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河野带了多少钱,或者携带了与他身份不符的医疗器械,这些都不过是意外,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话虽如此,不解开这个谜团,就此与他分手,我也觉得很不甘心。我苦苦思索,怎样才能将心里的巨大疑问说出来呢?河野一直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至少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你没有忘记带走窥视镜吧。”
河野冷不丁地这么问道。虽说这种毫无意义的问话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狼狈,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为含有“你也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这样带有威胁性的警告之意。
当我们陷入无言的对峙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火车已经驶过了几十里山河。很快就要到达河野即将下车的那一站了。可是,我竟然把这一站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火车鸣响汽笛的时候,我才发现河野仍然泰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丝毫要下车的意思。
“喂,你不是要在这里下车吗?”
其实,我也不希望他就在这里下车,却一瞬间不由自主地这么问道。
河野不知怎么满面通红,辩解道:“啊,真是的。也没关系。就坐到下一站吧。反正已经下不了车了。”
不用说,他是故意不下车的。这么一想,我不禁感到些许恐怖。
距离下一站不过两英里多一点的路程。转眼之间,火车已经到站。看到车站信号灯的时候,河野犹豫不决地对我提出了奇怪的请求:“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帮忙,能不能请你换乘下一趟车呢?在这个车站下车,距离下趟车到达,有三小时时间。在这三小时里,能不能请你听一下我的请托?”
对于河野突然提出的请求,我一时间很惊愕,也有点害怕。可是他的态度非常恳切,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加上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我们下了车,来到车站前的一家旅馆,对旅馆的人说我们只是在这里稍作休息,开了最里头的一个房间。隔壁的房间里好像没有人,正适合谈这种事情。
女佣送来了我们要的酒菜。女佣离开后,河野显得非常难以开口的样子,犹豫不决的,为了掩饰他的难为情而不住地向我劝酒。终于,他痉挛似的抽动着苍白的面部肌肉,毅然决然似的开口道:“你看到我皮包里的东西了吗?”
在他的眼睛盯视下,原本没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多半脸色也煞白吧,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腋下的冷汗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看到了。”
为了避免刺激对方,我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实话实说。
“你觉得奇怪吗?”
“是的。”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你知道爱情这种感情的意义吗?”
“我想应该知道吧。”
这种对话,宛如学校里的口试或者法庭的审讯。要是在平时,我会马上笑出声来,因为我们的表情就像决斗时那样严肃地进行着如此滑稽的问答。
“那么,为了爱而犯下的过失,也有可能是一种犯罪吧,对于那个男人所犯的这种没有丝毫恶意的过失,你能不能原谅呢?”
“或许会原谅吧。”
我用足以让对方放心的口气回答道。因为即便是此时我对河野也只有好感,没有任何反感的。
“你难道跟那个案件有什么牵连吗?或者你在其中起了特别重要的作用?”
我壮起胆子问道。我相信自己的预感十之八九没有错。
“有这个可能。”河野充血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报警吗?”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当即答道,“那起案件已经尘埃落定了,没有必要再追究新的牺牲品了吧。”
“那么,”河野多少放心了似的说道,“即便我犯了罪,你也会将这个罪行藏在心里吗?而且,你会将见到的我皮包里的东西忘掉吗?”
“咱们不是朋友吗?谁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喜欢的朋友成为罪犯吧?”
我竭力用轻松的语调表了态。实际上,这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听了我的话,河野好久没有说话,表情渐渐地难看起来,最后差一点哭出来,好容易这样说道:“我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我杀了人。起初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我完全无法左右。就连会引起那样的后果,我都不懂得,真是个大笨蛋。我完全被爱蒙住了眼睛,就像着了魔似的。”
没想到河野也有如此软弱不堪的一面,太意外了。在湖畔亭时的河野与现在的河野简直判若两人。奇怪的是,当我知道了他的弱点后,反而比以前对他更有好感了。
“那么,人是你杀的了?”
为了避免刺痛对方,我尽可能像聊天似的问道。
“是的,等于是我杀的。”
“‘等于’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道。
“就是说不是我亲手杀死的。”
我越来越不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不是他亲手杀的,那么映在镜子里的手,到底是谁的呢?
“那么,是谁干的呢?”
“没有人杀人。那家伙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死的。”
“你是说过失……”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连忙问道,“啊,你说的是三造吧?”
“当然。”
听到他回答得这么肯定,我的脑子里反而糊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