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舞舞舞

    我们生活在这样的规则中:必须遵循才能获得,否则,就会不断地失去。所以要跟着节拍跳舞。

    让人魂断神伤的考试终于结束。沙美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回寝室。目前,她生活得很好,没有人再欺负她。只不过,女孩们躲她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谣言一直在传,沙美却不明白女孩们在说什么。沙美抬头一笑,没有朋友也不要紧,至少自己能平静地过完高中,考入医科大学。所以,要努力呀。

    “唐巧?”沙美一笑。

    “想不想去放风筝?”唐巧露出骗死人不赔命的招牌笑脸。

    “沙美,你放风筝的手法一流哦。”唐巧赞叹不已。掏出两个苹果,丢给沙美一个,唐巧把手里的那个苹果在衣服上蹭蹭就一口咬了下去。甜美的汁水顿时溢满口中。沙美如法炮制。

    “沙美,你觉得风翼是什么样的人?”唐巧一边吃苹果一边问。

    “很体贴,很善良的绅士。”

    “从来没有怀疑过风翼也会有阴暗面?”唐巧停止咀嚼的动作。

    “我想有那样温和眼神的人不会太坏。”沙美一笑。

    “是呀,不会太坏。”唐巧继续吃苹果,刚刚沙美的眼神那么温柔,令她不忍再问下去。风翼,风翼真的很欠揍。

    “即使风翼做错了什么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沙美专注地看着唐巧,“他做错了什么吗?”眼前这个女生有着一对真诚的眼睛。

    “没有。他会做错什么呢?”唐巧抬头望着越飞越高的风筝,心情沮丧。风翼?恨不得将风翼咬上两口。

    “最近,我一直在做噩梦,却不敢告诉别人。”沙美望着风筝,“我梦见自己宛若阿修罗,用火焰伤害别人。”不知为什么却想说给唐巧听。

    “你梦见你驱使火焰?”唐巧问。

    “身体就会发热,热流渐渐从五脏六腑浸出,汇集在血管中,流向指尖。”沙美伸出食指。一朵小火焰静静地在指尖燃烧。

    沙美愣住,脑海中闪过一些爆炸的片段。她惊恐地注视着在手指间跳动的火焰。

    “好漂亮。”唐巧由衷地赞美。她握住沙美的另一只手,“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用你的火焰帮我煎牛肉饼。”

    沙美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巧,发现自己因为唐巧的一句话就镇定下来。甚至刚刚有爆笑的冲动。

    “加入真相侦探社吧,你会拥有很多朋友,也不会再做噩梦了。”唐巧如同一道微笑的阳光。

    话剧社正在进行科幻爱情剧《舞舞舞》的演出人员招募。精美的超大型海报,极具煽动性的广告词再加上话剧社本身的实力使这次演员招募的热潮席卷了整个深海学院。

    深海话剧社演播大厅。社长梁燕南正喋喋不休地细数对男主角的种种要求。

    “首先他一定要帅,其次他还是要帅。”梁燕南说,“同时他还必须具有深情的眼神、颓废的气质、天真的笑容。男主角真是太难找了!”

    “我们这个剧一定要是爱情剧,然后呢还该是个科幻爱情剧。这年头真实的东西不合爱做梦青少年们的胃口。总要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一点乐趣。”梁燕南顿住,清了清嗓子,“各位,十年后大家会为一日三餐、香车宝马疲于奔命。那么,学生时代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呢?是亲情、爱情、和友情。所以大编剧滴滴编写了这样一个故事。2024年生活着一个叫席君的三十四岁男人,他的爱人在两年前和他分手,后来死在了月球上。突然有一天,这个叫席君的男人发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于是,他决定回到2009年重新开始他的人生。机器将他带回2009年,他的生物钟也调整到十七岁的节奏,只要再过七天,他就会忘记未来世界里发生的一切。这时,他突然想看看自己深爱的女人在十六岁的样子。仅仅是单纯地想看那女孩一眼。席君出现在女孩就读的学校和她认识,发现自己原来更爱的是十六岁的女孩。可是当真相大白之际,这个叫席君的男人忘掉了一切,独自搭上一班公车开始自己的没有那个女孩存在的人生。”

    “那么男女主人公在这七天里干什么呢?”灯光师冯齐问。

    “全天下的爱情只有一个版本。花花草草,星光月光,孩子气的对话,永恒的错觉。如此而已。”梁燕南不耐烦地挥手。突然,她的声音温柔可人起来,“小冯,小简,把演播厅的大门小门统统关上,不要放人出去。”

    在演播大厅最后一排打瞌睡,好不容易醒来的罗隼迷惘地看着台上的人。

    “男主角就是他,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在梁燕南的带领下,一大群人以恐龙飞奔的架势冲向莫名其妙的罗隼。

    话剧社的势力果然可以通天。三十四岁的席君角色被强塞给了心理医生罗刹,而罗隼出演十七岁的男主角。这是极具票房号召力的人选。而席君成熟爱人舒颜则叫给了大学部学姐扮演。问题在于,十六岁的舒颜的扮演者却迟迟没有敲定。

    “为什么女主角那么难找?”梁燕南大发雷霆。

    “您对女主角舒颜的要求太苛刻。”副导演孟婉小声嘀咕。男生不说话可以叫酷,女生不说话就被称之为呆:男生说话可以叫倜傥,女生说话就被称之为麻雀。这样的选角方式真让人受不了。偏偏梁燕南弄出来的话剧总有一堆痴男怨女抢着看。所以,社长这第一把交椅梁燕南是稳坐的。

    “我要女主角!”梁燕南仰天长啸。

    “哈哈哈。你要演梁燕南南导的话剧,而且是男主角?”唐巧笑得泪水长流。接过罗隼臭着脸递上的面巾纸,唐巧笑吟吟地将罗隼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你干嘛?”罗隼不安地问。

    “恭喜你了,小子。凡是演过梁燕南手下男主角的男生绝对会成为女生们追逐的抢手货。你艳福不浅啊。”唐巧“啧啧”有声,“以后可不敢和你走在一起。否则会被女生们眼里放出的飞箭射个肠穿肚烂。”

    “你不会生气吗?”罗隼看着唐巧。

    “气什么?”唐巧莫名其妙地问。

    “气我和漂亮女生在话剧里演恋人。我说不定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生。”罗隼笑嘻嘻地说。

    “那很好啊。小隼,你终于长大了。”唐巧感慨万千,犹如罗隼亲娘。罗隼气得转身就走。

    “谁惹了他啊?”唐巧奇怪地问沙美。

    沙美强忍住笑,无辜地回答,“反正不是我。”

    初夏,树叶们像抹了颜料似的绿,洋洋洒洒的阳光照进大地上的每一个空隙。演播大厅的天顶上漏下一排鲜亮的阳光,而舞台上正排演着《舞舞舞》第一幕。也就是32岁的席君与恋人舒颜则由衣露申客串。

    “忧郁、冷漠却微有一丝眷恋、彻底的坚强。衣露申极为适合扮演和恋人分手的女孩子。”梁燕南赞叹地说。可旁边的人听起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罗刹医生那种深藏不露的超级颓废感也很不错。在爱情肥皂剧里特别容易引起女性观众的同情与爱怜。这种男人叫做有个性的花瓶。”梁燕南继续大放“厥”词。众人昏厥。为什么一个擅长导演爱情肥皂剧的人骨子里一点都不浪漫?

    舞台上。这对分手的恋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诡异。衣露申长发飘飘,明眸善睐。罗刹温文尔雅,说话逗趣,独具魅力。可两人相遇时,双方似乎都感觉出在两人间涌动的暗流。像是一见钟情又宛如仇人见面。

    “就是这又爱又恨的分手感觉。”梁燕南充满激情地评价。

    罗隼在角落里拼命地背台词。梁燕南开出的酬劳令他无法拒绝。只要是男生,又有谁能够拒绝世界另类格斗大赛嘉宾席的入场券呢?所以,罗隼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角色中去。可罗隼怎么也想不出十七岁的席君初见十六岁舒颜时的心情。如花的舒颜和外表十七岁内心三十四岁的席君相见该是什么样的情景?爱情着烦人!罗隼拼命地揪着头发。

    休息时间。罗刹舒适地窝在罗隼身旁的座位里享用着崇拜者送来的鲜果汁。他有趣地看着罗隼七歪八扭的五官,探头一看罗隼手上的台词,“为这句台词烦恼么?‘选我还是选可乐?’读起来像饮料广告词。”

    “哼哼,我还得深情地、意味深长又若无其事地说出来。”罗隼烦得想扁人。

    “我还有一句台词更恶心,”罗刹安慰罗隼,“失去你,我会过得很好,但生命已经没有意义。”真想掐死写台词的家伙。

    “衣露申是大美女。说起来也会有激情。可是,在女主角没敲定前,我要天天对着梁燕南那张卡通脸说五十遍。”罗隼叫苦连天。

    “衣露申?她可不是简单的女孩。”罗刹意味深长地看着左前方静静喝水的衣露申。

    “上次她曾委托唐巧帮她寻找月光娃娃戒指。当时,她望着海念着男朋友的名字,哭得很伤心。”罗隼还记得衣露申跳海的疯狂眼神。

    “这么人性化的反应?奇怪。”罗刹清楚记得衣露申眼睛深处的冷漠。

    “有什么奇怪?”罗隼放下讨厌的台词本问。

    “衣露申的名字很奇怪。用英语说,就是‘幻觉’的意思。”

    梁燕南像中箭的长毛兔一般冲往校医院,因为左手指上不足一厘米长的小伤口。她如同她导演的话剧一样是个戏剧化的人物。

    在校医院里逼着医生为自己重重包扎好小伤口后,梁燕南被小孩的哭声所吸引。这样恐怖的哭声,令人如同置身于地狱。是谁说这世界如果没有小孩沉沦了也不可惜?自己最厌恶的就是小孩。无理取闹,猴子般上窜下跳。这时,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穿过刷着白粉的长廊,梁燕南看到她平生最厌恶的温馨画面: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小狗一般“啪嗒啪嗒”地舔着快化掉的冰淇淋。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一个十六岁女生手里拿着的巧克力糖。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收买。梁燕南不屑地想。

    旁边的漂亮妈妈正忙不迭地感谢着拿巧克力糖的女生。原来,倔强的妈妈想训练三岁宝宝的自控能力。于是,她告诉宝宝说,在冰淇淋和巧克力糖之间只能选一样。结果,同样倔强的宝宝将巧克力糖盯着,举着冰淇淋,小嘴一扁就哭声震天起来。妈妈久久不举白旗,宝宝自然也继续鬼哭狼嚎。直到那个十六岁女生不耐烦地抢过巧克力糖说,“我来帮你吃。”宝宝立马停止哭声狂吃冰淇淋,生怕手中的冰淇淋也被妖怪姐姐抢走。

    妖怪姐姐功成身退,一脸灿烂的笑让梁燕南确实感受到夏天的魅力。在女生和她擦身而过时,梁燕南突然醒悟过来,“舒颜”!

    之后十分钟,属于梁燕南对女生死缠烂打的时间。

    牵着女主角的手,梁燕南一路狂奔至话剧社演播大厅。

    “各位,我找到少女时代的舒颜了。”梁燕南中气十足地宣布。

    “大家好。”女生向在场的人鞠躬,“我叫沙美。请多多指教。”

    “沙美和罗隼?绝配。”唐巧笑吟吟地躺在树上,用手提电脑完成着暑假论文。虽然还有十五天才放暑假,但唐巧已在筹备暑假的玩乐大计。但在这之前,必须完成好作业。玩归玩,学习归学习,唐巧一向分得很清楚。

    “你不怕罗隼分不清戏里戏外?”南宫小道贼贼地笑着。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

    “阳光小子,你在瞎想些什么?是,我和罗隼是青梅竹马。可是有规定过青梅竹马必须相爱的吗?我看,该担心的是风翼。”从树上敏捷地跳下来,将长发往脑后一塞,唐巧看清南宫小道的脸,“别吓我?小道,你什么时候在额头上文了个闪电伤痕?”南宫小道忘了抹“菲”妆,已呈深红的伤痕分外耀眼。

    “手感很真实。好细致的闪电。”唐巧赞叹不已,“怎么弄上去的?”

    “闪电画上去的。”南宫小道耸肩笑笑。他扯下唐巧一根长发,“现在我会玩很多种魔术,给你看最简单的一种。”唐巧的长发蛇一样在空中悬浮着,慢慢穿成两颗心被箭刺穿的图案。头发突然燃烧,漂亮的心形图案变成灰掉在草地上。唐巧在这三十秒里一直保持着下巴及地的表情。她周围的人是怎么了?比赛着告诉她一些不能被常人所接受的事,而她还好奇、开心得很,看来自己神经系统也开始异化。

    “害不害怕?”

    “害怕。同时却很兴奋,像才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南宫小道实话实说。仰面躺在碧草如茵的草地上,南宫小道问唐巧,“我们会异化到哪一步,然后像被扯断线的珠子一样崩散?”

    “不必担心,会有办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重要人物还没登场。我们就此玩完,不是太可惜了吗?”

    《舞舞舞》首演当天。天气好得不可思议。细小的云朵像小小的白色鸟一样布满天空。

    后台。梁燕南正在进行演出前的最后布置。为了让舞台效果更真实,她不惜动用社团经费借来了空间投影机,用于制造美仑美奂的星空、落满梧桐的校园、月亮上的超时代城市。

    风翼站在演员休息室里等沙美。

    衣露申站在风翼左侧,看着风翼挺直的鼻梁,“你最近似乎过得不错。幸福到忘了自己是谁的地步。是因为那个叫沙美的女孩吗?一个半调子的SH?”

    “你没有定期做基因修补术。”风翼平淡地说,“你的能力数值会急速下降。”

    “基因修补术?那会有多大作用?我需要的是完整的五组基因序列图。”衣露申冷笑,“风翼,你的父亲创造了我,却不能让我活下去。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他吗?只要看到身为他儿子的你快乐,我就不快乐。怎么才能让你露出平静之外的表情呢?”冷冷地望了向她和风翼走过来的沙美一眼,衣露申诡异一笑。

    猛地抓住衣露申的手,风翼警告道,“别对沙美下手,她是下一个SH候补。否则我会杀了你。”不动声色地放开衣露申的手,风翼向沙美走去。

    在看到风翼的一刹那,世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沙美终于明白舒颜送席君踏上永不回来的公车时的心情。舒颜不是忘了向席君说再见,而是无法说再见。飞快地转过身,沙美奔向后台。她不知道该怎样若无其事地对着风翼,尤其是在感情已深埋到心里的这一刻。没有把握让风翼也喜欢自己,那么,默默放弃吧。

    《舞舞舞》开演。

    风翼和唐巧并肩坐在台下观看。唐巧手里是一大包奶油爆米花。她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风翼问。

    “为什么这么问?”唐巧不动声色地问。沙美说风翼即使做错事也会有他的理由。但,唐巧认为,错了就是错了。

    “小道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很不屑。”风翼说。

    “哼哼。那是因为他喜欢上了沙美。”唐巧说谎向来不打草稿。

    “……”风翼一愣,“是吗?”

    “风翼,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沙美,请不要再接近她。否则,我会烧了你的温室。”唐巧不停地往嘴里塞爆米花。因为她怕自己的手一旦闲住会忍不住去掐风翼的脖子。

    “请便。”温和地一笑,风翼伸手拈起一粒爆米花,“温室大门左侧有个绿箱子,打开以后,里面有三个按钮。全部按下去,温室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唐巧的确是沙美的好朋友。

    “别吵我。罗隼和沙美出场了。”唐巧掏出望远镜。恩,罗隼的表情很棒。怎么以前没发现小隼还有表演的天赋。

    半晌,唐巧将望远镜递给风翼,“你看吧。”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唐巧心里有些闷。罗隼深情微笑的时候活像个白痴,非常非常,讨厌的大白痴。

    半晌,风翼将望远镜还给唐巧,“还是你看吧。”刚刚有那么一瞬,就是罗隼演的席君和沙美在一起玩泥巴的时候,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很想,真的很想痛揍罗隼。

    突然心中一阵不安,唐巧举起望远镜。

    舞台上。沙美感到充满敌意的波动一波一波涌来。整个舞台在轻微地震颤。罗隼也感觉到空气中不安的乱流。他抬起头。用钢丝吊在空中的空间投影机似乎随时都会砸下来。“啪”地一声巨响,悬挂投影机的七根钢丝断了一根。而在舞台上扮演聚会伙伴的五个男孩女孩们还没发现有任何异状。

    风翼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心中的愤怒狂涛般汹涌澎湃。是衣露申在捣鬼,一定是她。

    后台。衣露申站在幕布后面,冷冷地看着舞台,眼中银纹闪动。罗刹站在衣露申身后,冷声说:“停止吧,不然你会后悔。”他已取下眼镜,瞳孔里居然也有银纹闪动。这时,舞台上的钢丝又断了一根。

    衣露申突然想起自己最开始的记忆。那时,自己是一粒寂寞的小豆,孤独地漂浮在人造子宫里,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后来,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就以为那是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却从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只是一个实验品。”那个男人这样说。在培养器里长长睡了一觉后,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风翼,那个人的儿子。从没有开口问风翼他的父亲去了哪里,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自己发育成人类生理年龄十九岁的模样。快速地学习,快速地吸收,因为他们告诉她,她是一个不成功的SH,只能存活一年。所以,自己惟一的请求是自我催眠,以一个平凡女孩的感觉谈一场恋爱。结果,真心喜欢的男孩是另一个更不成功的SH实验品。这真是一个没有理性的世界,不值得珍惜的世界。

    钢丝又断了一根,像冰在太阳下一般彻底融化。

    舞台下,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沉浸在剧情之中,忘情地低叹、喜悦。

    唐巧喉咙里似乎有硬块,不能呼喊,因为她感到整个演播大厅都在微微颤抖。她太头望向大厅横梁,那里正有裂痕在无声地蔓延。唐巧冲向火警铃,奋力地按了下去。

    凄厉的铃声扯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三四秒钟后,有人醒悟过来,尖叫着跑向出口。这时,出口的门突然自己关上。人群乱成一团。

    罗隼冲着舞台下面大喊:“唐巧!”他的喊声被嘈杂的人声掩盖。跳下舞台。罗隼四处寻找唐巧。因为恐惧而疯狂的人们挤来挤去,罗隼身不由己地被撞来撞去。演播大厅的窗玻璃剧烈地摇晃着。罗隼不顾一切地冲过混乱的人群,唐巧正站在离出口最远的角落里。

    “以前老埋怨自己的人生太平淡,现在才发现人生还是平淡一点好。”唐巧苦笑着对罗隼说。

    颤抖地拥住唐巧,罗隼一声不吭。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唐巧。眼泪无声地滑下,罗隼将唐巧拥得更紧。

    空间投影机还在继续投影。圆形舞台上空是巨大的星空,深邃得可以吞噬掉一切。

    “你凭什么这么做?”风翼站在舞台一侧问衣露申。他看出衣露申已经失控。

    “为什么?”衣露申凄然一笑,“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愤怒。”她衣决翻飞,长发飞扬。

    “表达愤怒?”风翼冷笑,“就让下面的一群人为你陪葬?”

    “谁叫你父亲创造了我呢?”古怪地一笑,衣露申凝视着风翼,“他逃到哪里去了?”

    “你终于问我了。”风翼说,“那我就告诉你。他因为反对在你身上进行未完善的基因催化实验,被主导者带走。他对我说,他是一个理性的科学家。可是,他却对一个实验品产生了父亲般的情感。他要我善待你。”

    “随便你相不相信,我也不再理会你要做什么。”风翼走向舞台的另一侧,那里有沙美在等着他。

    鬼魅般地出现在衣露申身旁,罗刹对流泪的衣露申轻声说,“够了。”这种程度的爆发会透支衣露申的生命。他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惟一遗憾的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没有看到罗隼有异常反应。

    演播大厅停止摇晃。出口的大门也缓缓打开。人群一窝蜂地涌了出去。梁燕南气喘吁吁地跳上舞台,“还好,还好。投影机没有摔下来,不然我就要赔得倾家荡产。”

    罗刹扶着委顿的衣露申走出后台。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梁燕南惊魂未定地问。

    “地震啊。深海学院的演播大厅该拆了重建了。”罗刹极具权威性地评论。他侧过头看看苍白如鬼的衣露申,“女孩子就是胆小。一场地震也会把她吓昏。”

    离开演播厅,走在校园里,罗刹对身旁的衣露申低语:“记得刚才我们的约定。”

    校园的另一头。

    唐巧正在嘲笑罗隼,“小隼,我发现你极度缺乏母爱。刚刚,你完全就像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娘亲。”

    “是吗?”罗隼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