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狂的话,落在耳朵里却觉得她就应该这样。
她就是有这样的光芒。
她配得上所有赞誉。
曲子绕梁,余音不断。
刚刚还看好戏的观众根本没想到能现场听到这种级别的演奏,交头接耳地议论。
孙芋菲说得没错,现场这些来玩的女宾小时候谁没练过琴?
都是被家里人精心培养的未来金丝雀,这不过是个必备技能。
眼下这帮女宾发挥了长处,敏锐地听出这首曲子的精妙。
“是真的厉害!你感受到自己焕然一新了吗?”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就觉得自己突然很释然,本来这两天失恋了挺难受的。”
喧闹的环境里,傅野皱了皱眉。
目光下意识挪到琴旁的晏姝身上。
第一眼,他就观察到了她小巧的耳朵。
莹白色,有些肉感,小巧地别着镶着珍珠的蝴蝶结耳钉。
听说这样的人,心眼最软。
母亲多少带给他些音乐的熏陶,此时的他也就比其他的听众更能捕捉曲子的精妙,也更震撼。
围绕自己的那圈黑乎乎的雾气散去。
一曲过后,灵台清明。
“真好听啊!想不到小姑娘岁数不大,功底这么厉害,弹得蛮好!”
“一会趁菲姐不在,问问她这是谁的歌。”
本来就有点低落的孙芋菲听见这话,把火气全撒在晏姝身上:“你这谁的歌?私底下练了很久,还说自己没准备?”
“我刚想出来的啊,”晏姝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
孙芋菲带着怒气大声说:“撒谎!我听着就是很耳熟。”
练过琴的女宾也有点回过味:“我也觉得最后那有点耳熟。”
孙芋菲站起来,走到琴旁边敲了几个音符。
她思忖一会,很有把握地说:“你这个和去年金曲奖得主的曲风很像,是她的歌吧?”
她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练琴上,对各类曲子简直烂熟于心。
“那首歌我写给她的!”晏姝得意地说:“刚那支也确实是我的原创。”
她在曲子末尾爱用和旋是□□惯,也是她的曲风。
“别骗人了,我每天用不同的歌曲练习手感。古典的、流行的我都弹遍了。你少糊弄我,”孙芋菲又把记下的片段弹了两下:“别让我想出来是谁的歌!你也真敢编,谁的歌也敢说自己的。”
看着孙芋菲在那冥思苦想,晏姝笑了起来。
她眨眨眼问:“那你喜欢那首得金曲奖的歌吗?”
“当然!”孙芋菲想也没想就回答。
有些事可以靠勤奋。
可有些事天赋占很重要的比重。
有些人注定无法达到很高的造诣。
比如音乐、比如编曲。
孙芋菲乐感并不是天生很好,也只能靠熟练地演奏去弥补。
所以她夜以继日的练习,再加上家里的一点人脉,才得以开了个人演奏会。
对于那首得金曲奖的歌,节奏明快,入耳难忘,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也是她求而不得的天赋。
她羡慕,甚至嫉妒得发狂。
“那你也喜欢那个编曲人吗?”晏姝又问。
当然,甚至是崇拜。
但孙芋菲不想太落下风,显得自己水平有限。她斟酌地说:“还可以吧。”
晏姝试图和她解释自己的身份,可以往的经验让她又多问了几个问题。
“要是她本人在这,你不会缠着要她教你吧?她可能很头疼收徒这个事,她不大会教,以前有个想和她学习的被她弄的一塌糊涂。她签名也好丑,更不喜欢和人合影。”
若是她在,她当然想拜师!她还要……
还没等孙芋菲回答,她的好友陈冉插进来:“我想到办法了。刚刚那首曲子用微信摇一摇,不就能知道是哪首歌了?”
“对!”孙芋菲清醒过来,开始掏手机。
“那你快点摇,使劲摇。”晏姝惬意地往沙发那走,悠哉地坐下。
坐好后才发现傅野在她边上。
她拿起块小蛋糕填到嘴里,甜软软的奶油化在口中。
好吃到她舒服地眯起眼。
刚刚那只曲子因为是礼物,所以晏姝在一开始就打开了电子琴的录音功能。
这会一群人对着个放音电子琴拼命摇手机。
群魔乱舞,样子滑稽。
一双双胳膊在空中拼命挥舞,像是没节奏的舞蹈。
晏姝看着这群人努力摇手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凑到傅野边上说:“哎,他们好努力呀。”
傅野没跟着笑,但刚刚那首歌听完,好像心头没那么燥。
他又看了看她的耳朵。
晏姝吃完一块蛋糕,不想让大家再做无用功。
她再次澄清:“肯定搜不到,真的是我的原创呀。”
孙芋菲的火星子都能从眼睛里冒出来,她哪肯罢休:“怎么可能,写歌又不是抄歌名。不可能那么快就出来一首。听起来……听起来还是首完整的曲子。”
“这不难呀。”晏姝诚恳地说:“灵感到了就行。”
“怎么不难……”孙芋菲小声咕哝。
“其实,刚刚你说喜欢的那首拿金曲奖的歌真的是我写的。”晏姝安慰她:“我学习过很多年,积累到了,即兴对我来说是平常事。你其实基本功很扎实,就是刚刚那首歌还可以更出彩一些,比如第二段……”
坐在傅野边上的孟沂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他拿出手机百度了下孙芋菲口中的那首歌曲名字。
百度立马弹出了歌曲详情,作曲人标注着:珠珠,没有附照片。
孟沂又戳进珠珠的百度百科,随意划了下才发现这个作曲人的不简单。
他小声念出来。
“珠珠,著名词作人、作曲家。原名贺珠,籍贯不详,出生日期不详。有传言说经常在陆城偶遇,疑陆城人。13岁时,珠珠发表作品《曦光》。14岁,珠珠编曲填词的《青春记忆》获“年度十大歌曲”,一举成名。15岁……”
辉煌的履历自13岁便开始铺就。
真是眼前这小姑娘吗?
竟然这么厉害?
孟沂抬头看了眼隔着一人坐着的晏姝,她竟然又在吃东西……
“珠珠在接受采访时说,不通过实物,脑子里就可以听到不同乐器的声音。最喜欢的乐器是钢琴,因为其和声全面,声部……”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沂看不懂这些专业名词,划过这段花里胡哨地采访,戳进他最感兴趣的“个人生活”。
果然有感情生活的内容!
孟沂激动地继续读:“18岁的珠珠在拿到“最佳编曲奖”的颁奖典礼上表示自己年纪还小,目前打算专注音乐,没有其他打算。被问到是否有喜欢的人时,笑谈最喜欢家人,比如爷爷、妈妈和哥哥。如果有时光机,最想见的人是爸爸……”
“切……等于没说啊!”孟沂合上手机,将信将疑地看着隔着傅野津津有味吃蛋糕的人。
刚刚在一楼聊天时,这小姑娘自报家门确实说自己是贺珠。
难道她真是这个年纪轻轻、久负盛名的编曲家?
“有意思。”孟沂小声咕哝一句,然后给自己也拿了块蛋糕。
太甜腻,他又丢回桌子上。
晏姝本来就没存着分胜负的心,也听惯了各种赞美和质疑。
她偏头问傅野:“刚刚那首做正式的礼物可以吗?”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传达给未婚夫一个信号。
除去这桩婚事表面的利益,她还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希望他能知情知趣,早点跟她见爷爷。
听说虽然哥哥不同意这门婚事,可妈妈已经偷偷和傅野递了信,让他有心的话亲自上门来陆城一趟和贺南初好好谈谈。
既然傅野毫无动静,那就是还有顾虑。
她就得打消这个顾虑。
最起码,她本人并不是一只母老虎。
脑子里刚刚那些乱哄哄的杂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弹得曲子。
傅野抬眼看了看这个小姑娘。
她和他母亲年轻时一样有才华。
也像她一样,永远单纯。
完全不谙世事险恶,活在一场虚无缥缈的音乐梦里。
等到泡沫碎的那刻,跌落坠地会比谁都疼。
映在孙芋菲的眼里就有点郎情妻意的味道,她哪里肯吃这个亏。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姝旁边,提高音量:“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再编一首出来!”
“啊?”晏姝转头,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你再弹一首,我就信刚刚那首是你的原创。不然你就是最让人不齿的剽窃犯!”孙芋菲抱着两臂颐指气使地说:“你骗别人还行,撞我手上就是倒霉!我什么没听过!”
换了各种app,搜了半天歌曲确实识别不出这首歌。
孙芋菲突然有点想通这中间的奥秘——晏姝很可能和她一样,让枪手提前准备了首歌。只不过她比自己更过分,竟然说是自己当场编出来的。
牛逼。
比她还能撒谎。
但是肯定没人会准备两首歌。
再让她弹一曲就必定能露出马脚。
刚刚尝过的糕点味道还不错,晏姝顺手往傅野那边推了推。
她抽出湿纸巾把手指擦干净,起身时已经有了新的灵感。
她向着电子琴的方向走:“再弹一首就再弹一首。今天我好像还挺有灵感的,之前耗尽心血一天只出一堆废稿可头疼了。”
听到废稿两个字,孙芋菲想起来那个团队给她作生日曲子的时候,也有废稿。
她这就让他们给她发来。
一个精心打磨过的废稿怎么也好过这小姑娘的临场发挥。
孙芋菲给晏姝让开琴凳,得意洋洋地说:“行啊,为了公平。你弹完我也再来一段。”
箭在弦上,眼看着第二场纷争又要开始。
一直没说话的傅野终于开口,他的声调森森冷冷:“行了,闹什么?多比几次就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