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人都心虚,张恪呆呆看着爬犁和吐着舌头的大黄狗,脑门冒了一层虚汗,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诩完美的计划了!
张恪忧心忡忡,乔福倒是欢天喜地的,抓起了一大大布包,笑着说道:“恪哥,这里面有三张狐狸皮,还有两张鹿皮,一张狼皮,都是相当不错的皮子,义州的商人小心眼,没舍得卖。”
张恪凑到了近前摸了摸,果然是非柔软光滑,再往布包里面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
“旧衣服,恪哥,你不是让我们找的吗!”乔福说着掏出来几件,张恪捏着鼻子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补丁,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浓重的味道直刺鼻孔,袖口衣领还有几个虫子眼。
“兄弟,恐怕只有乞丐能要吧,假设你是鞑子,愿意用皮袄换吗?”
乔福这下子也傻眼了,挠挠头说道:“恪哥,这些东西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弄来的,你看能不能对付着用?”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大老远走一趟,肯定要能卖得出去,拿着垃圾白费力气!”
乔家兄弟这下子都傻了眼,看着这堆破烂,脸臊得通红。乔桂低着头说道:“都是我们没用,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恪儿,不怪他们,是你这个主意不好!”沈氏抱着土布,小雪抱着鞋底从屋里走出来。
沈氏把东西放在了爬犁上,就说道:“恪儿,你啊,这几天不是挺精明的吗,怎么现在就糊涂了?都是穷苦人家,一件衣服从老大穿到老幺,缝缝补补,你看哪个孩子不是一身破烂!再说了家家户户都知道咱们和万百川的事情,他们把好衣服换给咱们,不等于是和万家作对吗?”
沈氏几句话说的张恪恍然大悟,的确老娘想的对。
张恪急忙冲着乔桂和乔福拱拱手,歉意地说道:“都是我考虑不周,错怪你们了。”
乔桂憨厚的笑了笑:“都是自己人没说的,只是这些衣服不成,还能不能凑出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啊?”
沈氏笑道:“恪儿,说起旧衣服咱们家也有不少,都是你爹当年买的,虽然旧了,但好歹没有补丁。这两天我和小雪都洗过了,收拾了一大包。”
“太好了!”张恪顿时露出了笑容,其实他这次可不是光想着还债,要不然铁炉子就差不多了。张恪是准备着捞到第一桶金,没有钱什么都玩不转,东西也是越多越好。
“娘,这些衣服都是吗?”看着小山一样的东西,张恪也瞪大了眼睛。
沈氏点点头,叹口气:“死鬼就喜欢大手大脚,有几个钱就瞎买东西。”
语气上带着责备,可是嘴角上的笑容却骗不了人,死鬼老爹还是有本事啊!
沈氏看了看,叹口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都拿走吧,省得烦心!”
她领着头,小雪和卉儿一起动手,转眼包了一大包,加上鞋底布匹,还有乔桂他们带来的皮子全都放在了第一驾爬犁上。
沈氏又拉过来张恪,从上到下,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厚厚的棉袄棉裤,狗皮帽子,毡靴,一转眼就和乔家两兄弟差不多了。
“娘,这也太厚了!”
“厚点好,有人疼。出远门不比别的,这些钱你也拿着吧!”
沈氏把刘铁匠送来的银子塞到了张恪的怀里,张恪也没有拒绝,仔仔细细的放好,检查了两三遍,这可是全部的资产了。
“娘,我不在家,您和小雪她们也别在家里,万家不是好东西,要防着他们,去乔大叔家忍忍,最多十天,儿子就能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沈氏不舍的点点头,“恪儿,这么大了,头一次出远门,娘这心里头放不下啊!”
老娘眼圈泪水翻涌,浓浓的不舍,张恪故意装得满不在乎,笑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小小的广宁还没放在眼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娘、小雪、卉儿,我走了!”
“恪哥保重啊!”小雪眼泪汪汪。
张恪大步来到了院中,对着乔家兄弟笑道:“走,咱们再去刘伯伯家,带点小玩意走。”
“刘铁匠?”乔福吃惊地问道:“恪哥,你行啊,刘铁匠的手艺远近闻名,他做出来的东西保证没说的!快说说,你到底让他做了什么?”
张恪笑道:“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到那你就知道了。”
三个人赶着狗爬犁,兴冲冲出离了家门,到了街角,张恪猛然回头,老娘站在了门口,小雪和卉儿紧紧依偎着,目光中满是关怀和不舍,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眼眶忍不住发酸,苦咸的液体就要涌出来。
“没出息,都穿越了,还这么脆弱!”
张恪硬着心肠,扭头和乔家兄弟一起离开,大清堡不算大,他们转眼到了东门里的刘铁匠家。
好奇心驱使,乔福跑在了最前面,离着大老远就喊道:“刘大伯,我来啊,在家吗?”
喊了几嗓子,没有人答应,乔福翻身跳进了院子,一把推开了房门。
“刘大伯,你给恪哥做了什么东西啊,让我先开开眼……”
话还没说完,乔福往里面一看,顿时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不好了,大哥,恪哥,大事不好了,刘大伯他们都死了!”
乔福哭喊着跑到了张恪他们的面前,急火火地说道:“快去找周郎中,说不定还有救。要我说啊没准就是万百川干的,这家伙心真黑。刘大伯多好的人啊,等有了钱,一定要多给他烧纸,让他到地底下穿金戴银,三妻四妾……”
他嚎啕大哭,张恪也吓了一跳,他可不会忘了大早上给自己送银子的憨厚汉子,要是刘铁匠真的被害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报仇!
张恪正要发作,突然脸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乔福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恪哥,我说的是真的,就糊三百个二八少女,都给刘大伯烧了!”
“咳咳,不用了,还是给你爹留着吧!”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乔福一蹦三尺高,猛地转头,只见刘铁匠穿着一身破棉袄,拧着眉站着。一瞬间,他的脸色来回乱变,像是开了染坊,精彩极了!
“啊?你是人是鬼啊?”
“浑小子,老汉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献孝心!”
乔福吃惊地说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你躺在了灶台的旁边,难道不是?”
刘铁匠哼了一声:“这几天和几个孩子不眠不休的赶工,一直干到了今天早上,刚睡下就听你鬼叫!”
乔福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挠了挠脑袋,嘿嘿的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乔桂和张恪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刘伯伯,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张恪知道刘铁匠这是累的,歉意的说道。
刘铁匠浑不在意,一把拉住了张恪,满是疙瘩的老脸都笑开了花。
“侄子,你快跟着进来,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跟着刘铁匠进了房间,满地都是锤子模子之类的,墙角堆着松木,正面是打铁的炉子和风箱。还有三个黑小子并排站着,全都顶着熊猫眼,眼屎挂的老长,看到了张恪进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嘿嘿的笑着。
“哼,没出息的东西,光知道傻笑。”
乔福早就等不及了,急忙对着刘家兄弟说道:“石头哥,有什么宝贝赶快拿出来吧,让我好好看看!”
刘家老大急忙点头,说道:“这就去,这就去!”
不一会,他屁颠屁颠的从旁边的空房间搬出来一个黑漆漆的炉子,放在了大家的面前。刘铁匠满脸都是得意的表情,笑道:“大侄子,你看看做得不差吧?”
炉子呈圆柱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足有十几斤。表面虽然有些粗粝,但是以现在的水平,也算是很不错了,反正是要卖给蒙古人,也不用那么精巧。
相比这个时代的火炉,张恪搞出来的最大特点就是加装了炉箅子,所谓炉箅子就是在炉膛和炉底之间的隔层,有空隙能够落下烧完的灰烬,还能增强空气流动,让燃烧更加充分。在火炉的上面还有两个相对的耳朵,可以放置烤架,十分方便,完全符合张恪的设计。
就靠这玩意了!
张恪满意的笑道:“刘伯伯的手艺没说的。”
“哈哈哈,手艺放一边,关键还是你的图纸给的好,画的也详细,都不用费工夫!”刘铁匠笑着蹲在炉子的前面,指着里面说道:“尤其是这个炉箅子弄得好,轻便灵活,省了三斤多铁料,本钱降下来了,炉膛的空间也大了,烧水做饭都特别快,别说蒙古人会喜欢,就是大伯也想留一个自己用。”
乔福早就对这个炉子感兴趣了,听到刘铁匠的说法,更是趴在地上,看了又看。
“恪哥,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又灵巧,又方便,我们打猎的时候带一个,保证方便多了!”
看着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的乔福,乔桂咳嗽了一声:“老二,什么都想要,还不知道有多少呢,现在卖钱才是紧要的。”
“对,先弄银子。刘大伯,快说说吧,究竟造出了多少啊?”
“嘿嘿嘿,小子,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张恪也非常的好奇,跟着刘铁匠到了旁边的屋中,一铺大炕上面,堆满了炉子,看样子少说有二十几个。乔福顿时把眼珠子瞪得溜圆,惊骇地问道:“刘大伯,这是三天做的?你别是变戏法骗我们吧?”
刘铁匠哈哈大笑:“会变戏法的不是我,是张二郎!要不是二侄子让我把工序分开,也不会做的这么快。老汉只负责烧铁水,老大做模子,老二灌制,老三打制烤肉的架子。我们爷四个愣是三天赶出了半个月的活!就凭这个主意,来年开春做锄头镰刀的时候,大伯少说能多卖十几把!”
匠人最看重的就是手艺,分工在后世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在明朝绝对是非常先进的东西,刘铁匠父子看向张恪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就像是半个师父。
“二侄子,就凭着你的指点,这些炉子就白送给你了!”
刘家父子是帮自己忙,张恪哪里会占他们的便宜,急忙说道:“刘伯伯,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要是送给我,下回赚钱的事情,小侄就没脸找您了!”
刘铁匠稍微一愣,感慨的笑道:“二侄子是厚道人,大伯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多赚银子回来,好好气气万百川!”
大家欢笑着动手把铁炉子搬了出来,刘铁匠一共做了十九个炉子,扣除三个有裂缝的,还有十六个,加起来一百多斤,一驾爬犁肯定拉不动。只能将两驾都让出来,衣服归了乔桂背着,干粮和酱牛肉张恪扛起。
乔福撅着屁股推爬犁,人喊狗叫声中,这支最简陋的商队乱哄哄的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