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红地毯沉沉铺开,站在实木酒店门前,喻夏抱着自己的大衣,听见胸膛里鼓点般咚咚心跳,靴跟无声后退,盯着面前那道颀长身姿,回顾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滴滴。”
磁卡将门刷开的动静在静谧走廊里十分明显,明晃晃地提醒她跟一个陌生人赴了一场何等荒唐的约。
前方的人转过身来,酒店温暖的灯光让她的五官柔和一些,薄菀唇角仍捎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浅色眼睛扫过喻夏的神情,仿佛看出了她的忐忑,推开门的同时扬了下眉梢:
“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喻夏抬眼与她对视,无论先前看过多少次,对方的模样依然能惊艳到她,在娱乐圈混了几年,她深知素颜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寥寥无几,能跟这样的美人春宵一度,怎么都是自己赚了。
念头闪过,她不退反进,率先绕过对方往房间里走去,下巴抬了抬,拖长音调透出点懒散:“为什么要反悔?”
薄菀低笑一声,紧随着她进来,门自动合上的同时,指尖搭上领口,解开几粒扣子,门廊的光就堂而皇之地钻入那春光里。
她跟着喻夏往浴室走,在对方拧开温水、认真洗手的时候,薄菀如愿凑近对方耳边,灼热的气息覆上觊-觎多时的小巧耳垂,如她所想,女人长在右耳上的这颗痣,也会随着肌肤一同泛红,可爱得……让人想狠狠欺负。
喻夏挤压洗手液的动作停了停,她喉咙吞咽了一下,抬起眼帘,从墙上镜子里看见对方姣好的侧颜,再低头时动作加快了一些,清理到指缝的时候,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你带了吗?”
薄菀很轻地“嗯”了一声,手臂环上跟前人劲瘦的腰身,拢了拢,红唇顺着脖颈线条缓缓而下,察觉到单薄布料下的肌肤温度上升,眼底笑意更深,指尖逡巡到衣摆边缘打转。
余光瞥见喻夏专注洗手的动作,她反应慢了一拍,本能发问:“怎么只洗手?”
就算是酒吧被泼了酒,手上也应该早洗干净了才对。
喻夏歪了下脑袋,颈后丛生的黑色纹路在肩头展露更多,黑眸斜睨着抵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讲卫生嘛。”
“……”
抱着她的人倏然怔住,盯着她还沾着水珠的干净手背看了会儿,缓缓站直了身体,琥珀色的眼睛借着镜子跟她对视,嫣红唇角扯开,悦耳嗓音利落干脆:
“我不当枕头公主。”
水珠从指尖弹入瓷白台壁,喻夏舔了舔唇,身上的躁动退却稍许,她缓慢而坚定地附和:“巧了,我也是。”
刚点燃的情焰势头减弱,她们俩近距离和对方相视,在浴室的锃亮灯光下,忽而同时启唇:
“我先?”
“我先?”
纷纷从对方的语气里嗅出了同类的气息,两人俱是一愣,脑海中各自闪过不同的念头,薄菀盯着她耳垂上浅浅的牙印,喻夏盯着对方那张芙蓉般的面庞,沉寂过后,再次出声——
“猜拳?”
“投骰子?”
话音落下,又齐齐莞尔,喻夏眼睛转了转,湿漉漉的指尖搭上身旁人领口,水珠被衬衫吸收,扣子随着她灵巧的动作一颗颗松开。
薄菀也不甘示弱,一手攥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按原本的计划,专往人受不住的地方去。
*
浴室门被撞出响声。
纠缠的身影往床铺的方向去,衣服布料落在地上,别说找什么骰子,连猜拳都空不出手来——两1争霸,战况如火如荼。
薄菀似乎不喜她的唇妆,喻夏嘴上闲着也是闲着,软硬兼施,手底下划拉地盘,口头上软和地劝:“你这样的美人,合该躺好让人好好伺候,体力活还是交给我吧,我擅长这个。”
“宝贝儿,”凭借长腿将她掠倒的人媚眼如丝地笑,垂眸扫过她从后颈、肩头延伸下去的率性纹身,辨出这副兰草名画,薄菀字正腔圆地哄她:“我这人就一个优点,闲不住。”
两人谁也不肯放弃到嘴的肉,偏又都觉得自己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暗暗较劲,可谁都压不住谁,尤其是薄菀,始终没想通身下这人明明这么瘦,哪儿来的这么多力气。
眼见谁也够不着最终目的地,床铺里都是力竭的喘声,喻夏肩膀抖了抖,侧头看见美人咬在她肩上,她忍不住笑出来,学着对方的腔调侃:
“再这么打下去,咱俩得盖着棉被歇一宿。”
薄菀制不住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如纸玫瑰浸水,颜色深艳一些,眼尾都含着笑,眸光深情地与她对视一眼,视线从她耳垂的淡痣,一路走到肩后的恣意兰草图案,忽而改了主意。
“那你用一个回答,跟我换。”
从见面以来,两人连名字都没有互通,默许将这缘分止在萍水相逢,现今窥见她眼中的探究之意,喻夏平着气息,短促地应声,“你问。”
“为什么纹身?”
薄菀的指尖从她后颈摩挲而下,抚摸到这图案里隐藏的一些起伏,多半是伤疤,喻夏随着她的动作紧绷腰身,待听清楚问题,肩膀又松下来:
“小时候不懂事,周围环境又不好,跟风追求潮流。”
她眉目舒展,语气清淡,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视线挪开又转回来,没给薄菀多少反应的机会,蓦地发力,反客为主,将美人压进床铺,望着那双琥珀眼瞳,翘起的唇角有点得意:
“我答完了——”
“那么,承让了?”
*
一个多小时后。
床边垃圾篓里多了五六个纸团,喻夏着黑色吊带,坐在床边拿纸巾细细擦着指根的腻白痕迹,还有些干涸的痕迹弄不掉。
浴室里都是哗啦啦的水声,对方似有洁-癖,眼角泪意还没干,只丢下一句“等着”,就匆匆去洗澡,留下喻夏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指尖沉思。
她并拢双指,比划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不解来,没等她想明白,先前随着衣物一起落在地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不断震动。
喻夏起身往那边走,拿起手机,看清来人的时候,唇角压了下去,由着手机多震了会儿,才接起来:
“钟老师,晚上好。”
对面的人声音没她这样悠闲,劈头盖脸质问道:“一个月之后,《心理追踪》第二季要看到首稿,是我假给你放太久了吗,喻夏,你现在又不缺钱了?”
她面无表情地站了会儿,语气也懒得装了:“没有灵感,老师您知道的,创作是最需要灵感的东西——”
“我忘了告诉你,三个小时前,你家里来了电话,说要过来这边看看你的工作环境。”电话那边的人打断了她的话。
喻夏呼吸顿住,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对方轻哼了一声,似是拿捏住了她,便换上怀柔的态度来,“夏夏,老师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不容易,这样,最近有个小剧组,导演是个玩票的二代,注资不少,也没什么大牌加入,活儿轻松,就在槿城的影视基地,我已经帮你报上名了,后天下午进组,如何?”
“你呢,就一边在这剧组里赚点零花钱,一边好好构思一下《心理追踪》的剧情,至于你家里那些人,老师会帮你应付过去的,就像以前一样,嗯?”
中年男人的嗓音即便隔着电话都渗出油来,差点给人听吐。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早就攥成了拳,指甲卡进肉里,喻夏不动声色地深呼吸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谢谢老师。”
等应付完这通来电,她捏着手机,肚子里发出气鼓鼓的一声‘咕’,她抬手捂了下腹部,坐在原地好一会儿,什么心情都没了,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临走之前,她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举手在门边想敲,最终又放下。
*
“叮咚~叮咚~”
欢快的门铃声响起,薄菀恰好裹着浴巾出来,疑惑地往房里望了眼,隔着防盗链开门看了眼,才取下链条,把门拉开——
外边站着的人一身红色皮衣皮裤,头发高高束起,活像旧时代电影里走出的特工。
薄菀皱了下眉头:“你来这儿干嘛?”
“不是您吩咐说,查出结果第一时间来告诉您吗?”门外的人不解地反问。
薄菀:“……”
她牵起唇角,哪怕是假笑,眉眼也是情深不已的:“柏月,我有没有教过你,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在深夜的酒店里,是不愿意被无关人士打扰的?”
柏月抬手指了指她,“一个女人,”而后,指尖挪开,游移半晌,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另一个女人……?”
薄菀这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正想应什么,蓦地反应过来,回头去屋里找了一圈——
早该在床上等她的人早没了踪影。
柏月跟着她进来,见她站在床边冷笑,甚至咬牙切齿地念着“阴沟里翻船”,视线扫过周围,恍然大悟,“哦,您约了别人。”
目光扫过纸篓,柏月动了动鼻子,又露出新的疑惑:“你们还没完事儿吗?那她是怎么跑的?嫌弃您活儿不好?”
薄菀:“……”
她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将面上的笑容保持住,“想知道?要么让你试试?”
柏月觑见她爆发的征兆,抬手捂住嘴,疯狂地摇头,眼中露出惊恐。
直到薄菀捏着鼻梁,压下心中的不爽,去屋里小冰箱取出一瓶啤酒,拉开拉环,抿了圈泡沫,浅色眼瞳淡淡扫过来:
“说吧,查出什么了。”
“季二先生最近跟好几个同题材大ip剧组签了投资合同,都是以私人名义投资的,数额不小,但走的是公司的账……原来定下的几个大咖最近也在他的饭局上见了其他的演员……菀小姐,他明明在老爷子跟前答应了会支持您的发展,但我怎么瞧着这个架势那么不对劲啊?”
柏月自顾自地皱起眉头:“他投资的那几个ip如果进展快,提档的时候跟您这部会撞在一块儿,而且题材相同,投资更多,平台更大,万一还能从您这儿挖走几个顶梁柱,到时候您在圈里的首部作品岂不是就这样打了水漂?要是再买些水军来骂,传到老爷子耳朵里,肯定又觉得您没有天赋胡乱散财了。”
啤酒罐被捏出轻轻的响声,薄菀神情平淡,从容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浴袍松垮地坠下来,露出修长的腿,在灯光下都散发幽光。
“这群舅舅们,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玩吗?”
她又喝了口啤酒,露出明媚的笑意来:“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
冷酒下了肚,她摇晃着瓶罐,听着里面作响的水声,眼底浮出一点醉意,然而半分钟后,却倏然停了动作,坐在沙发上,脸色变了又变,“你等会儿去找酒店,看看今天晚上跟我——”
话到这儿,指尖拢紧酒罐,又改口:“算了。”
柏月:“?”
她露出了与高冷外表截然不符的狐疑来,“你是想查查今晚跟您一起来酒店的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薄菀答得飞快。
柏月歪着脑袋,“您以前从来不这么惦记一夜玩伴的,今天怎么变了性子?难道那人占了您便宜跑了?”
她是胡乱猜测,却禁不住薄菀变了脸色。
厅里一阵寂静。
柏月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几秒钟,忍不住震惊道:
“为、为什么呀?”
“是不想再当1了吗?累了吗?”
薄菀磨了磨后槽牙,咽下没能反压回去的遗憾,硬撑着一字一顿:“是、啊。”
柏月无知无觉,又出一问:“哦,那……躺0快乐吗?”
薄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