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贞作为传统人士,对张恪的设想是一万个反对。
“永贞,你把武器卖给朝鲜武将,支持他造反,岂不是支持乱臣贼子作乱,败坏纲常,助纣为虐,说不过去啊!再有朝鲜对大明忠贞恭顺,搅乱其国,于心不忍,一旦走漏消息,势必引来非议。再有火铳乃是我义州兵最大的倚仗,若是卖给了朝鲜,让他们窥见火铳的奥妙,加以仿制,岂不是遗祸无穷,正所谓国之利器不可示人,这个道理永贞你难道不懂吗?”
听了王化贞的话,张恪暗暗点头,其实这也代表了大明精英阶层的一致想法,不过张恪却不免有些遗憾,看来有必要给王化贞上一堂课了。
“世伯,朝鲜对大明的确很听话,可是眼下朝鲜的国王光海君对大明却一点都不忠心。他和建奴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我们帮着亲近大明的势力,掌控朝鲜有什么不对?”
王化贞当然也不是很迂腐,眉头紧皱着说道:“永贞,我是怕议论纷纷,对咱们不利。”
“打着正义的旗号,我一无所惧。控制那些藩属国光靠着进贡贸易还不行,要加上武器,文教,金融,把他们彻底变成附属,乖乖听话,如此才不负天朝上国的威名!”
张恪说到这里,不仅有些悲愤。
作为天朝上国,中国历来对四夷小邦宽厚仁慈,他们随便拿点一文不值的土产,就能从天朝换回无数的金银茶叶丝绸,甚至把进贡当成了发财的途径。
千百年的恩遇没有换来这帮家伙的感激,相反中国最虚弱的时候,他们还扑上来咬一口。
岛屿被吞食,边境被占领,无情无义的畜生甚至对天朝百姓挥起了屠刀,恶性罄竹难书。对这些白眼狼绝对不能手软!
“世伯。我估算过,从朝鲜一年至少能弄到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其中一百万石运到辽东,再有五十万石留在皮岛,支援毛文龙。我们三分之一的军粮就眉目了,您是想朝廷费尽心力,上下盘剥,敲骨吸髓,冒着民变的危险,从大明的百姓手里抢粮食。还是从无关紧要的藩属国,通过贸易弄来粮食?”
张恪每说一句,王化贞心里就是一动,老脸甚至羞惭得通红。
“死道友不死贫道,永贞,是我迂腐了!该怎么卖,全都听你的,我只要粮食!”
说服了王化贞,张恪轻松了不少。
“世伯。粮食不过是救急用的,根本是还是要兴屯田,给老百姓一条活路。有土有民,有民才有兵!”
“没错。不过屯田要先有田才行,就拿广宁等地来说,军户手上的田地不到三成,这还是大力开荒的结果。剩下的田地都在世袭武官和大家族手里。如今辽东战败了,又来了大批的将官,他们一个个眼珠子通红。都盯着田地呢!又这帮人在,屯田之难可想而知了。”
本来田地就少,又来了一帮争抢的恶狼,辽东还真是一个超级大烂摊子。没有奇招,是别想扭转大局!搞不好还要重蹈覆辙。
张恪记得历史上被捧上天的孙承宗就在辽东屯田,赚了十八万两银子,被老先生吹上了天,可是每年光是军费就有四五百万两银子之巨,生生拖垮了大明朝的财政。
张恪要屯田当然要真有效果,不能像孙老师那样做面子工程!
“世伯,田地的事情您先摸清楚了,总数有多少,在世家大族手里又有多少,看看他们能不能把田地吐出来。”
王化贞说道:“我立刻去办,不过永贞我可提醒你一句,不能逼得太紧了!辽东不光是咱们,还有建奴呢!”
以那些大族的节操,一旦威胁到他们的利益,这帮人帮着老奴,充当汉奸带路党是一点不费劲!
“世伯,我心里有数,就算大明的土地不够,不还有别的吗!”
“还有,哪里?”
“当然是草原了!”张恪踌躇满志地说道:“辽西太过狭小,我肯定要向草原用兵,扩张生存空间。两年之内,我要恢复大宁都司,把手伸向草原!”
除了朱元璋和朱棣爷俩之外,明朝在草原方向就不断后退,张恪竟然想扩张土地,胆子不可谓不大。不过一想到广宁大捷,把炒花打得屁股尿流,王化贞也就释然了。
总之张恪能打仗,就让他折腾吧!
正在说着,杜擎晃着高大的身躯前来送信。
“大人,朝鲜派人来了。”
“好快啊!”
张恪眉头一挑,心花怒放,正准备下刀呢,肥猪就拱门了!
“好兆头啊,看来不动手都对不起朝鲜人的心意!”张恪喃喃自语。
王化贞把头转到了一边,生怕被这家伙的无耻传染了。
“世伯,您先歇着,我去会会藩国的朋友。”
张恪让杜擎带路,直接来到了正厅,离着老远就看到正厅台阶的下面站着两个人。他们穿的都是大明的服饰,可是离着老远还能感到浓浓的泡菜风。
张恪的脑袋里瞬间冒出了好多词汇:“思密达,长腿欧巴,泡菜帝国,亚洲三宝……”也不知道老祖宗能不能替子孙长脸。
两个棒子一起转头,两张大饼脸,布满了麻子点,塌鼻子,小眼睛,是纯天然的!他们没有理会张恪的心思,年老的那个拉着年轻的主动施礼,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藩国属臣见过上国少保将军!”
挺有礼貌的,张恪笑道:“不用行礼了,你们两位怎么称呼?”
年老的急忙说道:“小人名叫李参,是平山节度使李贵的长兄。这位是……”介绍到年轻人的时候,李参顿了一下。
“在下李宗,是李贵的此子!久慕张少保的威名,特地前来拜访。”
原来是伯父和侄子,不过这两个人的神情很是奇怪,明明是长辈的李参点头哈腰,好像奴才一样,身为小辈的李宗却颐指气使。透着一股子傲气!不是说朝鲜学中华礼仪学的不错吗,怎么会有以下犯上的情形!
张恪没有多想,一摆手,就说道:“两位朋友这边请!”
来到了正厅,分宾主落座。
李参先说道:“张少保,李贵曾经和小人说过,希望天朝能助他起事,推翻昏王,再造朝鲜,不知少保大人有何看法?”
“天朝自然是顺天应人。既然现任的国王昏庸无道,居心叵测,就该换一个。”张恪笑道:“李贵和我一路上长谈过,他说你们实力不够,尤其是武器落后,不堪一战。你们只管放心,本官有好武器,也有百战老兵,一定帮你们训练出雄兵强将!”
李参一听张恪这么好说话。顿时激动地浑身颤抖。
“有天朝相助,不愁大事不成,小人感激不尽!”李参几乎拜倒磕头,对大明的虔诚劲头。甚至超过后世某一群人对美帝的崇拜!
不用怀疑,中国当了一千八百年的超级大国,威风绝不是吹的。
倒是年轻的李宗没有这么失态,问道:“张少保。不知道您能赐予敝国多少火铳,多少刀剑盔甲?”
“赐予?我没听错吧?”张恪眉头一皱。
“当然没错,壬辰倭乱的时候。敝国损失惨重,士兵的盔甲武器都是仁慈的天朝提供的,甚至还给了敝国数百艘船只,粮食军饷无算……”
听到这话,张恪第一反应就是鸣梁海战又在吹牛皮了。
“两位,眼下大明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一二,还琢磨着天朝能倾其所有,支援你们吗?再说了不过是一场政变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动静吗?”
李参连忙点头,“是是是,张少保说的有理,只不过敝国民穷国弱,百姓食不果腹,实在是拿不出钱财,要不,要不,先欠着!”
人至贱则无敌,张恪估计锥子是扎不透李参的脸皮了。
“谈钱伤感情,先去看看武器吧,你们要是不满意,再多的话都是白说!”
张恪一摆手,让杜擎在前面带路,一路来到了校军场旁边的靶场。有二十几个义州兵正端着火铳,练习打靶。
精兵是练出来的,浑河一场大战,义州兵收获很多,张恪早就让各级军官写心得总结,找出不足,进行针对性训练。这几乎成了义州兵的必修课,也正是因为如此,战斗力才能不断提升。
到了靶场,李参和李宗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只见那些士兵端着火铳,人形靶子在六十步之外,伴随着枪声,靶子被打得四分五裂,木屑满天飞!
李参也是从行伍出来的,他知道大明的火铳最多能打五十步而已,辽东的火铳竟然能打到六十步之外,别小看这十步距离,使得火铳超过了弓箭,真正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厉害,真是厉害!”李参默默念叨着,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李宗却闪过一丝忧虑,不知道在怕什么。
“你们有没有兴趣试试火铳!”
“少保,我们也能用?”李参咽了口唾液。
张恪微笑点头,有士兵快速装好了两支火铳,打开火门,装好火药,塞进去弹丸,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十息左右就装好了一支火铳。
没等李参看明白,火铳就已经塞到了他的手里。
“天朝勇士,果然厉害!”
李参抓着火铳,长长吸了口气,嘭,一枪打出去,远处的靶子一点动静没有,李参的老脸和猴的后面差不多。
这时候李宗突然叩响扳机,一枪正中靶子的胸口,硬木被击碎,拳头大小的伤口狰狞可怖。李宗浑身颤抖,简直不敢置信。
良久,他对着张恪一躬到地。
“张少保,敝国上下急需如此犀利的火铳,哪怕花再多的银子,我们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