子,可是他并不甘心认输,用了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
“卑贱的尼堪,大金的勇士永远不会怕你们!”
鳌拜单手提刀,状若疯癫,向着张恪扑来。
刚刚一击之下,张恪手里的骑枪已经断裂,此时早就将长刀抽了出来,离着鳌拜越来越近,张恪猛地从战马上立起身体,借着马势,一跃而起。
鳌拜万万没有料到张恪也会弃马,他一刀看空,由于独臂用刀,顿时失去了控制,身体不由得带到了一旁。
正在此时,张恪落下,刀身放着寒光,从上而下,狠狠劈下!
这一招又急又快,鳌拜知道就算是没有受伤,也躲不开,此时他只能拼死赌一把。
勉强将手里的刀抬起,挡在面前,张恪的刀已经劈下来。
一闪而过,鳌拜的钢刀碎成两段,张恪的刀去势不减,劈中鳌拜的右肩,顿时血光迸溅,一条胳膊带着三四斤肉,被活生生劈了下来。
鲜血奔涌而出,眼前的雪地全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张恪的战袍也染上了狰狞的色彩。
鳌拜这家伙倒是硬气,受了如此重伤,竟然没有死去,还瞪着铜铃大小的牛眼,怒目而视。如果目光能杀死人,张恪只怕已经死了千万回。
“哈哈哈,鳌拜,不用不服气,本官没有杀了你,就是想让你看看,你们大金的勇士是怎么死在本官手上的!”
张恪猛地转身,此时大批的建奴冲破了杜擎的阻拦,见到鳌拜受伤,他们不要命地冲了上来,想要干掉张恪。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火铳手已经结队冲了上来,他们组成了坚实的人墙,挡在张恪前面。
“射击!”
冷峻的命令下达,枪声不断响起,浓重的硝烟弥漫天际。正在冲锋的建奴纷纷被射中,身上冒出了大团的血雾,鲜血内脏流的满地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地上。
有几个建奴拿出了弓箭,奋起还击,可是还没等他们进入射程,明军的火铳就把他们打成了筛子,一个个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咕噜,咕噜……
鳌拜的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眼睛之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引以为豪的白甲兵竟然是如此脆弱,在明军的火铳手面前,竟然没有一丝还击之力——若是明军都如此,那,那大金还有什么希望?
“鳌拜,我的部下所用的名叫自生火铳,射程在一百二十步。如今全军装备还不到五百杆,不过你放心,用不了三年时间,就会有五千杆自生火铳。不是说女真兵满万不可敌么,到时候只怕上万的女真兵连明军的衣服都碰不到,就变成了一堆尸体!”
张恪越说,鳌拜的眼睛瞪得越大,竟然还有血液渗出,好像一个厉鬼一般,恐怖骇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一个成熟的火铳手只要一年时间就能训练出来,你们的白甲兵,弓箭手,要多长时间?我大明有亿兆黎庶,无数勇士,到时候会有多少火铳手,踏平建奴!从老奴作乱的那一天开始,你们就注定了死路一条,万劫不复!”
哇!
鳌拜一张口,鲜血狂喷,身体直挺挺躺在地上,两只眼珠子愣是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