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菀抵达医院的时候,老爷子的病房里只有洪叔等年轻时陪着他闯天下的人,倒也不是季棠合他们不惦记遗产,而?是老爷子的遗嘱已经找律师公?证过,如今他正在昏迷中,不会?再有起来改遗嘱的行动,而?律师与他早年相?识,也很尊重?他的想法——
可以说,季家偌大的家产去向,早就被分割得明明白白。
既然没有侍疾床前的好处,这些被他一手养大的狼,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与其?指望老爷子昏迷中醒转,他们还?不如想办法将季兴承先联手整下去,这人长?久以来都没有结婚,身边的女伴虽换的很勤快,可惜谁也没留下他的种。
如果季兴承意外?去世,他名下的那一份财产……倒是可以拿来给兄弟们再分一分。
洪叔对他们几个的想法一清二楚,电话确实都通知过,但真正来的却?只有薄菀一人,见到人进来的时候,他眼中免不了溢出几分泪光,背过身去,偷偷揩了揩。
余光注意着他的动作,薄菀知道他是感动于自己的前来,但洪叔不明白的是,这个季家,除了他们这群早跟着季清风发达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
她?也不例外?。
护工们出去,其?他轮番站岗的兄弟们也走远,屋里只剩下洪叔与她?,病床上的人只躺了这么?一段时间,再不见生日宴时候的意气风发,脸颊瘦的几乎脱相?,而?露在被子外?的一丁点脚部皮肤,却?是浮肿的。
季清风早年跟人吸旱烟,后来肺部又受过伤,才把烟-瘾给戒了,即便如此,在船上的时候受到那烟熏雾缭的刺激,肺部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本来就脆弱、又有肺癌的征兆,现在于病床上情况日渐加重?,也始终昏迷不醒。
也许他早知道这场意外?是怎么?来的,无法接受自己身边的儿女都在想着怎么?谋害他,所以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没有多少眷恋之心。
答案薄菀已经不得而?知。
她?现在看见外?公?躺在床上,脑子里却?都是当年他把自己接回季家的样子,他将她?从疯癫的季欢身边带走,让她?不用再过之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挨打的日子。
他给她?好吃好穿,让她?受到最好的教育,住最好的地方,也有最好的成长?……曾经季欢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他花重?金帮她?去掉,告诉她?女孩子本就该这样干净漂亮,也就该在美好的家庭里长?大,而?不是担惊受怕、朝不保夕。
他不逼她?学画画。
也不让她?接触跟赌场有关的事?情。
相?比她?生母疯狂之后的模样,十岁之后,她?生命一步步走向光明开阔,都是季清风赐予她?的。
她?其?实应该感恩。
可是每次想到他对自己的好时,那优秀的记忆就会?在大脑深处播放出更多的、被她?试图掩藏的片段来提醒她?,曾经在季欢不疯狂的时候,其?实她?的家庭也是很幸福的。
父亲是纪录片导演,总是去到那些路很难走的、环境很恶劣的地方,或是记录失落的工艺,又或者?是跟那些被忘在大山里的老者?交谈,可那时候她?和母亲跟着也不觉得苦,每次他出去工作,母亲就会?带着她?去河里抓虾、或者?是陪着她?玩一整天的游戏。
那时候的家里充满欢声笑?语。
季欢总是告诉她?,父亲的工作究竟多伟大,他的眼睛始终可以看到那些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就像是水一样,哪里最低、哪里坑洼,就往哪里流,并?不担心自己身上沾了脏污。
薄菀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父亲一样成为导演,跟自己的好朋友们去到那些无人关注的地方,用镜头?记录下那些困苦里开出来的花……
可是后来。
一切都变了。
父亲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带她?们母女俩一起出门,只是趁着季欢不注意,偷偷地往外?拿钱,有一次薄菀正好碰上了,好奇地看过去,却?被对方狠狠推开,茫然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卷着存折跑了。
家里开始整日整日都是争吵。
她?总是趴在门口?惊慌地往里面张望,甚至不自量力地往里冲,试图拦在两人中间。
“爸爸!妈妈!不要吵了,我很听话,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那时候她?总是在哀求,在祈祷,对着老天许愿、对着寺庙里的神佛祈愿,希望家里可以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
老天听见了她?的声音。
父亲在客厅里对母亲下跪,抱着她?的腿,又是哭又是赌咒发誓,菜刀就落在他的脚边,他说自己再也不赌了,只要母亲能帮他把欠的钱还?上,他保证这辈子不再踏进赌场一步。
那是薄菀见到母亲哭得最惨的一次。
向来温柔又坚强的人,抱着父亲的脖子,与他相?对而?跪,眼泪里都是绝望,漂亮的眼睛里也都是彷徨,薄菀偷偷地在角落里往这边看,听见她?哭着说:
“我知道……”
“我知道你戒不掉,但只要你这样说,我就还?想相?信你——”
“我们季家人从赌场起家,没有其?他人会?把生意做到我的头?上来,我知道你是被人害了,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可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这个家还?在……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她?的手放在对方的脖颈上,像是抱着一根孤苦无依的浮木,又像是想掐住他让他醒过来看清这场阴谋。
薄菀听见父亲赌咒起誓:“只要这次的债还?了,我要是再赌!我就出门被车撞死!我不会?再害你们了!”
后来他拿着一家人剩下的财产出了门。
再后来……
他的誓言成了真。
他让薄菀在还?不懂死亡是什么?的年纪,就体会?过那种失去至亲的疼痛,只是这疼痛并?非来自于心灵,而?是来自于身体上日复一日被母亲用刀、用画笔刻上去的痕迹。
每一道鲜红的痕迹流下来的时候,对方都用淬血的恨意提醒她?:“你永远不要忘了他,也永远不要忘了季家人,你要为他报仇,菀菀,你要为你父亲报仇。”
“你是不是想忘了他?”
……
失去丈夫和信念的季欢,每天在屋子里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薄菀虽然也为父亲的离开而?苦,可她?更希望季欢能恢复正常,所以竭尽所能地讨好她?。
偶尔季欢清醒的时候,会?抱着她?一直哭,跟她?道歉,给她?做饭、买好看的衣服,然后对她?说:“永远不要回到季家,那里会?吃人,一直留在妈妈身边,好不好?妈妈会?对你好的。”
等她?点头?了,下次又是满屋子跑的捉迷藏,糊在她?身上的乱七八糟的颜料盘,她?躲在房间里、橱柜里、天花板上,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那个房子,能站在阳光下,跟母亲牵着手快乐地逛街。
可是季欢的病却?越来越严重?。
她?恨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甚至让薄菀去学赌场里的东西,想让她?学会?、然后再给她?父亲报仇,当初是哪个赌场闹得他们家破人亡,季欢就要让人从此再也没法在这行混下去。
那时候小薄菀的手上常常都是伤,甚至还?会?被里面鱼龙混杂的客人占便宜,摸她?的脸、摸她?的手……
她?终于没忍住。
跑掉了。
从一个地狱落入另一个地狱。
直到喻夏救了她?,让她?得以捡回一条命,站在季清风的面前,那是薄菀最后一次对亲情抱有希望,她?想,只要外?公?能一直对她?好,她?长?大了一定会?留在季家,留在外?公?身边,她?会?很听话。
可是。
偶然情况下,她?又得知了,原来自己与父母的那个小家庭之所以破碎……
与季清风的袖手旁观有很大的关系。
他这样在蒙城手眼通天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季欢的处境?可他始终记得季欢要跟个穷小子跑的事?情,决意要给她?一个教训,以为等那些人将穷小子逼走了,他最疼爱的女儿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没想到。
季欢疯了。
于是他龙颜大怒,让那些顺了他的意、却?又做的过火的人,永远离开蒙城,他就像是古代?高高在上的皇帝,因他的一念,可以赏人生、赏人死。
又过了几年,薄菀渐渐听说了季清风当年的情史,原来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季欢的生母,然而?当年对方被家里的主母刁难时,他从未帮过,以至于后来季欢的母亲生产条件那么?差,又难产而?死,他震怒,将自己的结发妻子休弃。
多么?熟悉的故事?。
如今他用一样的手段放在薄菀的身上,只要她?乖乖地听话,永远在他的身边当最漂亮的、最会?摇尾乞怜的那条狗,他就会?给她?一切荣宠,但只要她?叛逆……例如喻夏的事?情,他就会?用尽所有手段,让她?尝到离开这温室的后果。
季家诸多儿女当中,只有季风起完美做到了他的标准,可惜,他看不上。
季兴承野心太大,他又畏惧。
而?季棠合光有脾气没有脑子,更不是他喜欢的女人所出,他也不喜欢。
只有薄菀,是他万里挑一培养出来的,自以为最好的接班人。
*
洪叔看她?在病床前久久站着,忍不住上前道:“如今惦记着老爷的,只剩下菀小姐了……您能过来,老爷一定很高兴。”
薄菀垂眸站在那里,漂亮的、传了三代?的琥珀色眼睛里面没有什么?情绪,她?用余光瞥了眼心电图机器上的数值,过了半晌才慢慢道。
“外?公?要是知道我来做什么?——”
“应该就高兴不起来了。”
洪叔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她?想说、想做什么?,只是出于本能,往她?的方向再走近一步,似是担心她?做出什么?对季清风不利的事?情。
并?且连神情都为之一变,又惊又怒,仿佛不理解为什么?之前薄菀是那么?孝顺,而?今只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就变成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
他忍不住小声提醒:
“菀小姐,您不要受到一些人的教唆和挑拨,对老爷子有怨言,他对您的好,您可是知道的。”
薄菀觑见他的动作,勾了勾唇,重?又看回病床上的人。
“我知道。”
“您放心,我今天来,什么?都不会?做……”
“我只是想看看,外?公?这一生操控了那么?多人的生死,能不能将他自己的生死也握在手里。”
洪叔有心再说两句。
薄菀却?后退一步,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就盯着那心电图的仪器发呆,听见那一声声有节奏的“滴”、“滴”动静。
洪叔摸不清她?的想法,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有所耳闻,知道她?不似从前表现得那么?无害,怕她?趁自己不注意做些什么?,于是有意无意地提醒老爷子对她?的恩惠。
“老爷曾经为您修改过一次遗嘱——”
“我知道,”薄菀慢慢道:“等哪天郭律师过来,您记得跟我说一声,那部分留给我的遗产,我会?以他的名义成立慈善基金会?,致力于为被拐卖妇女和儿童的家庭提供帮助。”
“我能为他积的德,只有这些了。”
洪叔:“……”
他张了张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家所有人都为老爷子的遗产争的头?破血流,而?薄菀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乖巧、又听话,常常陪在他的身边,若说她?一点不图钱财,没有人相?信。
可她?……确实是所有人当中,唯一对这遗产不感兴趣的人。
*
季老爷子咽气的当天。
某个偏僻的乡镇医院里,喻夏的继父也孤独地在医院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孙秋凤拉着她?的儿子,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跑到了病房门口?,看到的却?是护士拉起白色床单的样子,吓得扑了过去,“等等!等等!我的儿子还?没见到他爸的最后一面!”
“老汉,你再等等!”
可惜。
病床上的人没能再睁开眼睛。
她?大受挫折,瘫坐在床边,医院走廊里徘徊的人过来看到这情况,不由过来向她?推销自己:“你好,后事?包办……?”
孙秋凤愣愣地坐在那里,甚至连对方的名片都忘了接,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丈夫就在这个地方落寞地死去,她?是该为他办一场葬礼,不说多么?风光,起码也要体面地离开才是。
她?说:“好……好,你们这个多少钱?”
喻仁君就在她?的旁边,一见她?接过了名片,登时抢过她?手里的东西:“你还?有钱?他反正都已经死了,你给他办的多风光他都不会?知道的,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给我,我是他儿子,你把我养好了不比给他送葬强?”
孙秋凤震惊地看着他,甚至忘了夺回他手里的名片,房间里有其?他的病患家属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出声指责他。
纷纷攘攘的动静传来,可喻仁君却?充耳不闻,怒吼一声:“管你们屁事?!闭上你们的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孙秋凤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看了眼床上已经彻底闭上眼睛的丈夫,没忍住劝他一句:“阿君,你爸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跟他夫妻一场,不能看着他就这样——”
喻仁君抬手将她?拉到外?面“我爸是怎么?想的我最清楚,现在先把你的钱给我,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剩下的”,他一边说,一边不等孙秋凤反应,抬手就去翻她?身上的口?袋,想找出来存折或者?卡片。
“我会?给我爸处理后事?,你先把钱给我。”
“你是不是去一趟蒙城沾染了不好的习惯?阿君,我早告诉过你——”
母子俩拉拉扯扯,最后以孙秋凤被洗劫一空,重?重?被推到墙角为止,她?尾椎骨疼痛不已,根本没法从地上起来,哎哟哎哟地哀嚎出声,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动静。
但喻仁君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拿着钱跑了。
“别装了。”
他说:“我赚了钱就回来,到时候一定给我爸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
几日后。
墓园里。
薄菀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看着季清风的棺椁下葬,落土,目光扫过微微阴的天空,不多会?儿,有小雨飘下来,将周围栽种的松柏树的针叶微微打湿,也在她?的伞上落了一层湿润。
这个在蒙城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人,到老也没能掌控自己的生命,曾经找人花了大价钱做些什么?续命的仪式,但仍然也没有摆脱死亡的阴影。
她?放下一支黄色的菊花,看了眼那块被雕刻好、一尘不染的墓碑,最终转身离去,不远处的山脚下,有诸多的记者?想来采访她?,可惜都被季家的人挡在了外?面,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过来,季棠合匆忙从上面下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不再似以往那般艳丽。
可她?第一时间却?不是冲到山上。
而?是过去拉住薄菀:“你把他留给你的遗产都捐了?是不是?”
她?急于得到答案,迫切地看着薄菀,见她?点头?,又忍不住道:“阿菀,当年害你妈妈他们的人可没有我,那是季兴承干的,季风起也袖手旁观,小姨跟你妈妈曾经的关系是最好的,现在遇到一些麻烦,你可得帮我,对不对?”
她?想要那份家产。
也想要薄菀帮她?摆脱那群拉斯维加斯的人的追捕。
她?想回到M国。
可惜。
薄菀注定不会?让她?如愿,冷静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薄菀抬眸觑了她?半天,忽而?笑?了下:“小姨,你跟她?感情这么?好,她?死的时候,你为她?留过一滴泪吗?”
她?的丈夫被迫害的时候,你曾出面阻拦过一次吗?
她?将那些怨气发泄到孩子身上的时候,你对我伸出过一次援手吗?
谁也不知道薄菀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海那头?的人,总之现在季兴承与季棠合被追得十分狼狈,里外?都难做人。
就在季棠合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薄菀从她?旁边走过,拉开车门坐进里面,防窥膜贴好的窗户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一路从蒙城回到槿城。
抵达家门的时候,这边雨下的更大一些,将她?的肩头?都淋湿了,喻夏给她?开门时吓了一跳,而?后觑见她?的神情,只微微怔了刹那,就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
她?问。
薄菀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又睁开,鼻腔里嗅见的都是她?身上的芬芳。
神经不自觉松懈下来,尽管先前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什么?绷着,而?今看见喻夏,回到了这房子里,不知怎么?,出声说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句内心话。
“姐姐。”
“我没有家人了。”
她?这一生遇见的家人,都是最开始予以她?关怀,最终又给予她?伤害的人,父亲起初对她?很好,后来却?因为沾染了赌-瘾,只留下她?和母亲两人;季欢也曾爱过她?,可是开始多么?爱,后来就给了多大的伤害。
那些舅舅阿姨自不用说。
唯一对她?好过许多年的,就是外?公?季清风,然而?那份好,也终究是有限的。
数来数去,薄菀发现曾经唯一对自己好、又从未求过回报的人,竟然只有喻夏。
抱着她?的力气收紧了一些,喻夏从她?的话里读懂了什么?,很轻、语气却?很坚定地在她?耳边留下一句:
“没关系——”
“以后我来做你的家人。”
永远不背叛你,也不伤害你。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从此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她?们俩的命运何其?相?似。
前半生种种不断让她?们漂泊,直到与对方落在一起,生根、发芽,枝叶都缠绕在一起,才总算稳定住,而?后下半生不论风霜雨雪,不管什么?都不能再让她?们分开。
直到死亡的尽头?。
薄菀似有触动,勾了勾唇,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垂落在身侧的手也抬起,抱着她?的腰。
两人静静地在玄关处相?拥,久久不曾变化姿势。
身后的背景落地窗外?,雨丝如牛毛淅淅沥沥落下,在窗户上落下长?串的水滴,室外?的雨帘是冷的,可这室内,两颗近距离贴在一起的心脏,却?是滚烫而?热烈的。
于是她?们俩都同?时明了。
不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对方还?在身边,还?有这样的拥抱在,她?们就永远不会?再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从急诊刚回来,发了就继续去休息啦。
祝你们以后也能遇到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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