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有件事我们忘了,”道格拉斯在早上八点十分说。
“这次又是什么?”瑞安问道。在他们这一行中忘记某些情况是常有的事。
“他们怎么知道她在匹兹堡呢?我给那位梅伊尔警官打过电话,让他们查一下家庭长途电话记录。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上个月没有一个向外打出的电话。”
警官抽出自己的香烟。“你只好假定我们的朋友亨利知道她住那儿。他有两个女孩跑了出来,他可能问过她们来自哪里……你说得对,”瑞安想了一会儿说,“他可能认为她已经死了。”
“有谁会知道她在那里呢?”
“送她去那里的人知道。但这些人肯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凯利呢?”
“有人昨天看到他在霍普金斯医院,前些时间他去了国外。”
“啊,真的吗?什么国家?”
“欧图尔护士说她知道,但她不敢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停了一会儿又说,“还是先谈匹兹堡的事吧。”
“事情是这样子的,梅伊尔警官的父亲是位牧师。他在劝说那女孩,曾告诉他儿子一些他知道的事情。梅伊尔把这些事告诉了他的队长。这位队长认识法兰克·艾伦,梅伊尔又打电话问谁负责这个案子。法兰克对他提到了我们。梅伊尔没有同其他人谈过此事。”道格拉斯点燃自己的香烟。“这消息是怎么传到我们那些朋友那儿的?”
这件事完全正常,但不特别令人感到愉快。现在两个人都认为他们的案子已经明朗了。情况正是这样,案子就要被侦破。很显然,事情发展得太快,使我们来不及进行必要的分析使其进一步明朗起来。
“我们一直在想,他们有内线人物。”
“法兰克吗?”道格拉斯自问。“他从未介入这些案子,甚至没有接触过我们的朋友需要的情报。”这一点不假。海伦·沃特斯的案子是从西区开始的,只有艾伦手下的一个警察知道,但是因为案情很严重,头儿立即把案子交给了雷恩和道格拉斯。“我想,埃米,你应该认为这是一种进展。现在我们可以肯定,警察局里面一定有人泄露消息。”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好消息。”
州警局只有三架直升机,都是贝尔公司制造的喷气游骑兵型直升机。大家正在学习如何使用这些飞机,要启用其中一架可不是一件小事。可是负责“V”警察营的队长是一位高级军官,他掌管着全县的治安大权,这应当是属于他职权范围的事情。然而,警方倾向于看重问题的结果,而不问取得结果的方式。直升机于八点四十五分到达营地的直升机场。厄尼斯特·乔伊队长和一级巡警法利兰德正等在那里。他们二人以前都没有乘坐过直升机,看到飞机很小,二人都很紧张。这种飞机从近处看会觉得很小,在里面看就显得更小了。这种直升机主要用于急救任务,有一位驾驶员和一位医官,二人都是州警察局的警官,身穿轻便式飞行服,佩带武器。他们认为这种飞行服与肩上的枪套及他的飞行员身份很相配。起飞前先进行了规定的九十秒钟的安全讲话,话讲得很快,大家都没怎么听懂。非空勤人员都系好带子后,驾驶员开动发动机,飞机便起飞了。飞行员决定放慢飞行速度,因为上面毕竟有一位高级警官,而且飞行过快会有人呕吐,打扫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去哪里?”他透过送话器问道。
“布拉兹沃斯岛,”乔伊队长答道。
“知道了,”驾驶员以他认为正统的飞行员口吻答道。他转向东南,降低机头。不用花多久时间就可以到达了。
从天上看下面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这些人第一次乘坐直升机,其反应都是相同的。飞机起飞后,大家最初都感到很惊恐,就像在游乐场乘坐高空电缆车一样。但接着就开始感到新奇了。世界在两位警官的眼中似乎变了样,一切突然显得更有意义。他们看着下面的道路、农场,就像是平铺在一张地形图上。法利兰德首先发现了这一点,看到了自己管辖的领土,觉得同自己想象中的情况有很大差别,好像出了什么差错。他现在离地面只有一千英尺高,如果乘汽车,在几秒钟内就可以跑过这点距离,然而此刻却有着全新的视野。他立即开始观察起来。
“那就是我发现她的地方,”他透过送话系统对队长说。
“距我们去的地方还有很远的路呢。你认为她能步行那么远吗?”
“不,长官。”但离海边没那么远,是吧?也许有两英里,他们看见了那座准备出售的农场的旧码头,那儿距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到五英里,两分钟即可飞到。切萨皮克湾现在看上去犹如一条蓝色的宽带,隐没在淡淡的晨霭之下。在西北方是大片的帕塔克森特河海空军试验中心,他们二人都看到那儿有飞机在飞行。飞行员都关心飞行,他俩留神地注视那些低空飞行的飞机,海军的飞行员喜欢低空飞行。
“一直向前飞,”他说道。医官用手指示着方向,使每位乘客都知道飞机的航行路线。
“从上面看下去确实不一样,”法利兰德说道,声音中充满孩子般的好奇。“我在那一带钓过鱼。从平面上望去只像一片沼泽。”
现在就不同了。从一千英尺高空望下去,那儿最初像是一些岛屿,被水草和沙洲连结在一起。走近时,这些小岛变得清晰起来,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后来又看出了那些船只的线条,周围长满水草和芦苇。
“老天,有不少船呢!”驾驶员说道。他很少在这一带飞行,有事出勤时也多半是夜间飞行。
“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造的,”队长说道,“我父亲说那是战争中遗留下来的,这些船德国人没能得到。”
“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不知道,也许在找一艘船吧。我们昨天抓到一个吸毒犯,”队长解释说,“说那儿有一个毒品加工厂,三个人死在那里。”
“不会是乱说吧?会有毒品加工厂在这种地方?”
“那个女人就是这样说的,”法利兰德说。他这次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从平面上很难想象,这儿还有水道,说不定是个捕鱼捉蟹的好地方。从他的钓鱼船上的甲板看来,那儿很像一个岛,但从上面看去就不同了。真有趣。
“那儿下面有样东西在反光,”医官指着右方对飞行员说,“好像是在草那边。”
“让我看一下。”驾驶员将操纵杆向右一拉,同时将机身倾斜一些。“啊,我看见那三条船边还有一条船。”
“查看一下,”医官笑着命令道。
“是。”这是进行某种真正飞行的机会。他原先在第一空中骑兵部队时曾驾驶过休伊式直升机,喜欢显示一下自己的飞行技术。因为每一位飞行员都可以直线飞行,那不足为奇。他首先盘旋了一圈,察看了一下风向,然后降低了飞行高度,距地面只有两百英尺。
“那好像是一艘十八英尺长的小艇,”法利兰德说道。他们现在可以看清那系在废船上的白色尼龙绳索。
“再飞低一点,”队长下令。几秒钟后,他们距废船只有五十英尺了。船是空的,甲板上有一个啤酒冰柜,后面堆有其他一些东西。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物品。直升机掠过船的上空,两只水鸟从船的上层结构中飞出,飞行员赶紧躲避,因为如果一只乌鸦被飞机的发动机吸了进去,整架飞机就会机毁人亡,成为这片人工沼泽的一个永久的组成部分。
“这船的主人肯定对我们不感兴趣,”飞行员对着送话器说道。在机舱后面,法利兰德用手枪射击了三发子弹。队长点了点头。
“我想你可能是对的,本。”法利兰德又对飞行员说,“你能在地图上标出它的具体位置吗?”
“好吧。”飞行员考虑是否有可能在船上方做低空停留,然后将人员降落在甲板上。在空中骑兵部队时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但在目前的状况下似乎十分危险。医官抽出一张地图,做了适当的说明。“看见了你们要找的地方吗?”
“啊,是的,请调头飞回去。”
二十分钟后,乔伊队长在打电话。
“托马斯角,海岸警卫站。”
“我是州警察局的乔伊队长,我们需要一点帮助。”他继续解释了几分钟。
“我们九十分钟左右到达,”站长英格利希说。
“很好。”
凯利搭乘一辆黄色计程车离开了小码头的入口处。他这天的第一站是一间不出名的商业机构,名字叫做科伦内尔·克伦克。他在那里租了一辆一九五九年产的大众车,预付了一个月的租金。该车没有计程收费。
“谢谢你,埃伊洛先生,”租车店老板对满脸微笑的凯利说。凯利租车使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那人再也不需要这东西了。他把车开到小码头,开始卸下他需要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注意他的行动。十五分钟后,他将车开走了。
凯利趁机开车在他要采取行动的地区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交通状况。这一带空空荡荡的,他感到很高兴。这地区他过去从未来过。不远有一工业街,叫做唐纳大街,现已荒凉,没有人居住,很少有人光顾,空气中充满各种化学物品的味道,很难闻。这儿已失去昔日的繁忙景象,许多建筑已经废弃不用,而且有许多空旷的场地,将建筑物隔开。路面很脏,但这些地方倒车很方便。这里没有孩子玩耍,没有住户,因此也没有任何警车出现。这地方很适合他的那些敌人活动,至少从某种角度来看是这样。凯利感兴趣的地方是一座孤立的楼房,入口处的门牌已经被破坏了,背后是一堵空墙。该建筑只有三个门,尽管位于不同的墙面,但从一个角度都可以看到。在凯利的身后是另一座空楼房,属高大的水泥结构,上面有许多扇破窗户。完成了初步侦察之后,凯利又向北驶去。
奥雷亚驱船向南行驶。他已经航行了一半路程。他一边进行着日常的巡逻,一边心里在想,海岸警卫队为什么没在东海岸这边——比如说在考夫角灯塔附近——建立一个分站。那儿现在有一个站,但人们只在必要时值一下白天班,看一看灯塔顶上的灯泡是否还可以使用。奥雷亚认为,这项工作并无特别必要,但负责管理这儿的小伙子也许认为这样很好,因为他妻子才生了一对双胞胎,而海岸警卫队在军队中是可以带家眷的。
他让手下的人驾驶快艇,自己去欣赏早晨的景致。他站在驾驶舱外,一面慢慢品尝着自己煮的咖啡。
“无线电话,”一位警卫队员说道。
奥雷亚走进舱内,拿起话筒:“我是4-1A号。”
“4-1A号,我是托马斯角巡逻站的英格利希。你赶快去达姆斯乔伊斯码头,那儿有警车,他们请求援助。”
“通知他们我们二十分钟左右到达,英格利希先生。”
“记下了,完毕。”
“左舵,”奥雷亚看了看海图说。这一带海水看上去很深。“一六五。”
“是,一六五。”
赞莎虽然身体很虚弱,但已比较清醒。她黑色的皮肤呈现出一层淡灰色,她抱怨说头痛得厉害,好像要裂开一样,止痛药根本不起作用。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捕。她的监禁通知书已经通过电讯下达,但她很平静,已要求为她请一位律师。很奇怪的是,这一点并没有给警方带来多少麻烦。
“我的当事人,”律师说,“很愿意合作。”不到十分钟就达成了协议。如果她讲真话,又没有介入重大犯罪行为,关于她持有毒品的指控就可以撤销,但她必须参加一个治疗计划。这些年来,赞莎·马修斯可从未碰上这样好的待遇。其中的原因马上就会明白。
“他们要杀死我!”她说道。她的药力反应已经消失,她回忆起了所发生的一切情况。她的律师让她讲话。
“他们是谁?”乔伊队长问。
“他们死了。那人杀了他们,是个白人小伙子,把他们枪杀了。把所有药品也丢在了那里。”
“谈谈那个白人,”乔伊命令道,同时看了法利兰德一眼。法利兰德本来不信的,但现在不得不信了。
“大块头,像他一样,”她指了指法利兰德说,“但他的脸上涂有绿色颜料,像树叶一样。他带我下船时给我蒙上了眼睛。后来他送我到码头上,叫我乘公共汽车离开了那儿。”
“你怎么知道他是白人?”
“他的手腕是白的,手是绿色,只到手腕部位,”她边说边用自己的手比划着。“他身穿绿衣服,上面有条纹,像一位士兵,手里拿着一把点四五手枪。他开枪时我正在睡觉,我被枪声惊醒了。他要我穿好衣服,带我上了岸,然后丢下我开船走了。”
“是艘什么样的船?”
“白色,很大,很高,大约有三十英尺长。”
“赞莎,你怎么知道那些人要杀死你?”
“那个白人说的,他让我看了那艘小船上的东西。”
“有些什么?”
“渔网,还有水泥块。他说那些人对他说他们以前那样干过。”
律师觉得自己该说话了:“各位先生,我的当事人提供的情况可能涉及一项重大犯罪活动。她可以要求保护,另外,作为对她的协助的报酬,我们可以要求州政府基金会为她提供治疗费用。”
“律师,”乔伊平静地说,“如果情况真是如此,我可以自己出钱为她治疗。我能否建议她暂时由我们加以监管?为了她的安全,这是有必要的。”这位州警察局的队长已和律师打了多年的交道。法利兰德认为队长又开始这样做了。
“这儿的伙食不好!”赞莎说道,她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这一点我们会注意,”乔伊答应。
“我认为她还需要一些治疗,”律师说,“这你们能做得到吗?”
“佩奇医生午饭后就会过来看她。律师先生,你的当事人目前无法照顾自己。对她的指控是否能够撤销,还要等对她提供的消息加以证实后才能确定。如果她能合作,你的要求都可以办到。我只能做到这些。”
“我的当事人同意你们的条件和建议。”律师未同赞莎商量便做出决定。他的费用将由政府支付,另外他觉得自己在为世界做一件大好事。这可同为那些醉酒驾车的辩护大不一样啊!
“那边可以淋浴,为什么不让她洗一洗,换一件干净衣服呢?你可以为她买些衣服来,账单由我们支付。”
“同你们合作真令人愉快,乔伊队长,”律师说道。乔伊朝法利兰德的车走去。
“本,你真的干得不错,这件事处理得很漂亮。我不会忘记的。现在开车吧。”
“是,队长。”法利兰德打开车灯。他们到达码头时,海岸警卫队也驶出了主航道,靠拢了码头。
来人自称是上尉队长,但他佩戴的却是中尉的肩章。奥雷亚向他行礼,他走上船来。两位警官都穿上救生衣,因为海岸警卫队规定,上小船必须穿救生衣。接着,乔伊拿出海图给他看。
“你们认为可以进入那个海区吗?”
“不,要靠摩托艇。有什么情况?”
“可能有三人被谋杀,也许同贩毒有关。今天上午我们在这地区上空察看了一下。那儿有一艘海钓船。”
奥雷亚平静地点了点头,自己驾驶快艇,将油门加至最大。这里到坟场有五海里,他心里这样想,一面小心翼翼地向前行驶着。
“不能靠得更近一点吗?现在是涨潮吧,”法利兰德说。
“这是个问题。像这种水区,你碰上浅水时,如果要靠岸只能靠漂浮。从这儿开始,我们只能使用摩托艇了。”他小心转动着机轮,与此同时水手们将十四英尺长的摩托艇放下。奥雷亚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暴风雨夜晚,他同巴尔的摩的查伦警官一同调查海湾某处一起可能发生的毒品交易案的情景。他曾经告诉波泰奇的人说,那些家伙可是些真正的危险分子。奥雷亚已经在怀疑这其中是否有某种关联。
摩托艇是由装置在艇外的一个十马力的推进器提供动力的。他们驶进了水区,舵手注意着水的流向,对照着海图上的标志,顺着一条不明显的航道朝里面慢慢行驶。这里十分安静。这时,奥雷亚又回忆起了自己的海岸警卫队在越南帮助海军执行那次市场时间行动时的情况:他同那些近岸水手一起,驾驶着安纳波利斯特朗匹船厂制造的快艇,高大的水草几乎可以掩藏起带枪的士兵。这情景是多么相似啊。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马上遇上同样的情况。警察们都在准备自己的手枪,奥雷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带一把柯尔特手枪来,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会使用这种武器。接着,他又想到,在这个地方如果有凯利一起来就好啦。他不大相信有关凯利涉及杀人案的那些说法,但他认为凯利就是那些海豹队员中的一员。他在湄公河三角洲曾同这些人合作过一段时间。十分肯定的是,凯利一定因为什么事确实得过那枚海军十字勋章,而且,他手臂上的刺青也不是偶然刺上的。
“唔,他妈的,”奥雷亚惊叹着,“看上去真像一艘十六英尺的宇宙飞船,不,更像十八英尺的宇宙飞船。”他拿起手提无线电机。“4-1A号,我是奥雷亚。”
“我在听着,波泰奇。”
“我们找到了那条船,就停靠在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我们正在待命。”
“知道了。”
情况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带些人来。奥雷亚将摩托艇靠近那艘宇宙飞船。警察们小心翼翼地登上了船。
法利兰德指了指船尾,乔伊点了点头。那儿有六块水泥板和一堆尼龙渔网。赞莎没有说谎。也有一个绳梯,乔伊第一个爬上去,右手拿着手枪,法利兰德第二个上去。奥雷亚在下面看着他们走上甲板,两手握枪,朝顶舱奔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一会儿只有四五分钟,他却觉得似乎过了一个小时。一些水鸟被惊飞起来。乔伊回来时,手枪已经入套。
“那儿有三具尸体,还有大量的毒品,好像是海洛因。通知你的船上,让他们转告我们警察营,说我们需要进行犯罪检验。水兵,你才开始干水上警卫队工作吧?”
“长官,游钓处有比较好的船可以办此事。要我通知他们支援你们吗?”
“好主意。你可以在这一带转转,这儿水很清。她告诉我们说那些人在这一带沉过尸呢。你看见船上那些水泥和渔网了吗?”奥雷亚看了看船尾,第一次注意到渔网和水泥块。
天哪!“好吧,你考虑得很周到,我在周围看看。”打过电话之后,他驾驶摩托艇在四周查看起来。
“嗨,桑迪。”
“约翰?你在哪里?”
“在城里我的住处。”
“昨天一名警察到我们这儿来过。他们在找你。”
“是吗?”凯利眯起眼睛,嘴里嚼着三明治。
“他说你应该回来,向他们说明案情。说是越快越好。”
“谢谢他了,”凯利笑着说。
“你要去干什么?”
“你不必知道,桑迪。”
“你肯定吗?”
“我肯定。”
“约翰,请你一定好好地想一想。”
“我会的,桑迪,真的。不会有事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出了什么事吗?”桑迪挂上电话后,另一名护士问道。
“没事,”桑迪答道。她的朋友知道这不是实话。
唔。凯利喝完自己的可乐。情况证实了他对奥雷亚那次海上拜访的怀疑。现在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事实上,一周之前事情就已经变复杂了。他朝卧室走去,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他吃了一惊,但必须做出回答,因为刚才为了通通风,他已将窗户打开。这说明屋里一定有人。他深深吸了口气,把门打开。
“我不知道你这阵子去了哪里,墨菲先生,”房屋管理员说道。凯利看到来人,才松了口气。
“啊,在中西部工作了两个星期,又在佛罗里达度了一周的假,”凯利笑着撒谎说。
“你怎么没有晒黑呢?”
凯利不好意思地笑笑。“大部分时间是在室内过的。”管理员觉得那可是好事情。
“你运气真好。唔,我只是想来看看这里是否一切正常。”
“没问题,”凯利边说边关上门,生怕他还会再问其他事情。他需要睡上一会儿。他的工作似乎都要在晚上进行。凯利心里想,他就像生活在地球的另一半一样。他躺回自己高低不平的床上。
天气很炎热,因此最好在公园的熊猫馆内碰头。可是馆内很拥挤,因为人们都想看看这种奇妙的动物。熊猫是赖特称为中共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送给美国的友好礼物。里面有空调,令人感到舒适。但情报官员在这种场合通常觉得不自在,所以今天他在放置加拉帕戈斯群岛大龟的较宽敞的地段游荡着。赖特不知道鳖和乌龟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为什么需要如此大的场所。这种动物移动的速度十分缓慢,慢得和冰山移动的速度差不多,占有这么大的地面实在是多余的。
“你好,鲍勃。”“查尔斯”的假名现在已无必要使用,尽管沃洛欣最初给赖特办公室打电话时是这样称呼的,那不过是为了显示他的聪明而已。干情报这一行是双向的,如果是俄国人第一次打电话,用的代号是“比尔”。
“你好,谢尔盖。”赖特指着那爬行动物说,“这东西使人想起我们两国政府的工作方法,是吧?”
“我的部门可不是这样,”俄国人喝着饮料说道,“你的部门也不是这样。”
“好吧。莫斯科有什么消息?”
“有些事你忘了告诉我。”
“什么事?”
“你们也俘获了一名越南军官。”
“那与你们有关吗?”赖特轻描淡写地问道。他显然在掩饰对沃洛欣已知道这事的不满,但对方可以看得出他的情绪。
“事情会复杂化。莫斯科还不知道这一情况。”
“那就不要告诉他们,”赖特建议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会使问题复杂化。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们的盟国也不知道。”
“那怎么可能呢?”俄国人问道。
“谢尔盖,你也不会透露使用的方法吧?”赖特答道,以此结束了对这问题的讨论。这件事必须慎重对待,其中原因很多。“听我说,将军,你们也同我们一样,都不喜欢那些越南小个子混蛋,对吧?”
“他们是我们的社会主义兄弟盟国。”
“不错。我们在整个拉丁美洲也有自己的民主堡垒。你来这儿不是想听一堂政治哲学的速成课程吧?”
“关于敌人方面的好处是你知道他们的立场,但在朋友方面就不是这样了,”沃洛欣承认道。这一点也说明了俄国政府同美国现任总统之所以能够友好相处的原因。敌人可能是个坏蛋,但是个你所了解的坏蛋。沃洛欣承认,他对越南人来说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行动是在欧洲,情况一直是这样,今后还将是这样,几个世纪的历史发展就是如此。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未证实的消息,正在调查之中,对吧?或者拖延下去,将军,把事情弄大代价太高,太危险。如果我们那些人出了什么问题,你们的军官可在我们手中。谢尔盖,五角大楼知道,他们需要那些人回来,他们可不管什么他妈的缓和不缓和。”这些脏话表明了赖特的真正想法。
“你和你的秘书处也是这样认为吗?”
“这肯定会使我们更能预见未来将发生什么事。谢尔盖,一九六二年你在什么地方?”赖特问道。他知道在什么地方,但不知道对方会怎样回答。
“你知道的,我那时在波恩,注视着你们的军队处在戒备状态,那时尼基塔·赫鲁晓夫决定要冒险。”两个人都清楚,当时克格勃和苏联外交部都不同意那样干。
“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但敌人之间也可以达成协议,遵守同样的游戏规则,现在的情况不也是这样吗?”
沃洛欣想,这家伙真是个明智的人。这使他感到高兴。这有利于预测未来的行动,而且最重要的是俄国人希望美国人都能这样明智。“鲍勃,你很能说服人,你可以肯定我们的盟国不知道他们的人失踪了吗?”
“可以肯定。你现在仍可随时会见你们的那位上校,”他补充说。
“没有任何交换条件?”沃洛欣问道。
“这一点我需要得到楼上那些人的允许。如果你们提出请求,我可以试一下,但那也是一件复杂的问题。”他将喝完的饮料杯丢进果皮箱。
“我现在提出请求,”沃洛欣明确地说。
“很好。我会打电话通知你。那有什么回报呢?”
“作为回报,我将考虑你的要求。”沃洛欣没再说什么,便走开了。
赖特边想边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他的这次游戏十分小心谨慎,但富有创见性。绿色黄杨木行动有三个可能的泄密者,他都逐一做了拜访。他对第一个人说他们弄出了一个战俘,因伤势过重已经死亡,对第二个人说那个俄国人也受了重伤,很可能活不成,而把最好的一块鱼饵留给了最有可能的泄密者。他现在知道,范围已缩小到四个怀疑对象。罗杰·麦肯齐,那个曾被预校拒之门外的助理,以及两个秘书。那实际上应该是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但他不希望把问题弄得太复杂,更何况对美国总统办公室进行间谍调查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回到车上,他决定会见科技秘书处的一位朋友。赖特十分尊重沃洛欣。他是一位聪明人,做事很细心,很有头脑。来华盛顿之前,他负责整个欧洲的间谍工作。他很守信用,尽量避免找麻烦,每件事都严格按照上级单位的规定行事。赖特这次下的赌注很大,这事的成功,加上其他业绩,他也许会再晋升。这不是某种受宠的政治回报,而是一个曾在贝勒大学努力学习获取学位的得克萨斯牧场主人的儿子在自己政治生涯中的步步高升。谢尔盖也会以自己友好的马列主义方式对他表示赞赏。赖特将汽车开上康涅狄格大街,心里在打着如意算盘。一个工人阶级的儿子混得不错。
这是一种收集情报的特殊方式,他以前从未这样做过。这种方法令人愉快,他可能会慢慢习惯起来。他坐在玛丽亚饭店的一个角落包厢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第二道菜。谢谢你,不要酒,我要开车。他身穿中央情报局的制服,打扮得干净整齐,剪着运动短发,样子悠闲潇洒,一些他不认识的女人向他投来善意的目光,一位女服务生对他的和善的举止表示了特殊的好感。饭店的菜肴很不错,招来大量的顾客。这也是托尼·皮亚吉和亨利·塔克把这儿作为见面的一个好地方的原因所在。迈克·埃伊洛对这事就很积极。这家饭店实际上属于皮亚吉家族所有,现已由第三代经营,向当地社会提供食品和其他不太合法的服务,从美国实行禁酒令之时就开始了。主人是一位好人,热情地招待每位特殊顾客,以传统的礼仪和好客精神接引他们入座。凯利一边吃着自己的枪鱼,一边观看。他见那人穿着很时髦,他记下了他的相貌和体形特征,以及姿势和动作。这时,一位衣着考究的黑人走了进来,那样子似乎很熟悉这家饭店。他对着女主人笑了笑,等待了几秒钟,准备接受别人给他的报酬和凯利给他的惩罚。
皮亚吉抬起头,走到前面,停下来同一个人握了握手。他也同那位黑人握了握手,然后领他走过凯利的桌子,登上后面的楼梯,走进楼上的密室。这一切没有引起特别注意,饭店中还有其他黑人夫妇在进餐,大家感受到的服务品质都是一样的。但凯利认为,其他黑人是做正当工作的。他没有继续想这些。那人是亨利·塔克,就是杀害帕姆的那个家伙。他的样子并不像魔鬼,因为魔鬼很少会打扮得像魔鬼一样。对凯利来说,他是一个目标,凯利记下了他的特征,以及托尼·皮亚吉的特征。当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刀叉已被自己扭弯时,不觉大吃一惊。
“有什么问题?”皮亚吉在楼上问道。他为二人各倒了一杯意大利基安蒂红葡萄酒。他是一位好主人。但是当门关上后,亨利的脸色马上变了,说道:
“他们没有回来。”
“你说费尔、迈克和博特?”
“不错!”亨利大声吼道。
“别忙,别忙。他们带了多少货?”
“二十公斤纯货,老兄,这可是我和费尔以及纽约的人的一大笔收入啊!”
“东西不少,亨利,”托尼点点头,“也许他们得一阵子才能忙完哩。”
“现在应该回来了。”
“听我说,费尔和迈克是新手,可能手脚很笨,像我和埃迪第一次那样。不过,亨利,那次只有五公斤,你记得吗?”
“可能是吧,”他说道,不知道皮亚吉说的究竟是不是那么回事。
“亨利,”托尼说,一边品尝着杯中的酒,尽量做出平静理智的样子,“大家不要着急,这事由我们负责。”
“可是,一定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也说不清。”
“想弄条船去那儿看看吗?”
塔克摇摇头,“太费时间。”
“同其他人碰头不是三两天的事。大家冷静点,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皮亚吉认为他懂得塔克这次突然紧张的原因。现在,这是一笔大买卖。二十公斤纯货可以变成大量的街头毒品,稀释包装后可以相当方便地卖给他们的顾客,他们将第一次付给自己大量的美元。这不是塔克数年来一直奋斗的大目标吗?单单筹集这样一笔现金,就是一桩伟大的事业。无怪乎他会这样紧张。
“托尼,如果不是埃迪出了事就好了。”
“不要忘记,那主意可是你出的,”托尼生气地说。
塔克不能继续这种谈话。他当时只是想找到一个藉口,把埃迪干掉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所担心的不只是托尼所想的,也还有其他方面,还有夏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些无缘无故发生又无缘无故停止了的杀人事件。他曾经认为那是埃迪·莫雷罗干的,他曾经设法使自己相信这一点,因为他愿意那样认为。但某种声音曾告诉他情况并不是如此,现在这种声音又传入他的耳中。埃迪已经不存在,他的担忧和愤怒已没有发泄的对象,他从一个街头小贩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全是靠他的智慧、胆量和本能,他最相信最后这一种特质。现在,这种本能对他说的事情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推理出其中的原因。托尼的话是对的。可能是加工程序比较麻烦,两个新手不熟悉。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把加工厂设在巴尔的摩东海岸的原因之一。根据他们的经验,加上下一周就要建立起来的极具活力的生意关系,现在的问题不至于影响他们的事业。于是,他喝下自己杯中的葡萄酒,开始安静下来。醇厚的红酒抚慰着他那损伤的本能。
“等到明天再给他们货吧。”
“情况怎么样?”驾驶船的舵手问道。船在布拉兹沃斯岛以北已经行驶了一个小时,他觉得已经等得很久,不得不问一下一直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上士。毕竟他们总不能一直在那儿待命等待。
“他们曾经把一个人丢在那里喂了鱼蟹,”奥雷亚回答说,“他们用两英尺见方的渔网和水泥块捆在他身上丢进了水中,现在除了骨头什么也没有了。”他只知道,警察局的法医们仍在讨论如何复原那具尸体。奥雷亚可以肯定,那景象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头骨仍躺在那里,骨架上仍穿着衣服,顺着水流漂动……也许有几只螃蟹在里面呢?他没有仔细去看。
“那太可怕了,老兄,”舵手表示同意,说道。
“你知道那人是谁?”
“什么意思,波泰奇?”
“就在五月份,就是那位查伦警官和我们一起寻找那艘船面有花纹线条的休闲帆船的那次,就是那个人,我敢打赌。”
“唔,是的,老板,你说的可能不错。”
他们曾经让他看了一切。这是一种礼节上的客套。换了其他情况,他可以不这么客气。但当时这是不能免的。在警察面前,他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胆小鬼,因为从某种意义上他自己也是警察。因此,在报告了他在距废船五十码以外的地方发现了死尸之后,他也爬上了绳梯。于是他又看见了另外三具尸体,都脸朝下摆在甲板上,这儿可能是这艘货轮原来的军官室。三个人都是后脑下方中弹。伤口已被水鸟啄食过。看到这情况,他当时真有点不能控制自己。但那鸟似乎很懂事,并没有啄食那些毒品。
“有二十公斤——四十多磅呀!这是那些警察说的。大概值几百万美元吧,”奥雷亚说给大家听。
“所以我总说自己是选错了行业。”
“我的天,这些警察看起来可够辛苦的,尤其是那位队长。听他们说,他们可能要在那儿过夜呢。”
“喂,是沃利吗?”
磁带沙沙作响,令人失望。技术员解释说,可能是由于电话线路老化的问题,他对此毫无办法。楼房中的开关箱是老式的,可以追溯到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发明电话的年代。
“啊,什么事?”回答的声音有些不稳定。
“就是如何处理他们抓回的那个越南军官的事。你能肯定吗?”
“是罗杰告诉我的,”很好,赖特想道。
“他们把他关在哪里?”
“我想是在温切斯特庄园,同那个俄国人在一起。”
“有把握吗?”
“完全可以肯定。我也感到很吃惊。”
“啊,你知道,我原来只想证实一下。”
“这事没错。”电话挂断了。
“他是谁?”葛莱问道。
“沃特·希克斯。进过最好的学校,安多佛和布朗。父亲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投资银行家,曾跟不少政治人物有关系。看看沃利现在的地位,就可以清楚这一点。”赖特握紧了拳头。“你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还关在绿色发报机战俘营吗?原因就在这里,我的朋友。”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但肯定不能用合法手段。磁带是非法的,窃听器的安装也没有法院的许可。
“再仔细想想,鲍勃,”葛莱提醒他说。“不要忘记,我也在那里。”
“万一谢尔盖行动迟了怎么办?那样,二十多人的生命就会不保,而这个小杂种会逍遥法外。”
“我也不希望弄成那种局面。”
“我绝不希望那样!”
“叛国罪仍然是死刑,鲍勃。”
赖特抬起头。“应该如此。”
又是一个漫长的夏日。奥雷亚真有点羡慕那位看守考夫角灯塔的上士。至少他可以一直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奥雷亚有个女儿是幼稚园里最漂亮的小女孩,但他几乎不能见到她。波泰奇想,他也许应该接受新伦敦市的那份教学工作,那样他就有一两年的家庭生活了。那意味着要同孩子们打交道,这些孩子也许有一天会成为军官,至少他们在学校里可以学习到标准的海上技艺。
他一个人在那儿沉思默想,手下的队员们现在正在舱房里睡觉。他本该早点去睡的,但那些尸体的样子扰得他心神不宁。那个被鱼蟹吃掉的人,那三个被水鸟啄食的人,使他久久不能入眠,除非他的良知得到了解脱……他有一个藉口,不是吗?奥雷亚在自己的桌子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张名片。
“喂?”
“查伦警官吗?我是托马斯角的奥雷亚军士长。”
“时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查伦说道,他正要上床睡觉。
“还记得五月份寻找那条船的事吗?”
“啊,怎么样?”
“我想,我们可能找到了你要找的那个人了,警官。”奥雷亚以为他可以听见对方眼球滚动的声音。
“快说给我听听。”
波泰奇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告诉了对方,同时感到自己的恐惧感也在随之消失,好像他正把这种恐惧沿着电话线传给对方。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确实在这样做。
“负责这件案子的队长是谁?”
“名字叫乔伊,萨默塞特县的,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
“啊,还有点其他的情况。”奥雷亚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吗?”查伦在忙着记笔记。
“你认识瑞安警官吗?”
“认识,他也在市中区工作。”
“他要我帮他查一个人,名叫凯利。噢,对!你见过他,还记得吗?”
“什么意思?”
“那天夜里我们出海寻找那艘失踪帆船时,天亮前我们遇上了那艘游艇的主人,住在一个小岛上,离布拉兹沃斯不远的地方。瑞安想叫我帮他找到这个人。这个人已经回来,现在可能就在巴尔的摩。我打过电话,但他不在家。现在我一天忙到晚。你能帮忙转告瑞安巡官吗?”
“当然,”查伦答道。此刻他的大脑也很快地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