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漫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后第一件事就是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
今天穿的衣服被她扔进脏衣篓,一会儿开洗衣机洗。
等她洗完澡也开了洗衣机,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
方书漫把头发吹干后就疲累地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本来是想休息一会儿,顺便想想晚上吃什么,结果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是被隔壁闹出来的动静给吵醒的。
方书漫租的房子是一个隔间,算是主卧,自带卫浴。
这个房子还有另外两间卧室,分别住着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男生。
住在方书漫隔壁的就是自己租住的男生。
这个男生每到周六日就会带女朋友回来住,于是不免会搞出一些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动静。
比如现在。
习以为常的方书漫已经被吵的没脾气了。
她面无表情地摸过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开始看晚饭要吃什么。
过了会儿,隔壁终于消停。
还没决定今晚吃什么的方书漫瞅了眼时间,从她睡醒拿起手机到现在,过了不到十分钟。
最终,方书漫爬起来用电热水壶烧了壶热水。
她拿出自己的泡面碗,从墙角的箱子里掏出一袋酸豆角方便面,拆袋将面饼放进泡面碗,又把几个调理包里东西都倒进去,等水烧开后往泡面碗里倒了些水。
几分钟后,方书漫一边看法医纪录片一边嗦泡面。
解决掉晚饭把泡面碗刷干净后,方书漫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干净的衣服,走到窗边从晾衣杆上取了衣架,将衣服一件件挂好。
这晚睡前,方书漫靠在床头在浏览器里搜索了一个名字。
席慎泽。
搜索结果显示:席慎泽,法医硕士,沈城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人,沈城医科大学法医系本科讲师。
短短的几句介绍,方书漫却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的思绪都在不知不觉间像急剧生长的藤蔓,枝条肆意伸展到了过去。
她和席慎泽第一次相遇,是在2016年的2月26号。
那天是个周五,天气很好,因为到现在方书漫都记得他出现在她教室门口时,他背后的天空是一片特别绚烂的橙红色晚霞。
当时才开学几天,高一年级因为文理分科重新分了班级,方书漫被分在了理科13班,同桌是个叫倪欣云女孩子。
开学第四天,也就是2月26号那天傍晚,放学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方书漫和倪欣云都还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教室后门处忽而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倪倪。”
倪欣云听闻回头,而后脸上就露出了笑,开心地唤了声:“哥!”
方书漫跟着倪欣云回头看向教室后门,然后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教室后门门外的男生。
他身上穿的校服和她们高一年级的校服除了胸前那一道颜色不同,其他的并无差异。
高一年级的校服胸前是红色,而他的校服胸前那块布料的颜色是蓝色。
蓝色是高三年级的校服。
他立在那里,身形挺拔,背后的天空晕开大片大片的橙红色,快要西落的太阳依然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线。
方书漫认得他。
她不止一次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他就是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那个高三学长,席慎泽。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最最有名的学霸。
倪欣云在看到哥哥后收拾东西的速度立马就变快了。
她拉好书包的拉链,飞快的语速里带着笑,对方书漫说:“书漫,周一见!”
方书漫对倪欣云笑笑,回她:“拜拜,周一见。”
随即,席慎泽就和倪欣云沿着走廊望楼梯口走去。
方书漫的视线追随着他们,更确切地说是追随着他。
她在教室里隔着玻璃窗望着走在倪欣云身侧的男生,很惊讶他竟然是她同桌的哥哥,但同时又觉得他是倪欣云的哥哥太合理了。
因为她的同桌倪欣云也是他们这一届的年级第一。
那天方书漫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她在走之前将教室后门从里面锁好,然后背上书包走到教室前门,就在她关上教室前门打算上锁的那一刻,有个人语气很急迫地叫她:“书漫!等一下!”
方书漫茫然不解地扭过脸,席慎泽已经跑到了她跟前。
一阵凉风登时迎面将方书漫裹挟。
“还没锁吧?”他伸手拿起方书漫挂在教室门锁扣上的那把锁看了看,很庆幸地松了一口气,笑起来:“还好,赶上了。”
方书漫感觉自己的双脚仿佛被人给钉在了原地,完全无法挪动。
她讷讷地怔望着他,看到他脸上洋溢着淡笑,听到他声音很好听地说:“倪倪刚刚收拾东西太匆忙,落了一张数学试卷,我来帮她拿一下。”
方书漫轻轻点了下头,声如蚊蝇地“嗯”了声。
席慎泽将锁摘下来,推开门进了教室,他快步走到方书漫的课桌旁,探身从里面的那张课桌上拿起那张被倪欣云落下的数学试卷,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从教室出来时,方书漫还在一动不动地僵站着。
席慎泽把教室门锁好,转身要走的时候见她还杵在原地,笑着问:“你还不走吗?”
她这才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去。
因为他叫的那声“书漫”,那天方书漫想了很多有的没的。
直到方书漫和他在一起后,有次提起这件事来,她才知道,原来他当时听到妹妹叫她“书漫”,还以为她的全名就叫“shūmàn”。
……
手机上方突然跳出一个微信弹窗,提示微信有一条消息。
方书漫这才退出浏览器,在后台关掉了刚刚搜索出来的网页,然后打开了微信。
是一条添加好友的请求。
对方的备注说的是:“你好,我是下周四要你和你在free life见面的人。”
方书漫点了通过,对方发来一个“你好”,方书漫礼尚往来地回了一个“你好”。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方书漫不想拖着这件事,毕竟已经答应了师父,这个面是一定要见的。
但是见了后发展成什么样就不在她答应师父的范围内了。
正好明天是周日,她思索了片刻后主动问对方:【请问你明天方便吗?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我们能不能明天就见面?】
然而对方却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在外地,得周三晚上才能回沈城。】
既然如此,那看来是没办法提前了却这桩烦心事了。
方书漫回:【Okkk,那就按原定的时间见吧。】
对方回了个好。
最后两个人很官方地交换了一下姓名,聊天便再次结束。
其实方书漫感觉出来了对方对她也没什么兴趣,看起来也像是被逼着相亲的。
这样就更好解决了,到时候两个人吃顿饭应付一下各自的家长,以后也不必再有任何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方书漫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在租的房子和殡仪馆之间两点一线,日子过的平淡、无趣,但也平安、健康。
周三傍晚下班的时候,魏路生特意交代了方书漫明天上午不用来上班,他给她一天的假,还嘱咐她明天和相亲对象吃了饭后再去逛逛玩玩。
方书漫左耳进右耳出地笑着应下,其实心里并没有任何要跟相亲对象进一步接触交往的念头。
隔天,方书漫化了个淡妆,长发没有扎起来,而是柔顺地披散开。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去了和相亲对象约定的见面地点。
方书漫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五十三分。
距离他们约定的地点还有七分钟。
她听着西餐厅里播放的音乐等了七分钟,但所谓的相亲对象并没有到。
方书漫继续等,直到十一点半,对方才姗姗来迟。
男人穿着白色Polo衫和黑色宽松短裤出现在了方书漫面前。
从他过于随意的衣着打扮来看,他并没有把这场见面放在心上。
但当他在看到方书漫后,目光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就连连向方书漫道歉,说路上堵车。
方书漫淡淡地笑笑,回他:“没关系。”
自那晚交换了名字之后,他俩这几天都没有再聊天,但让方书漫意外的是,见了面后他还挺健谈的,一直在主动找话题,似乎有想和方书漫进一步接触的打算。
这可不是方书漫想要的结果。
她眉眼弯弯地说:“许先生好像还不是很了解我的基本情况。”
方书漫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席慎泽就站在她身后侧没两步远的地方。
听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她大概是在相亲。
于是,席慎泽就选了和方书漫身后的这张桌位,和她背对着背而坐。
也因此,接下来方书漫和她的相亲对象说的话,席慎泽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方书漫冲对方浅笑着,语气很真诚地告诉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我今年25岁,身高一米六二,是个入殓师,就是在殡仪馆给往生者化妆的遗体修容师。”
她说到这里时,对方的脸色就徒然变了,本来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嫌恶地皱眉。
方书漫继续说:“我的经济状况其实也不是很好,目前不仅没房没车没存款,还有一些借贷没有还清……”
不等她再说下去,对方就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来。
“妈的!真晦气!”男人脸色难看地低骂着,像躲瘟疫似的快步离开了这家西餐厅。
与此同时,席慎泽从方书漫身后的卡座里站了起来,转身三两步就到了她对面,动作自然地落了坐。
刚靠住沙发卡座松了一口气的方书漫怎么也没想到席慎泽会突然冒出来。
她蓦地愣住,旋即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方书漫怔怔地和坐在她对面的席慎泽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叫不出他的名字,甚至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无法说出口。
过了片刻,席慎泽抬起一只手,用食指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随后就打破了蔓延在他俩之间几乎震耳欲聋的沉默。
他的语调稀松平常,很平铺直叙道:“我27,187,法医,有房有车有一些存款,目前正在还房贷,考虑吗?”
方书漫直接被他这番话给打蒙,表情震惊又呆滞,当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话。
一直在播放音乐的餐厅里此时放的是一首华语经典流行音乐,女歌手用她那微微沙哑有些厚度又很有故事感的嗓音缓缓唱着:
“再处心积虑终究事不关己
哪来的勇气 我就是不灰心
我且爱且走其实在等你
是仅有的默契
你会不会又错过
我没有把握……”[标注1]
歌很好听,但方书漫却没心思去欣赏这首歌。
她的脑袋里仿佛有一簇簇烟花在噼里啪啦地炸开。
席慎泽见她不说话,又耐着性子问了她一遍:“方书漫,你考虑跟我领证吗?”
作者有话要说:标注1:《连名带姓》张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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