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里出来时,方书漫才恍惚地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不,比梦还要梦幻。
她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能和席慎泽领证。
更何况,她这些年很少会梦到他,偶尔梦见,他也总以背影相对,不肯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也不肯跟她说话。
所以方书漫一直觉得,席慎泽是怪她的。
怪她当年突然分手,怪她失约没去沈医大读法医学,怪她不辞而别。
前几天猝不及防重逢,方书漫从他对她的态度里更加笃定他讨厌她。
可他今天却和她领了证。
虽然方书漫没有问他为什么会选她领证,但她能大概猜到。
他是一名法医,经常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
这个社会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法医这个职业,就像总有人会嫌干殡葬这个行业的人晦气,法医也一样会被歧视,被嫌弃。
她正巧也是几乎天天要和死者接触的入殓师。
至少在这点上,她完全能理解他,并尊重他。
他一定知道。
或许他需要一个能包容且理解他的职业的妻子,而她刚好是。
所以他选中了她。
不管怎样,领证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从现在开始,方书漫只想好好地和席慎泽过好接下来每一天的生活。
在殡仪馆见惯了各种死亡,她现在越发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方书漫经常告诉自己要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也要勇敢抓住命运递过来的每一份馈赠。
比如今天的领证,对她来说就是一份很意外的礼物。
这份礼物是席慎泽给的,也是命运递给她的。
她没有错过。
她不敢再错过。
两个人领完证后就回了方书漫租的房子。
这次方书漫没有让席慎泽在楼下等,他随她一起上了楼。
她住在22层,一个合租的房子里。
席慎泽是跟着她进了家门后才发现她是单租了一个卧室。
方书漫用钥匙开了卧室房门,侧身让席慎泽进来。
他踏进了她住的地方。
这个房间看起来只有三十平米左右,再去掉卫生间的占地面积,实在算不上宽敞。
房间里布置的很温馨,东西也都摆放的整齐干净,并不杂乱。
不用猜也知道她会经常收拾屋子。
双人床上除了枕头被子,还放着一个趴趴恐龙的玩偶。
旁边的单个衣柜看起来空间很有限。
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化妆台,只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她的护肤化妆会用到的各种瓶瓶罐罐。
角落里有两个行李箱,还有一个泡面箱子。
方书漫从那边拉过一个白色的行李箱,她将这个行李箱打开,里面还放着一些冬天的衣服。
方书漫从行李箱里把衣服抱出来放在床上,一回身这才注意到席慎泽还在原地站着。
大概是他长得实在太高,他只站在那儿就已经让方书漫觉得这里拥挤逼仄了起来。
明明平常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有时她甚至还觉得这间卧室蛮宽敞的。
“你……找个地方坐吧。”方书漫跟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没有很自然,好像两个人不是很熟,总是隐隐透着一种客气而礼貌,“坐床上或者椅子上都行。”
席慎泽“嗯”了声,回她:“你收拾,不用管我。”
虽然应了她,但他并没有落座。
席慎泽走到窗边,望了望外面。
而后折身,在往书桌那边走的时候顺道在她放行李箱的地方停留驻足了片刻。
那个泡面箱里面,果然装的都是泡面。
酸豆角味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口味。
他最终拉开桌前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
方书漫从衣柜里拿出一些她最近常穿的夏装,叠整齐放进行李箱,在把衣柜空出来后再把她之前放在床上的冬装塞进衣柜里。
须臾,席慎泽开口提议:“一会儿顺路去趟商场,买些东西。”
“哦,好。”方书漫点头应下,又说:“那我就不拿洗漱的东西了,一会儿去买一套吧,这套就留在这里好了,这样不至于以后回来了没有洗漱用具。”
席慎泽很在意地问:“以后回来了你还要在这儿过夜?”
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温和,方书漫以为他生气了。
因为他似乎很在意“分居”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她快速组织着措辞,向他解释:“要是你以后去外地出差,我晚上就来这边睡一两晚,毕竟这边离殡仪馆更近些……”
“也就这两个月有可能过来偶尔住,十月底就退租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很小。
席慎泽察觉到了她的谨小慎微,他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回道:“知道了。”
过了会儿,方书漫把衣服的收拾的差不多,便走过来拿化妆和护肤用的东西。
席慎泽坐着没动,她就站在他旁边。
一时间,两个人距离极近,手臂动不动就会轻蹭到。
坐在椅子上的席慎泽和站在他身侧的方书漫差不多高。
他注视着她,忽而出声说:“以后不是还要回来住?这些别拿了,一会儿买新的。”
方书漫听闻,无意识地笑了下。
她眉眼轻弯着回答他:“不用啊,偶尔回来住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留瓶洗面奶在这儿就够了。”
席慎泽都随她。
这里的东西她想带走就带走,想留下就留下。
只要她跟他回家住就行。
收拾好东西后,席慎泽主动从方书漫的手中拎过行李箱。
方书漫站在房间里环视,检查自己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在目光扫到床上时,她忽而出声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说话间,方书漫已经走到床边弯腰捞起了那只绿色的趴趴恐龙。
然后手提行李箱的席慎泽和怀抱趴趴恐龙玩偶的方书漫一起离开了这间出租屋。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顺路去了商场。
席慎泽和方书漫在商场里的超市买了她要用的洗面奶、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身体乳、浴帽浴巾……还有洗漱杯和电动牙刷。
本来是单买她要用的东西的,但是席慎泽说他用的牙刷和洗漱杯也都该换了,索性各买了一对。
给她买拖鞋的时候席慎泽也挑选的情侣款,这回他给的理由是:“以后有朋友去家里玩不至于没有拖鞋穿。”
买完这些必需品,席慎泽结完账和方书漫从超市的出口出来,但他并没有带方书漫离开,而是让她跟着他去了商场里的珠宝首饰柜台。
柜姐一见到他俩走过来就热情地笑问:“两位是要看看婚戒吗?”
席慎泽回:“嗯。”
“我们家有款钻戒很经典,也是畅销的,”柜姐说话间就领着席慎泽和方书漫来到了戒指专区。
她从柜台里拿出一款钻戒给席慎泽和方书漫看,“就是这款,好多新人过来最后买的都是这款。”
席慎泽扭脸问方书漫:“喜欢吗?”
方书漫从柜姐手中接过这枚钻戒,假装在看钻戒的款式,其实是在注意挂在钻戒上的吊牌标价是多少。
24800。
对她来说,好贵。
方书漫拿着钻石看了须臾,都没有试戴,然后就浅笑着把它还给了柜姐。
“不是很喜欢?”柜姐笑语盈盈道:“那再看看别的款。”
席慎泽也问:“你喜欢哪个?”
方书漫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哪有女人不喜欢钻石的。
但她觉得买了会很亏。
一来是钻石不保值,从买下它的那一刻它的价值就对半砍了。
二来是她这个职业,平常也带不了首饰,买回去也是常年放在戒指盒里,当一枚观赏性的钻石戒指。
方书漫对柜姐说:“不好意思,我们先商量一下。”
“好的,没关系的女士。”柜姐笑着回。
方书漫拽着席慎泽的衬衫袖口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跟他说:“我不要钻戒……”
不等她把话说完,席慎泽就问:“那你要什么样的戒指?铂金的?黄金的?素一点的?”
方书漫本来想告诉他其实根本不用买,他俩都很少有机会戴戒指,买了也没什么用。
但是当她仰起脸看向席慎泽的时候,她忽而又觉得买一对也很好。
哪怕不戴只能放在家里当摆设也很好。
“我想要对戒,”她轻喃出声,顿了顿又补充:“黄金的。”
保值。
“好。”席慎泽答应。
他带她走回去,对刚刚那位柜姐说:“麻烦拿几款黄金的对戒看看。”
“好的先生。”柜姐笑着应下,又带席慎泽和方书漫到戒指柜台那边看了几种不同款式的对戒。
最后方书漫看上了一款比较素净的黄金对戒。
戒指的内径和外径有着两三毫米的厚度,一侧刻着数字1-12,另一侧刻着数字1-30,而戒指上那颗心,头指数字5,心尖尖指数字20。
柜姐说这枚戒指叫520时钟戒指。
方书漫喜欢这款戒指。
于是在试过戒指确定了各自合适的戒指圈号后,席慎泽将这对女款11号男款18号的时钟对戒买了下来。
等柜姐给他们开完票席慎泽也付了钱后,柜姐把他们的戒指放进戒指盒里,随即拿着戒指盒和手提袋过来。
在把东西交给他们时,柜姐打开戒指盒让席慎泽和方书漫确认东西都在款式都对。
“两位要戴上吗?”柜姐笑着问。
方书漫本想说不用了,席慎泽却先一步回了柜姐:“好。”
“戴吧。”他这句话是对方书漫说的。
柜姐莞尔笑说:“那先生帮您爱人戴上吧。”
您爱人。
这个称呼让方书漫的脸颊发热,同时也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席慎泽倒是很镇定,他从容自然地从戒指盒里拿出那枚小小的女戒,而后执起方书漫的左手,将这枚戒指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在席慎泽给方书漫戴戒指时,柜姐已经帮忙把男戒从戒指盒里拿了出来,然后她把捏在手中的男士戒指递给了方书漫,话语温柔含笑:“女士,给您。”
方书漫稍显慌乱地接过戒指。
下一秒,席慎泽主动将自己的左手递了过来。
方书漫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然后慢慢将这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柜姐已经麻利地将戒指盒子连同小票都放在了手提袋里。
见他们戴好了戒指,柜姐把手提袋拿给席慎泽,并送上祝福:“祝两位百年好合。”
席慎泽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回了柜姐一句:“谢谢。”
从珠宝首饰店出来,席慎泽语调随和地问方书漫:“想吃什么?要不要在这儿选家餐厅吃?”
方书漫的思绪正在游离,没听到他的话。
席慎泽扭脸低头看向她,发现她在神游,就连迎面走过来的人都没注意。
在她和对方撞上之前,席慎泽伸出手,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稍一用力,方书漫就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来。
在落入他怀抱的这个瞬间,方书漫才蓦地回过神来。
“方书漫。”她听到他语气无奈地说:“看点儿路。”
被戒指套住的左手无名指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新戴的戒指,他攥着她的左手没松,戒指硌的手指泛疼。
大概是手指连接着心脏。
不然,她的心为什么也在疼。
可她是开心的。
因为,从今天开始,方书漫就是席慎泽的爱人了。
而她曾以为,她已经错过了他,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席法医和书书嘛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