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被他迅疾的身手吓住,噤声不敢多言,唯有铁三打头催促:“快……快给寨主开金库!”
山匪这才清醒过来,选了几个人跑进角楼。
一听有金库,姬瑶心头的惧意瞬间消失,双眼泛光,仿佛看到纸醉金迷的生活。
笑容难以抑制,她睨向秦瑨,娇声夸赞:“真有你的。”
秦瑨没说话,长长松口气,只要能安顿好她,他便减少了多半的负担。
没多久,两人步伐轻快的走进角楼,看到所谓的金库时,却是愣在了原地——
角楼内屋堆了两个木箱,里面只有几十贯银钱,周边横七竖八的摆着各种玉器,质地庸俗,皆是市集所卖之物。
秦瑨知道这个山寨寒酸,却没想到寒酸至此,禁不住额角一跳,“就这?”
“不,还有。”
铁三狂妄挥手,很快就有人端着几坛酒进来,还拿着陈年蜡腌的挂肉,角楼门口也拴上了几匹瘦骨嶙峋的老马。
铁三谄媚一笑,“咱们寨子里的宝贝都在这了。”
“宝贝?你说这些是宝贝?开什么玩笑!”姬瑶脸色阴沉,紧盯铁三,眸中杀气腾腾,“你们成日烧杀掠强,不可能就这点破东西。说!你们是不是私藏了!”
铁三吓得全身一凛。眼前这位女郎生的跟仙女一样,谁知发起火来凶神恶煞,简直就是个母老虎。
“小娘子莫急叻,寨子里规矩多,俺们哪敢私藏?平日里俺们到处抢点,但周围都是穷地方,半个富家子都没有,抢来的东西也就勉强够俺们吃喝。”他讪讪看了一眼兄弟们:“你看俺们,各个也是大胃口,外面躺里那俩,先前更是好色人儿,花销可不是一般大……”
姬瑶气不打一处来,“难怪这破山寨看起来乌烟瘴气的,你们只知吃喝玩乐,能有什么作为?打家劫舍都能混成这样,真是一群废物!”
她失望怒极,上前猛打铁三。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铁三只敢捂着脑袋求饶:“是!是!小娘子教训的对嘞!”
急头白脸的发泄一通,姬瑶手骨都疼了,心里更是窝囊。
费尽心思上山剿匪,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寨子里就那么点东西,够干什么的?美味的吃食没了,漂亮的衣裳没了,舒服的床榻也没了。
美好的憧憬无情破灭,她眼眶微红,可怜兮兮地看向秦瑨。
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凝结在她的眼瞳里,无声无息,深深烙进秦瑨心头。
他跟着莫名焦躁,深吸一口气,极力才平复下来,上前扳住姬瑶的肩,携她走出角楼。
外面云影飘忽,倾照下来的斜阳金灿灿地,光华愈发刺眼。
院里有十几个山匪静静站着,秦瑨绕过他们,将姬瑶领到一株茂盛的槐树下,低声叮嘱:“在这等着我,不管里面出什么动静,都不许进去。”
姬瑶触及到他意味深长的眸光,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秦瑨没做解释,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听话。”
沉稳的声线,似乎参杂了某些情愫,入耳变得温煦动听。
柔和的风,细碎的光,有那么一瞬,姬瑶仿佛又见到了逝去的兄长。他也喜欢揉着她的头,温柔的对她说:“瑶瑶要听话。”
姬瑶心口如塞了乱麻,闷闷胀胀,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眼睁睁看秦瑨以寨主的身份缴了山匪们的械具,带着一行人走进角楼,随后紧紧关闭门匪。
等待的时间颇为难捱,尤其当里面传出骚动时,姬瑶忍不住攥紧手心,渐渐薄汗浸身。
他要做什么,她大抵猜到了……
角楼的门再次开启时,秦瑨是拿着一个包袱出来的,身穿的黛袍黑迹斑驳,染上不知名的秽物。
阳光照在他脸上,红白两色显得更加分明,连他的五官似乎也跟着惊艳起来,星眸黯沉,摸不到底,仿佛藏着一头几欲苏醒的野兽。
姬瑶盯着他脸上的血,不由升起一股惧意,“你把他们杀了?”
“这些人留着是祸害,我不杀,官府也得剿灭。”秦瑨轻描淡写,将干净的包袱塞进她怀里,兀自走到井边打水。
姬??瑶抱着沉甸甸的包袱站在原地,里面的铜钱硌的她有些疼。
视线的末梢,角楼门扉大敞,里头一片昏暗,安静的极其诡异,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腥气。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秦瑨的狠戾,那么决绝,不曾有过半点犹豫。
朝中经常有人提及秦瑨作派冷硬,不看僧面,亦不看佛面,达官显贵们各个儿都怕落下把柄在他手里。对此她不曾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只嘲世家丢了风骨,竟对一介寒门战战兢兢。
如今看来,若真在秦瑨手里扔些把柄,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世家的门庭怕是要被他掀个底朝天,到时候岂不是寒门天下了?
姬瑶不敢细想,赶忙收回视线,看向怀中的包袱,失落的情绪很快爬上她的眼角眉梢。
人道是富贵险中求,她鼓足勇气,亲自剿匪,谁知却求来了这点富贵。不过虽没得到金山银山,好在聊胜于无,路上总能买点吃食,不至于挨家挨户的讨饭吃。
秦瑨洗净脸上的血渍后,继续在寨里搜寻,可惜并没有发现别的密室。
一晃到了傍晚,山中阴气逐渐聚集,他索性放弃,挑选了一匹看起来最强健的马,驮着姬瑶下了山。
天地黯然,村民们聚在村口翘首以待,见二人平安回来,旋即蜂拥而上。
得知山匪全部自尽,众人喜笑颜开,徘徊在莫岭村上空的阴翳终于散去。
刘昇乐道:“秦兄弟,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今晚来我家吃酒,咱们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我家有酒,我去拿!”
淳朴的民风在这一刻重新归位,秦瑨笑着拒绝了:“天色已晚,大家还是先行休息吧,明日需有几个胆大的兄弟到寨子里处理一下尸身,免得天热生疫。”
众人心道有理,七嘴八舌的毛遂自荐,渐渐散去。
回到沈家时,已月上柳梢头。
忙了一天,秦瑨心身疲惫,打了井水在院中冲凉,一盆盆凉水浇掉了他身上的煞气,然而却难以平复他的内心。
自打他离开战场,便再也没有亲手杀过人。如今仿佛又回到了血雨腥风的时候,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然而却像中了魔咒,逃脱不掉。
春夜微寒,他一遍遍重复着浇水的动作,直到肌肉开始酸痛,这才擦干净身子,换上村民送来的干净衣物。
甫一系好腰封,便听到姬瑶惊惶的叫嚷:“秦瑨!秦瑨你快看!”
秦瑨一怔,迅速往屋舍里冲,长腿刚跨进门槛,没想到就跟姬瑶撞了个满怀。
两人力道都很大,姬瑶下盘不稳,当即后仰,捏紧衣襟的手紧跟着松了几分,衣袍登时下滑,露出她瘦削白皙的肩。
好在秦瑨反应迅速,展臂将她捞进怀里。
但见她衫垂带褪,神色慌张,他赶紧拉好她的衣裳,瞪眼看向堂屋内的沈霖,“你做什么了!”
沈霖一脸懵,“我……我就坐着啊……”
“那她怎么——”
秦瑨话没说完,便被姬瑶急匆匆打住:“跟他没关系,你快进来。”
她一手攥紧衣襟,一手拉着秦瑨走进厢房。
秦瑨愈发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发问,谁知她的一个动作却让他喉头发滞,脑子轰然炸开。
房内烛影昏暗,姬瑶背对他,褪下了春袍,露出大半后背,肤色凝白如玉,中间嵌着精致优美的脊骨。
若说美中不足,那便是右侧有一处擦伤,露出了细微的血肉。
姬瑶徐徐扭头,露出娇美怜弱的侧颜,颤声道:“我后背受伤了,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定义失效,手动感谢乌托邦农场主的地雷,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