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勾搭

风夹着阳光涌向这片闷热的寂静地,显得这一隅有丝不寻常的暗涌。

宋柚休闲地翘起腿,桌子并不宽,她的高跟鞋尖沿着他的小腿滑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牛仔裤面料。

她把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撑着脸颊,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犹如挑衅般与他对上视线。

男人深幽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没有一丝波动,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她桌下有意无意的动作,只是腿往后缩远了一些。

面对宋柚的逼视,男人在她预料下,先开了口。

“请问有事吗?”

声音干净清冽,像他身上的白衬衣一样,充满一股雪松般的沁人心脾。

宋柚没有一丝打扰人的歉意,笑道:“弟弟,知道普勒米德吗?”

普勒米德是数学界的疯子,每道数学题都是他的猎物。

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像铺开一场志在必得的猎艳。

男人的视线垂落在数学书上,页面随风而动,他的表情平仄无波,用对待前两位搭讪女生一样的态度说道:“有问题可以去请教辅导员,不过。”微顿后,抬起头,目光逡巡宋柚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图书馆禁止校外人士进入。”

宋柚:“......。”

果然不愧是高岭之花,拐着弯提示她看着老,不像本校生。

宋柚哼哼一声,高跟鞋踩地,人站起来,向着他的方向俯身,栗色长发铺在桌上,风送去一缕清香。

她似妖似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普勒米德疯的不仅是数学题,他更疯的是和自己的学生偷情,死在了床上。”

男人再次掀起眼皮看她,眸光清冷,宋柚的指腹像按摩一样,沿着桌角走,脚步也随之移动。

她的指甲不像其她名媛千金,做着精致美甲,指甲上只有一层莹白的养甲液,光照下,通透浮亮。

随着走动,金色颗粒的阳光,层层散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线上,像一条随时缠人的蛇。

肚脐钉泛着光,猖狂地折射在他瞳孔里。

他闻到一股更加浓郁的香,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身边。

“你会是下一个普勒米德吗?”

不怀好意、尖锐。

不知说的是普勒米德数学领域的成就,还是他荒诞的私生活。

他看到这个陌生女人,露出一种近乎掌控欲的浅笑,就好像他已经是她手里任她碾磨的蝼蚁。

极度引起他的反感。

待人走了,周一哲从书架后现身,坐到季时淮身旁,见季时淮蹙眉揉鼻子,问道:“怎么了?”

“太香。”季时淮扇了扇缥缈的空气。

周一哲也闻到一股清香,虽浓烈,却并不难闻,他脸上戴着口罩,眼珠子瞧见不少人打量这里,垂下脑袋,怯弱地抱起了桌上的书。

“谢谢你帮我占座位,已经快四点了,我回宿舍了。”

对于刚才离开的美女,周一哲没兴趣去问,搭讪季时淮的人实在太多,今天要不是导师临时叫他去机房,他也不会让季时淮帮他占位子,这会反到成为视线焦点,他急于摆脱现状。

季时淮也把书收进书包,“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一趟实验室。”

周一哲想起什么,磕磕巴巴地说:“我......周先生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去周家吃顿家宴。”

他口中的周先生正是他的生父周丛山,即便认祖归宗,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

季时淮拍了拍他肩膀,“可以。”

周一哲闻言,松了一口气,笑得有点傻气:“哥,谢谢你。”

宋柚大清早被一阵凌乱脚步声以及物品哐当的声响吵醒,她用枕头蒙住脑袋,想要再继续睡一会。

直到黄予梅抽抽搭搭的哭声传来,宋柚随手操起沙发上的睡衣赤脚出了门。

这栋别墅有三层,她的房间在三楼,对楼下的场景一览无余。

晨光透过琉璃玻璃,散发清晨的温热,光经过切割,莫名有些刺眼。

一楼进进出出好几个西装革履戴白手套的精英人士,胸前挂着牌子,宋氏法务部的陈叔也在,正在和一个拿文件核对物品的男士讨笑。

宋政像是一夜未眠,穿着睡衣闷头坐在沙发里,双拳撑着膝盖,额角青筋暴起。

而黄予梅的表情是这些人里最外放的,捂着嘴在哭。

连她的便宜妹妹也满眼通红地缩在一旁。

现实落在眼前,宋柚才算认清家里即将破产的实质,她仍旧赤着脚,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几分泄愤般的畅快。

奢侈品包包、项链、古董,顺理成章从收藏室鱼贯而出,最后一人端着一顶金丝玛瑙凤冠,那是黄予梅珍藏了大半辈子的宝贝。

宋柚脸色骤变。

她蹭蹭跑下楼,眼眶有种窒息的红色。

她可以忍受家里所有贵重物品被带走,就是无法忍受那顶明朝流传下来的金丝玛瑙凤冠也成了抵债之物。

这是奶奶传给黄予梅的家传宝贝,黄予梅从小就摸着她的头说,等柚柚长大了,找到意中人,戴着孝瑞皇后的凤冠出嫁,做最幸福的女人。

宋政连黄予梅最后的念想也不放过!

“三天时间,你们必须搬离这里,宋先生名下的房产、车辆、证券、股票,也请尽快清算,三天后,这栋别墅会被法院进行拍卖。”

“王经理,您看剩下的款项能不能再帮忙延期,我们已经尽力在想办法了,很快就会有新的注入资金。”陈明好声好气地商量。

王经理公事公办道:“根据银行的规定,延期还款申请只有一次机会,正是因为看在你们和银行是多年合作的老客户,我已经帮你们申请过第二次,机会已经没了,你们不能再拖了,上头已经给了死命令,到期收回抵押物,否则只能法院见。”

这话已经把路堵死,风光的时候,银行的行长也得陪笑,落魄时,连个小小经理都是大爷。

宋柚一肚子怒火被冷水罩头灌下来,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清醒,亦或者是绞丝般的失望。

客厅一时只有低沉有序的脚步声,谁也没心情再说话。

没一会,宋政宝贝了几十年的收藏室空荡荡成了废墟,连宋柚衣帽间的首饰包包也搜刮走了。

这些银行人跟狂风过境般,卷走了一屋子财物。

宋柚不知道他爸到底抵押了多少资产,也不知道宋家怎么就落魄到了如今田地。

宋家在宁城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个有底气的中流豪门,早在五十年前,在上流社会也有过一席之地。

宋柚没有颓然太久,拦住离开的陈明,“陈叔,您实话告诉我,我爸到底做了什么,把宋氏掏的这么干净,一点回旋余地也没了吗?我记得家里有好几家分公司,还有不少地皮,难道都解不了燃眉之急?”

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陈明一时无法细说,简明扼要道:“集团的事沉疴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私账明账很是杂乱,宋董也有转型极力挽救,奈何转型失败,导致欠款越来越多,这次更是竞拍了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的半成品研究项目.....。”

陈明情绪一时激动,最终泯为叹息:“总之这次失算,损失了三亿,漏洞补不回来,流动资金断裂,你也不要怪宋董,他也是想拯救宋氏。”

宋柚知道陈明言辞上极力在给宋政面子,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

宋政爱享受奢靡生活,养小三、逛赌场、砸项目,每年打水漂的资金就高达上亿,导致不停动用公司款项,偏偏宋政不服气,每年不停通过找项目转型,一投一个赔。

这次又跨界投什么体外膜肺氧合第四代,什么鬼!

祖辈的产业落到宋政手里,就是倒血霉。

真是作死。

宋柚送走陈明,回到客厅,宋政也从一大早上被撸走巨额财产的绝望中缓过来,看向宋柚,终是旧话重提:“你考虑的怎么样?”

黄予梅忙拿了一双拖鞋,示意宋柚抬脚,整个屋子,也就黄予梅注意到她没穿鞋。

宋柚看着黄予梅弯腰的样子,眼眶不禁红了,逼回情绪,冷冷淡淡直视宋政,“你自己把家业霍霍没了,现在有需求了,把注意打到我头上,爷爷要是知道你卖女儿,不知道半夜会不会敲你的门。”

“嘭”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激起一阵心惊肉跳,院里的云杉树张牙舞爪,起风了。

“你从小锦衣玉食、横行宁城、烂成绩出国镀金,就连考入爱尔交响乐团,哪个不是我掏钱给你摆平,你真当自己是大提琴艺术家?没有我在你后面撑着,你什么也不是。”

黄予梅小声哭泣:“求你们别吵了。”

宋乐晴缩在沙发角落哭。

一屋子人跟哭丧一样,宋柚本就是个暴脾气,此刻听到宋政如此瞧不起自己,低吼道:“凭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要去下贱地勾搭男人,我也是有尊严的,这跟去卖有什么区别,说不定最后你女儿不仅被别人上了,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宋政气得浑身发抖。

“我去......。”宋乐晴从沙发角落怯怯走出来,缩着脑袋,牙齿打颤,极力让自己语调通顺,“我去勾搭......。”

“滚!”宋柚暴.戾地截断宋乐晴后面的话,比方才更加气愤的俯视宋乐晴,“你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别把你妈的那一套拿出来,未成年也想着勾.引人,你觉得别人跟你一样傻吗!”

“混账东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妹!”

“啪”——

宋乐晴和黄予梅齐齐尖叫。

宋柚的脑袋被打偏,嫩白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宋柚岿然不动,像是被打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