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闲得无聊打开了电视,意外地,我看到一张大脸,差不多覆盖住了屏幕,是金马!我知道最近正在播他写的那部反腐戏,他现在今非昔比,俨然是个人物了!
但是他说话水平真的有限:他反复地说什么过去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原因,他眼睛里含着愤怒,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他骂那些评论家水平太低,过去一直看不懂他写的东西,一直不承认他,说到这里他脖子一梗青筋绷出来:“现在,我根本不需要他们了!我的观众加起来有一个亿!他们算什么呀,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啊?过去我还一直把这些人供着,想给他们拎点儿点心过去,哼,真是高看他们了!他们眼里,根本没有我这样忧国忧民、以社会为己任的作家,他们眼里只有那些个人化写作,脱光了衣服写作的人!……”
金马因为过于激动,一口唾沫从暴牙缝里漏出去,喷了主持人一脸。我看得哈哈大笑,我看见那个主持人一下子沉了脸,冷冷地说:“对不起金大编,我看你就是脱光了衣裳也没人看!”
我笑得几乎背过气去,曼陀罗从另一个房间冲过来,当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好气又好笑地盯着我说:“百合我看你疯了吧?我明明听见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啊!你不想想,人家主持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我一怔,再看主持人笑容可掬的样子,这才回想起刚才那话的确是我心里想说的,可我怎么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呢?而且还认为是别人说的!我过去可没这毛病啊,我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她狠狠地拧了我脸蛋儿一下,“你真是让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看你,最近光长肉了,还不减减肥!”
“你管得着吗?”我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跑到镜前照了照——我的脸蛋儿已经变得像圆规画的那么圆了——我为什么这么容易长肉啊?!
“哼,像我这么缺心少肺的人,当然容易长肉了,谁像你,越长越像猴儿,真给人类世界丢脸!”
曼陀罗被我说得无精打采,她最近越发瘦得可怜,两根锁骨像锥子似的突了出来,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酸奶,递给我一罐,自己走到窗前慢慢吸着。我走过去,轻轻推了她一下,“喂,我可不是讨厌你大舅啊,他好歹还帮过我的忙,我就是觉得他那样儿特别好玩儿……”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觉得自己被两条灼热的铁箍给箍住了,箍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半晌我才反应过来——那两条铁箍,竟是曼陀罗的两根瘦胳膊。
我被她拖进一个灼热的死海里,她张开血盆大口吊出一条血红的长舌头,活像一条响尾蛇吐出毒芯子,那阵势完全是要把我吞了!她像鼻涕虫似的粘在我身上,粘得牢牢的,怎么也撕不开……她嘴里不停地重复着,“百合、百合、百合我喜欢你,真的喜欢……”那满脸迷醉的样子真让我觉得自己成了宝,我觉得自己在使尽全力地推开她,可其实根本没有力气,她身上那要命的迷香把我的力气夺走了……
可我依然没有让她得逞,在紧要关头,我的戒指突然爆发出一种奇亮的光,曼陀罗看见那光就捂住了双眼,然后她像奴隶一般跪在我的身边,吻着我的脚趾,她说:“百合你的脚指甲该剪了,我来剪,我还会给你涂上一种非常漂亮的指甲油。”
多年之后在回忆中,我才深感那一段生活实际上是我有史以来最惬意的生活。有了那一段生活,我才明白为什么自有人类以来,便不停地为权力而斗争,甚至金钱都没有那么大的诱惑,而且往往是有权便有钱,便有一切。
我的快乐就来自我的一点儿小小的权力: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使唤的奴隶,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我的控制力——原来这可以为一个人带来无穷尽的快感!而且,妙就妙在曼陀罗不是个一般的奴隶,她是超级聪明的,善解人意的,虽九死而犹未悔的!在她的侍奉下我真的成了一个女王,一个只有一个臣民的女王。
每天早上我要睡到自然醒,我刚一伸懒腰打哈欠她就会小心翼翼地递上来一条雪白的手巾,然后我会掀开被子,我往往裸睡,因为我看过一个什么人的健康须知上写着裸睡会有助于智力。我掀开被子的时候她就会在我身上及时地喷洒一点儿橙花油,据说橙花油是提精神的,晚上她会给我喷薰衣草油,薰衣草油是助眠的。
喷完橙花油之后她就会帮我穿上湖丝的袍子,她说湖丝接触皮肤的细致与绵密程度远远高于苏丝,但是湖丝因为衰败了所以颜色和款式都不如苏丝杭丝。我身上穿的是她亲手为我缝制的湖丝袍子,上面绣了大朵的扶桑花,看来她还在留恋着那种罪恶的香气。
然后她会为我打水洗脸刷牙,然后用银色的托盘把丰盛的早餐端到我的床上,今天她为我端来的是西式早餐:一牙蒜香面包,一大杯香蕉牛奶,西式煎蛋、培根香肠和油浸橄榄菜。我边吃边要听她读报纸,我听到今天的头版新闻里讲了一个娱乐界大师骤然死去,全民哀悼的事,这倒也罢了,但是紧接着我听到她念出一条链接:知名作家天仙子咒死大师该当何罪?!
我吓了一跳,看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瘦脸,我急于证实此天仙子是否彼天仙子,她眉毛也没抬一下地肯定说:“当然。”
然后她耐心而完全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向讲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天仙子在羊皮书上说了,此大师今年将命丧黄泉,我不信,立即叫她把羊皮书拿来,她冷冷地说就在第185页第7行。
果真,羊皮书上真的写着,从冥王星进入小熊星座的第三天,生于癸丑年的男性要受影响,假如这男性五行属金,且血型为AB,而又生肖属牛的话,那么命中难逃一劫。羊皮书上信誓旦旦地指出爪哇国国王便犯此太岁,而避祸的方法是进入地下室,千万别频繁曝光,和土命的人多在一起,或许还能有救,否则必死无疑。天仙子书中还举了某大师的例子,她说譬如某大师,一定要在这一年中住进地下室,不要露面,尤其不能与开保时捷的火行女性相聚——而众所周知,大师何止与火行女性相聚?他的新情人就是一个五行属火的女子,且开的正是保时捷!
于是天仙子自然引起了公愤!“天仙子吧”惨遭刷屏,曼陀罗打开电脑,只见天仙子吧里充满了污言秽语,可她似乎对母亲的灾难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脸上还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我狠狠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帮她?”
“这种事,帮得了吗?”她又小声嘀咕一句,“都是她自己找的!蠢东西!”
我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不是甘愿做我的奴隶吗?那么我现在命令你,在一小时之内,必须把她的吧清了,懂吗?”我边说边换衣裳,摔门而去,临关门前还听她问:“你上哪儿啊?”
我当然去找天仙子。
不出我所料,天仙子的状态非常不好,她脸色灰暗,好像连头发都变灰了,眼睛无神,最可怕的是她的胸好像整个塌了下去,那种青春性感的感觉好像一下子离她而去,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还有敌意。
“你是看我笑话来了,对吗?”
我扑上去拉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她的眼睛在我脸上转来转去了好一会儿,突然,如冰川塌陷火山爆发,她哇地哭出来,哭了一个山摇地动日月无光。我一直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人类世界,女性面临精神崩溃的时候,急救措施不外乎两条:华衣美食。这一点,我早已屡试不爽。天仙子对穿衣裳没什么追求,只有用美食来挽救她了。我打开冰箱空空如也,摸摸手袋一文不名,尽管那么讨厌曼陀罗,可又不能不求助于她。
可是曼陀罗的手机打不通。一个讨厌的女声不断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天仙子终于哭够了,她拉着我的手,问我该怎么办?我心里觉得太奇怪了,在人类社会,每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总是去查找那本羊皮书,而现在羊皮书的作者反而请教我——该怎么办!难道她那本书并不是由于她自己的彻悟,而是由各种书中的各种道理拼凑的吗?!我低头半晌嗫嚅着说:“你没想到查查那本羊皮书吗?”
天仙子仿佛一惊,然后眼睛从下往上盯住了我,“你倒提醒我了,从咱们认识那天你就一直在说羊皮书的事儿,可是,我的羊皮书的样书只有一本啊!怎么会跑到你手里的?”
我也惊住了,假如,实话实说,告诉她那本书是在路上捡的,她肯定不信,但是,我至今还没学会人类随口说谎的本事,我无法在短时间内编造出令人信服的谎言,于是我只好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天仙子显然是误解了我,她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好了百合,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我呆呆地走出门去,不知道如何解释。人类社会真的是太复杂了,有时你真心想要帮一个人,可结果并不好,那种受人误解、不信任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相比之下,海底世界是多么单纯!我们从来不怀疑别人对我们的好,对我们的友谊和爱!同样,我们对别人的爱也从来不打折扣!我们永远不会费脑子去想这些我们看来非常简单而人类看来非常复杂的问题!
我走出天仙子家门口的一大片阴凉,进入了烈日如火的天空。我看见我的影子投射在柏油路上,犹如黑白照片一般清晰,我看见我的影子突然晃动起来,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短,我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看见天仙子的脸正贴在她家的外飘窗上,因为鼻子压瘪了,所以看起来有些怪异。
我的突然昏厥让天仙子惊慌无比,据她说,我走进烈日里,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晃悠起来,她本来以为我是在故意走舞步逗她玩儿,直到怦然倒地,她才缓过神儿来。她说百合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呢?我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话,我其实特希望你能为自己辩解,因为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说法,我需要你的强有力的辩解来支持我心里相反的想法。我听了这话就叹了一声,我说:“你累不累啊?你们人类怎么都这么累啊?本来我还以为你会不一样呢。”
听了这话天仙子的眼睛里就流过一丝诡谲的神色,她说:“百合你说什么,你说我们人类?难道你不是人类?”
我真觉得自己很失败。妈妈白白花钱买了这么一副昂贵的面具,可我在不长的时间里,竟然暴露无遗。曼陀罗、金马、老虎,现在又是天仙子……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对我的身份质疑,可见我是太不会伪装了!而且到现在,戒指的主人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对天仙子说了实话,我说那本羊皮书是在路上捡的,我甚至向她背诵了几段羊皮书里的格言警句。天仙子听了就翻她的书架去了。半晌,她一脸茫然地转过身,“好奇怪,真的没了呢。我怎么会把这本书扔在路上呢?……”她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她边说边换衣裳,她说百合我们出去吃饭吧,附近新开了一家法餐。
我心里没底,因为每次吃饭都是我付账,好像成了习惯。成了习惯的事一般很难改变。天仙子像每次点菜似的那么豪爽,法国蜗牛和鹅肝是少不了的,另外,什么香煎银鳕鱼,什么法式牛尾浓汤什么的,都是天价。过去我有钱的时候对这些价钱完全没有概念,可现在,我心里直发冷。那种不踏实的感觉伴随了我整个一顿饭,那么正点的法餐也没让我兴奋起来。
天仙子倒是说个没完没了,她冤啊!她说她凭良心发誓,她当初写这个的时候,完全没有伤害他人的意思,她边说边吃,什么都没耽误,天仙子的能量大得惊人,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她说话,在之后的岁月里越来越怕,这是因为天仙子一说起话来就是两三个小时,假如不及时打住,她的话会像流水一样没完没了。后来我慢慢发现,实际上人类社会中的女人,大多是些不幸者,但是她们的不幸与贪欲一样多,假如她们的性欲没有得到满足会用食欲补,假如食欲也满足不了就会有一种奇特的说话欲,真是太奇怪了。天仙子尤其让人受不了的是还特别敏感,假如她对你说话,那么她一定是要求你要专注地听,你要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这样让我感觉非常之累。譬如现在,她反复地激动地申述着她的冤屈,在和假想敌对抗的时候总是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这让我惊恐万分,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立即停住用极为不满的眼光盯着我说:“你不想听了?”我只好说:“我想听,我太想听了,只是,只是……”
“那好,买单吧。你也累了,需要休息。”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冰冷。她向服务员挥了一下手,然后就向我示意,天哪!最害怕的一刻终于来到了,服务员走到我旁边,我的双手都凉了,我鼓起勇气说:“天仙子这一次你来结吧,我忘了带钱了。”
我看见她本来已经愠怒的脸一下子变青了。她在手袋里面掏来掏去,我想她也面临着极为尴尬的时刻,真的一切都怪我,由于平时养成的习惯她认为我应当付账,我没有及时告诉她这个以至于她在选择餐馆及点菜等一系列问题上犯下大错。我双唇发着抖试图向她解释,但还没等我说出她就蹦出一句让我难受很久的话,“我本来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没想到你也会趁火打劫!”
我呆坐在那儿,觉得半个餐馆的人都在盯着我看,我的脸热辣辣的,心想钱这个东西在人类社会真的是太致命了!没有钱,所有的好心都会在瞬间变成驴肝肺,没有人相信你的解释,甚至没有人会听你的解释。语言和好心一样,在钱的面前都会软弱得一触即溃。
幸好在我的电话呼救之后,老虎及时赶到。老虎解救了我,而天仙子,见到老虎似乎就化成了一团蜂蜡,这时我好像在他们交流的鼻息里闻到了一股迷药的气息。我张皇失措地看了他们一眼,心里突然地疼痛起来,为了掩饰这疼痛,我匆匆逃离。
我逃到外面的阳光里,也学着人类点上一支烟,边走边吸,让身心被烟雾笼罩,使劲儿记起他们种种的好。
小骡又来电话了,自从我们从摩里岛回来,小骡的电话就如影随形般地跟过来,没完没了。小骡说他的梗概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我懒洋洋地说那你发过来吧,尽管我知道这件事做成的结果就是又有钱又有名,可我还是没有丝毫动力。
终于有一天,小骡对我说,他已经把剧本初稿写完了!他要坐上三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把剧本亲自送到我的手上,当然,他也准备和我的“领导”面谈。
我这才觉得,要动真的了。当然要向老虎汇报。自从那次付账事件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和老虎联系了。曼陀罗装了个来电显示的电话,只要一看是老虎或者天仙子,我们就毫不留情地任其铃响,只是不接而已。
老虎订了醉园大饭店,不但自己来了,还把董事长也请来了。小骡显然是没有料到董事长会来,他只带了两份礼物,明显是准备送给我和老虎的。小骡倒也直接,趁着董事长和老虎谈话的当儿,轻轻拉一拉我的袖子:“姐姐,要不,我先送他们,你的以后再说……”我吃了一惊,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这样做是要遭海王惩罚的!可是人类世界……我实在忘了羊皮书里是怎样写的了,也可能,把这一点遗漏了?但是时不我待,两位领导已经转过头来了,小骡也不再看重我的表态,急忙把手里拿的两份礼物献将上去,两位领导反应不尽相同:董事长显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挥了挥手,老虎却很痛快地接了,然后又替董事长把另一份也接了。然后他们开始谈,偌大一个饭店,好像我变成了一团空气似的。小骡的脸上全是谄笑,说着一些让人不断起鸡皮疙瘩的话,把两位领导哄得不错。有些事情真是无师自通:小骡虽然并不曾学过金马发明的歌谣,做的事情却颇有天赋。后来董事长铜牛因为有事先告辞了,这才像突然想到我似的说:“百合啊,你去把饭安排一下,还有客人的食宿。”
我点了点头,心里很不高兴。在海底和人间这种地位的反差让我难受。但是为了使命,我也只好去做这些我根本不愿意做的事。大约老虎也看出我不高兴了,他急忙对着小骡说:“我们对你这个题材是很重视的,不然我们不会派百合来做,她可是我们这儿的主力啊。”小骡这才打了一个怔儿,把一双大眼珠子调向我,同样媚笑着说:“那是那是啊,百合姐和我一见如故。我们谈得可好了,不然也不会把我这个敝帚自珍的题材拿出来啊!……”我这回可是没给他面子,“什么一见如故啊?我怎么没感觉到啊?”老虎在一旁笑起来,连连说:“好了好了,我们的百合喜欢开玩笑,骡先生你不要介意啊,好,我们去吃饭吧,骡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口味?这个饭店大概有七种口味,日式韩式意式法式,中式的有粤菜湘菜还有淮扬菜……”“淮扬菜吧,小骡的祖籍就在那儿。”没等小骡说话我便抢着回答,因为我喜欢吃淮扬菜,而且,我也怕老虎一高兴请他吃意餐,这个饭店的意餐有名的贵,领导一高兴,最后负责买单的是我,太贵了,财务不会给我走账,这个道理,我倒是弄清了。
老虎上洗手间的时候,小骡急忙作卑躬屈膝状:“百合姐,委屈你了,这样吧,你说个数,如果我拿到了稿费,你拿回扣怎么样?”
我原是最讨厌人类社会什么回扣什么提成一类的词儿的,可是鉴于小骡的表现,我决定:不要白不要。我说我要百分之二十,本来是准备他砍砍价的,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他刚答应了老虎就回来了,我心里开始忐忑,我怕他会把这件事告诉老虎,更加困惑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时使性子就要了回扣,我难道真的穷疯了吗?
下面他们谈了什么我一概没有听,只记得那天结束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面带笑容似乎各得其所的样子。有谁能预见到几年之后他们竟然成了仇敌啊,是真正的仇敌,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小骡临走的时候我专门对他说,那天关于回扣的事情取消。没想到他一听此言好像天塌下来似的,他说:“百合姐,我怎么得罪你了?是回扣还不够多吗?如果不够多那就加给你好了,我不过是要个名分罢了。”
至今我才理解他当时的惊慌——当时的人类社会已经有了这种做交易的潜规则,只不过还不那么明目张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