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门被拍出很轻微的响动。

若是走廊恰好有人经过、又离得近,指定会对这突然而至的动静升起一分好奇,想到这儿,喻夏的脸颊便火烧火燎,偏偏她神色清冷,便有种十足的禁欲味道,倒引得人更想激出她愈加动情的反应来。

薄菀压得更近,见她连眼底瞳孔都被此刻的情绪填满,眯起的眼睛里都写着得意,一下下轻轻啄着对方的唇,又缓缓地问:

“坠明老师刚才这招这么熟练,以前玩过多少次啊?”

“想知道?”喻夏问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哑,气息也有些浊乱,吞吐说话时,像是在渴求什么,自带一股难言的诱惑。

她稍稍抬起脑袋,双手懒懒搭着薄菀的肩膀,如一朵徐徐绽开的荼蘼,潋滟而不自知,另一条腿回勾着薄菀的腰身,几乎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

回吻时,她低低地笑:“抱我去床上,我就告诉你。”

*

与此同时,酒店另一间套房。

梁秋梧心不在焉地躺在懒人椅上,刷着自己的超话,助理坐在旁边小椅子上,拿着面膜碗,以勺子均匀搅拌,然后将冰冰凉凉的膏状涂抹在她的脸上。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躺着的人杏眸圆睁,似是想坐起来,连睫毛和眼尾被沾到那白膏都不怎么在意,做了个手势让助理离开,端着碗的助理愣了一下,只能起身往外走。

“梁老师,”一道浑厚的中年音带着笑意响起,背景声音吵嚷,估摸着又是个酒局,“晚上好啊。”

梁秋梧坐起来,按下手机录音键,双腿交叠的同时理了理身上的睡袍,“钟老师,听说您最近在闭关,新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钟鼎被她明知故问的关怀噎了片刻,笑了几声,顺势接道:“我的新稿一天不出,有的是人比我着急,像梁老师这边,是不是也急需一个不错的ip来提升热度啊?”

被他说中心事,梁秋梧放在膝头的手无声攥紧。

自从《心理追踪》之后,公司和经纪人给她接的本子都是看着能火、出品方不错、原著ip也有些名声的类型,然而一部更比一部扑,豆瓣评分就没有上过5的,若非如此,她现在也不可能来接《明月传》这种A级小制作。

她大部分的粉丝都是从《心理追踪》这一部里吸引来的,再拿不出好作品,无法从路人盘里面吸引更多粉丝,她的流量、身价都只会一步步地后退。

“钟老师不用跟我绕弯子,有话直说吧。”

“你跟喻夏又见面了吧?”钟鼎往僻静的地方走,说话时注意避开旁边的人,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愈加清晰:“梁老师跟她关系这么好,又从小认识,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她应该会乐意帮你这个忙——”

“想个办法,从她那里拿到《心理追踪》第二部的稿子,最少五万字。”

梁秋梧眼底划过讽刺的笑意,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深夜里的槿城影视基地,远处的民国取景区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牌匾挨凑在一起,张牙舞爪地、仿佛不知自己丑陋。

她低声笑道:“钟老师说笑了,即便以我和夏夏的关系,也没法让她做一些违心的事情,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

想到喻夏中午在道具间的那番话,她呼吸停了停,眸中闪过几分黯然。

正想挂电话之时,钟鼎的声音在那边慢悠悠地响起:“去年在戛纳电影节拿过奖,又被好莱坞伸出橄榄枝的刘海川影帝,现在正在夏威夷群岛度假。”

重新将手机贴回耳边,梁秋梧语气淡了很多:“我不认识这位刘影帝,钟老师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我能让你认识啊。”钟鼎答非所问。

梁秋梧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许多,陡然发白,神情变了又变,发觉她持续沉默、却又始终没有干脆地挂电话,钟鼎再次笑出声来。

“好好考虑一下吧,梁老师。”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蓦地深吸一口气,声调扬高了一些,仿佛在说服谁:“抱歉,我心里有数,刘影帝这样的咖位,不是我能搭上的,谢谢钟老师好意……”

“你在录音?”钟鼎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梁秋梧瞳孔缩了缩,想赶紧把电话挂掉,钟鼎的笑声低沉许多,夹杂着夜风,有种难言的诡异感,“梁秋梧,你不会是后悔了,想拿我重新去讨她的欢心吧?”

“钟老师,您在酒局上喝醉了吧?”她随口应付着,又开始装听不懂。

钟鼎浑不在意,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奚落和调侃:“看来梁老师在这圈里沉浮了几年,也知道这世上虚情假意多,真心太少,可惜——”

“现在想珍惜,是不是太晚了?”

“梁老师,当年不正是你把她最大的把柄送到我手里的?”

随着他一句句话落下,梁秋梧的脸色愈来愈差,忍无可忍地挂掉了电话,抖着指尖找到手机里的录音文件,按下删除,心绪起伏间,还觉不够,便高高地举起了手机。

*

“啪。”

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莹白的手臂伸长,指尖在地毯上逡巡着扫过,非但没能将它捡起来,反而有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它捉了回去,压进床铺里。

薄菀压下眼帘,眼尾长睫毛延伸出去,自然描出妩媚的弧度来,她淡色的眼瞳里清楚倒映出上方人的模样,中庭鼻梁线下,微弯的上唇唇瓣凝出格外明显的笑意,唇珠稍翘,颜色鲜艳,只一开一合间,就轻易挑起人心深藏的冲动。

“坠明老师……”

“怎么我帮你捡手机还不乐意了?”

在看到她之前,喻夏一直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将无辜、高冷、妖娆集于一体,就像雪山上的狐狸,风雪里远远一瞥,只能捕捉到它紧盯猎物的眼神,不带丝毫情感,殊不知,若是从小养大,它也会摊开柔软的肚皮,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亦会乖巧地蹲在那里,歪着脑袋望你。

捡起旁边遗落的浴袍腰带,喻夏随意将她的手腕束起,压在头顶,性感的腰身弯下去,脊背薄薄的肌肤微微反光。

“我为什么不高兴,你不知道吗,嗯?”

她曲起指尖,沿着薄菀的鼻梁,顺着山根一路往下轻轻刮过,动作轻柔,予人一种宠溺的错觉,薄菀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情,被主人抓起来不让走、认真教训的宠物。

从鼻梁、到下颌,又拂过颈间,像是毛茸茸顺着肌肤扫过,让她情不自禁绷紧腰身。

随后,指尖卡着她的下颌,指腹摩挲着细腻肌肤:“薄导,一人一次的规矩,坏了几次了?”

薄菀咬着下唇,有意想挣脱手腕的束缚,却无能为力。

方才被喻夏的神态所惑,一时间失去理智,将人从玄关抱到了床上,谁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对方的忽悠,才松了心神,主动权就被夺走。

见她不答,喻夏凑近稍稍,眼波流转出几分兴味来,也不知她做了什么,薄菀有些受不住,泪盈盈用膝弯去勾她的腰。

“姐姐……”

“你疼疼我吧。”

等喻夏松开手,某些人的肌肤如今像是被炙烤过一样,火烧火燎,像是傍晚夕阳漫开的火烧云,倒也是另一番风景。

诸多感觉混在一块儿,薄菀眼角又有些微红,喻夏亲吻着她的唇,轻声问:“动不动就哭,我还没怎么着呢,谁知道我们槿城的小天菜居然比0还能哭呢?这就是天赋异禀?”

薄菀闭上眼睛,不欲同她辩解自己这只是本能。

偏喻夏不愿让她就这么躲过去,自己被调戏时遭受过什么对待,如今也要一一奉还,见她努力要忍,偏偏不让,将人弄得处处都在哭,甚至还咬着薄菀的耳朵,慢慢问:

“让我想想你耍赖多少次……”

她抬起右手,指尖像是数数一样,一、二、三,常年敲键盘的葱白手指细又长,食指、中指、无名指依次竖起,并拢在一块儿之后,便暗喻着别样的意味。

薄菀不自觉地抖了抖,努力压住脑海里的猜测,直到女人的话将她的猜想落到实处——

“我就加多少,怎么样?”

被压倒在床铺里的人蓦地睁开眼睛,一时间不敢去算自己耍了几次心眼,狡猾的小狐狸主动摊开柔软的肚皮,朝着主人迎去,仿佛自带眼线的漂亮眼睛溢出一点泪花,闪烁着不让掉下来。

她放软了声音,语调粘连,腻腻乎乎地传入喻夏的耳中:“姐姐,对我好一点嘛……”

喻夏似笑非笑地,没料到薄导竟也是影视圈遗失的沧海明珠,当她装起可怜来,旁人的演技根本算不得什么,若不是她早知道对方在床上也诡计多端,怕是要心软了。

“努力把你喂饱……”

“难道还不够对你好吗?”

向来巧舌如簧的薄导被问住,一朝失去主动,如今看着手腕处的白色绳结,再难挣扎,只好努力地哭,六分情动,四分演绎,绯色眼角泪滴如珍珠落下,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喻夏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说出来不过是吓吓她,现今看她哭得那么认真,不知道怎么,竟然笑了出来,低头去亲她眼尾的咸湿。

“你这样哭,不知道的以为我技术多差。”

薄菀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我不哭,姐姐会放过我吗?”

状似思考地转了转眼眸,就在薄菀燃起几分希望的时候,喻夏倾身过去,同时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小小的房间里先一步迎来了南方的盛夏,又潮又热。

趁着薄菀失神的时刻,她低声笑了出来:“不会。”

喻夏被美妙感攫获,改了主意,有意要让她日后在床上老实些,便轻笑着,与她鼻尖蹭了蹭,又耳鬓厮磨。

“哭吧。”

“你这样的美人,哭起来还挺漂亮的,我喜欢。”

薄菀:“……”

*

房间里声音高高低低,奏响一支别样的夜曲。

若说薄菀前半程有几分装可怜的味道在里头,后半程就是真可怜,喻夏当然不凶,可禁不住薄菀跟着一次次汗流浃背,数也数不清这场故事究竟讲了多久。

总之累的连指尖都抬不起来,迷蒙间,瞧见喻夏拉起她的手,齿间咬着腰带长长一头,将绳结扯开的同时,揉着她手腕的红痕,其实并没有系得多紧,但喻夏还是在仔细查看。

薄菀盯着她认真的神态,想到刚才意乱情迷的时候,自己神思不属,可是喻夏俯下身看过来的黑眸里,却格外冷静,再浓重的欲都被锁在那漆黑的瞳孔里,面上神情淡淡的,即便同样热的脸颊浮出淡红,却好像与人做着最亲密事的人不是她。

也许就是这副即便被拉下欲海也依然清醒的模样,才让薄菀始终深深地被她着迷。

同时又免不了困惑。

既然喻夏活的这样清醒,为什么会和梁秋梧那样的人在一起?

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薄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梁秋梧这样的明星,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毛孔都打扮地散发吸引力,天生就是趋炎附势的,不利于自己的东西绝不会留。

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察觉到薄菀往自己的怀里靠,喻夏拉着她的手,“怎么,不舒服?”

薄菀声音有点哑:“姐姐还没告诉我,你有没有跟别人……”

没料到她这会儿还惦记着这茬,坐着的人怔了怔,长发落下来,半遮住肩后的兰草,她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没有,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薄菀脑袋枕在她腿上,扬了下眉头:“真的?”

“真的,”喻夏点头应:“我又不是你,哪儿有空想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身上没有什么秘密,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对上薄菀的双眸。

薄菀抬手去环她的腰,与她更靠近几分,困顿让她也有了几分乏意,只好眨眨眼睛把水雾都氤散,重又笑出来:

“坠明老师这话好像在暗示什么——”

“我也没有秘密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原以为喻夏会就此揭过,谁知对方绕有兴致地续过这话题:“嗯?问什么你都会说吗?”

薄菀内心倏然一紧,但话已经撂出去了,她无意识地加快了眨眼的速度。

很快。

喻夏的声音从上方懒洋洋地传来,像是随口一问: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