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缵年岁大了,脑筋跟不上,一个中年汉子,转眼变成了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大变活人的戏码彻底吓住了老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晔急忙说道:“黄大人,实不相瞒,有人想砍张恪的脑袋,咱家不得不用了一点手段,让别人替代了。”
黄克缵终于冷静下来,老头子冷哼了一声:“张公公,你这么处心积虑,是想保住张恪不成?本官丑话说在前面,犯了罪,本官一定不饶!”
“启禀黄大人!”张恪满脸肃穆地说道:“张恪小命不足惜,不管如何发落,我都心甘情愿,只是有一件事情,还请大人能尽快处理,不然大明国本动摇,我们都是千古的罪人!”
张恪说着,把搜来的白莲教佛像还有几份往来书信呈上来。
黄克缵身为刑部尚书,办理白莲教的案子不在少数,一看到四面弥勒,手脚冰凉。
“传我的命令,没有传召,谁也不准进来。”
老头子果断下令,手下人急忙下去吩咐。黄克缵站起身,将弥勒像还有书信都拿了过来,仔细地看起来。
弥勒像材料多样,有金银木瓷,看起来做工精良,尤其是表面光滑,看起来是长久佩戴的。再翻看书信,黄克缵一眼就被四个大字吸引住了!
“帝危福至!”
啪!
黄克缵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乍。
“谁,是谁走漏了陛下的安危,福至,狗屁的福,他们想造反不成?”
张恪看到了黄克缵愤怒,顿时心花怒放,他要做的就是将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光能摆脱罪名,甚至能摇身变成功臣!
当然了,随便推给白莲教,就不怕被人识破吗?其实张恪早有把握,按照历史记载白莲教在天启年间的确爆发过大规模的起义。结合他得到的白莲教消息,张恪几乎敢断定,白莲教早就信徒遍地,一抓一个准,这才是张恪最大的底气所在!
黄克缵看了半晌。突然猛地一回头,厉声问道:“张恪,这些东西是怎么得到的?”
“是卑职的部下和京营斗殴期间,偶然拾到。”
“斗殴?又是怎么回事,给本官原原本本说清楚。”
“是!”张恪整理一下思路,对面是部堂高官,想要欺骗他没有那么容易,如果和别人是七分真三分假,到了眼下。就要九分真,一分假,当然假的那一点,就足够要无数人性命的!
“启禀大人。卑职的部下游览京城风物,回营之时,遭到了一群京营士兵拦截,双方发生了械斗。在打斗之中,从京营士兵身上掉落了弥勒佛像。”
“掉落的?怎么证明不是你栽赃嫁祸的?要是本官记得没错,你曾经剿灭过双龙山的白莲教匪吧?”黄克缵瞪圆了眼珠子。厉声叱问:“讲,你是不是栽赃诬陷?”
“不!”张恪断然摇头,说道:“斗殴之中只发现了一个,其他的都是我领着士兵袭击军营得到的!”
黄克缵眯缝着眼睛,冷冷说道:“你是说发现了弥勒佛像之后,季怀远季大人他们赶来,你没有交出弥勒像,说明问题,反而是领着人马顽抗,甚至去偷袭京营!张参将,你真是好本事,知道吗,京城因为你,闹得大乱,本官岂能饶过你?”
张恪毫不畏惧地迎着黄克缵的目光,说道:“黄大人,我办过众多的白莲教,前任锦义参将周雄,广宁总兵李光荣,全都牵涉到了白莲教。当普通小兵都带着弥勒佛像的时候,就表面上层极有可能被白莲教收买!恰逢此时英国公和季怀远季大人领着人马前来,一副要治卑职于死地的模样,就连魏公公说情,他们都不听。”
“魏公公,哪个魏公公?”
“就是京营监军,原本的李进忠李公公,是长孙殿下新赐的名字!”
“嗯!”黄克缵点点头,说道:“你是怀疑季怀远和英国公了?这两位英国公世袭勋贵,岂能和白莲教同流合污!至于季怀远,那是科举出身,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怎么可能是白莲教?”
“是!”张恪没有反驳,而是说道:“卑职不敢妄言两位大人,可是就算他们不知道白莲教,身边的人会不会被白莲教收买?卑职信不过他们,因此就早早派人通知张公公,让他赶过来。”
黄克缵又看了看张晔,问道:“张公公,他说的可是属实?”
“属实,一点差错没有!只是咱家来的太晚了,到了丰台大营,张恪已经指挥着人马打败了英国公和季大人的大兵。”
饭桶!
黄克缵的心里忍不住痛骂,拥兵十多万的京营,竟然打不过几百辽东来的边军,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就算没有白莲教的问题,季怀远的官也当到头了,至于张惟贤,更是难辞其咎!
黄克缵想了想,又说道:“张恪,你可知道和京营交战,形同造反,是要砍脑袋的!”
“卑职知道!”
“那你还胆大包天?知不知道,京城因为你们关了城门,上至宫里,下至六部九卿,全都被惊动了,你罪莫大焉!”
听着黄克缵的痛骂,张恪非但没有担忧,心里还有一丝窃喜。
这些当大官的,都是惜字如金,能这么骂自己,代表还有活路,要是一言不发,那才叫真的完蛋呢!
“大人,卑职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任何责罚。只是白莲教狼子野心,手段惊人,又恰逢圣上身体违和,大明内忧外患。两害相权取其轻,张恪一颗头颅不要紧,万万不能让白莲贼匪趁虚而入,动摇大明的江山!”
“张恪出身寒微,莽莽撞撞,能有今天的官位,全都是陛下栽培赏识,张恪这条命就是陛下的。就算是砍卑职十次脑袋,也不后悔!”
一边说着,一边泪水长流,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黄克缵看着张恪,从这个年轻人眼里,他读出了赤诚。忠心任事,心里头装着社稷江山,不计生死。一往无前。
别说区区的武夫,就算是满朝的文臣,又有几个能做到!
黄克缵低头思量着,突然,老头子一拍桌子,段喝道:“张恪,说得好听,谁知道这些证据是不是你伪造出来,想要摆脱罪名的?本官一概都不相信!”
“大人。我不光有证据,还有证人,您大可以当面对质,我死不足惜。大人,请你以社稷为重!”
张恪说着,以头击地。
张晔急忙说道:“黄大人,有几个携带佛像的白莲教罪人装扮成锦衣卫。全都带来了带来,请大人问话!”
黄克缵终于点点头。
……
“哈哈哈哈,张恪终于是死了。除我们总算是高枕无忧了!”季怀远盯着眼前的人头,狠狠啐了一口。
张惟贤脸色并不好,说道:“季大人,张恪虽然被杀了,可是京营的问题也暴露出来,看样子上面要整饬京营了!”
“哈哈哈,您怎么糊涂了?张恪不还有几百兵在吗,我们领着人马,把他们都荡平了,一个不留。前番被打败,都是张恪偷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妙啊!”
张惟贤伸出了大拇指,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把义州兵全都荡平了,永绝后患,也不怕日后追究。
他们想的很美,殊不知正是这个歹念,才让他们万劫不复!
张惟贤和季怀远回到了大帐,令他们吃惊的是大帐外面多了好些个持刀护卫。
“这是怎么回事?”
“预备不测!”看门的把总笑道:“两位大人里面请吧,黄部堂等着你们呢!”
两个人没做多想,迈步走进了大帐。
季怀远先说道:“黄大人,我们已经斩了张恪,不过罪魁授首,他的部下还在,下官请令,要一举荡平义州兵,他们敢搅乱京城,罪不容诛!”
斩草除根啊!
季怀远为什么这么着急啊,他和张恪有什么仇怨!先是不听魏忠贤的劝告,执意攻打义州兵,接着又急着弄死张恪,现在连他的部下也不放过……
聪明人从来不缺联想,黄克缵对季怀远的怀疑,顿时提高了三成。
帅账的屏风后面,张恪正在偷偷观察着,他几乎都要笑出来了。季怀远因为儿子的问题,加上急于推卸罪责,对张恪是不留情面!
“懂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季怀远怕是老天爷都帮不了你了!”
正在张恪思量的时候,黄克缵轻轻一笑,一双老眼盯住了季怀远。
“季大人,义州兵屡立战功,赢得奉集堡大捷,剿灭了无数的白莲教,贼人闻义州兵之名色变,如此猛将强兵,杀了真的可惜!”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该杀!”季怀远脱口而出。
啪!
黄克缵的茶杯摔得粉碎!
顿时外面的刀斧手冲了进来!
季怀远顿时吓了一跳:“大人,下官是说他们恃宠而骄,不能不……”
“哈哈哈哈,本官看你是和白莲教不清不楚,是想替死去的白莲教徒报仇吧!还等着什么,把季怀远拿下!”
士兵们一拥齐上,季怀远吓得浑身冰凉。
“黄大人,你怎么能诬陷本官,快放了我!不然我上奏朝廷,不死不休!”
黄克缵顿时仰天大笑,说道:“乱臣贼子,本官和你才是不共戴天,给我押下去!”
士兵拖走季怀远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
“张参将!”
一声喊出,张惟贤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张恪毫不在乎他,急忙说道:“下官在!”
“好,本官就命令你,立刻清查京营之中的白莲逆贼,宁抓错,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