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紧接着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方石坚仍在想着心事,“济世手”赵礼文是“一统会”的管事,他此番回迫他师父“造化老人”交出岐黄秘芨,自己一怒杀了他,“五岳神魔”必定与他一路来桐柏山,可能发现人是自己杀的,所以才找上自己。这样看来,说不定“造化老人”已遭了他的毒手,想到这里,不由热血沸腾。
灰衣老人见他不答腔,再次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方石坚“噢”了一声,道:“晚辈在想‘造化老人’之一死……”他答应过“造化老人”严守秘密,所以不得不欺骗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栗声道:“难道是你下的手?”
“不!”
“那是怎么死的?”
“逆徒杀师,最后两败俱亡。”
“有这等事?他的传人是谁?”
“济世手赵礼文。”
“嗨!真是想不到!那你没求到药?”
“药倒是求到了。”说着,从怀中取出“造化老人”交付的小瓷瓶,又道:“这药粉能解思想受制与性格改变之互,只消让受制者在呼吸间吸人少许,便可生效,不过,如果对方不是受药物控制,就不会奏效。”
灰衣老人接过瓷瓶,道:“太好了,老夫正愁无法着手,有这药粉,便可以揭开真相了,还有,关于萧美玲的事怎么样?”
方石坚沉下声音道:“也求到了解救的药物。”
灰衣老人点头道:“好,这是件好事,不过,唉……也很难说,谁知道结果是什么?……”
方石坚不由为之愕然,灰衣老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有什么话没有出口,同时,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萧美玲来呢?心念之中,目芒一闪,道:“前辈似乎想说什么?”
灰衣老人摇摇头,叹口气,道:“方少侠,天底下有些事……旁人是无法着力的,是吗?”
方石坚更加困惑,紧迫着问道:“这话怎么讲?”
灰衣老人略作思索,道:“比如说,萧美玲那女孩子,心神丧失,活在一个浑噩的世界里,别人看着她很可怜,她能活……一旦她心智回复了正常,在情断望绝的情况下,她能活下去吗?即使她勉强活下去,在无尽的精神折磨之下,又能支持多久?旁人又如何为力?岂不是更痛苦,更可怜?”
他的观点,与“伤心客”如出一撤,方石坚剑眉一蹙,脱口道:“前辈的意思就让她这么行尸走肉般活下去?”
灰衣老人发出一声苦笑道:“老夫这么说,不过,由于这件事,倒是使老夫有些相信宿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似乎都是早注定了的。”
不着边际的话,无法祛除方石坚心里的疙瘩,看来此老仍是言不由衷,方石坚感慨地道:“晚辈有时也对命运感到迷惑,不过仍相信人定胜天。”
灰衣老人吐了口气,道:“不错,可是人如果不定,又如何胜天呢?”
方石坚道:“前辈的话意有所指吗?”
灰衣老人道:“没有,只是一番感慨之言,现在不谈这些了,你的行止如何?”
“晚辈准备北上开封。”
“送解药?”
“是的!”
“嗯!如果你能抽出时间,最好能去探查一下,‘九天神龙’佟威的情况,老夫实在担心节外生枝,因为那里距困仙谷但近。”
“好,晚辈跑一趟石鼓山。”
“还有,冒‘冷面修罗’名号杀人的事,你准备如何应付?”
方石坚略作沉吟,道:“晚辈已有眉止,会逮到冒名嫁祸的凶手的。”
灰衣老人没追问下去,转口道:“‘伤心客’可能已北上,说不定你们会碰头。”
方石坚机灵一触,道:“前辈对于‘鬼冢神灯’欧阳仿的生死问题,看法如何?”
灰衣老人面色微微一变,期期地道:“他不是身化白骨了吗?”
“但有人判断白骨是假的,他仍然活着。”
“根据什么?”
“各自说法不同,主要的是人死了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化为白骨。”
“借助药物呢?”
“有此道高手验明并辈借助于药物。”
“那他为什么不找萧美玲,结束这场悲剧?”
“这……就是不可解的地方!”
“算了,如果他真的死去,什么推断都是假的,如果万一他还在人间,总有一天他会现身的,空谈无益,我们各行其事吧!”
方石坚默然颔首,作别上路。
经过了近半月的行程,方石坚又到了开封。
他略不稍停地奔向田大娘她们栖身的尼庵,到了庵门外,他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如果解药生效,萧美玲恢复了神智,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欧阳仿不死,只是基于某种迫切的希冀而产生的想法,这等于希望奇迹出现,他已把全部功输给了自己,能活吗?如果他有心诈死,就不会输出其元。
望着紧闭的庵门,方石坚踌躇着是否该叩门?
几经考虑之后,他以传音之术向内发话道:“萧姑娘,方石坚专程造访!”
过了片刻,庵门开启,萧淑玲和田大娘同时现身,齐齐“啊”了一声,疾步增了过来,田大娘迫不及待地道:“方少侠,老身与淑玲日夕盼你的回音怎么样?”
方石坚定了定神,先拱拱手,才道:“幸不辱命,我已经求得了解药。”
田大娘登时泪光莹然,含泪带笑道:“真是谢天谢地!”
萧淑玲深深望了方石坚几眼,福了一福道:“方少侠,我代姐姐先谢谢你!”
方石坚赶紧还礼道:“萧姑娘太谦虚了,小事何足挂齿,在下也等于还欧阳仿之情于万一。”
提到欧阳仿,田大娘与萧淑玲的脸色,立时黯然下来。
方石坚取出纸包,递与萧淑玲,道:“希望此次的药能奏效,使令姐恢复正常。”
萧淑玲伸手去接纸包,一对剪水双瞳,直盯着方石坚面上,粉腮上呈现一种异样的微妙表情,似笑非笑,迟迟地才缩回手。
方石坚心头下意识地一荡,想起当初在周家口马寡妇店里,马寡妇曾说过一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俊面不由发起热来。
男女,在某种情况下是很敏感的,萧淑玲的粉腮也浮上红霞。
老姜总是辣的,田大娘已有所觉,眨了眨眼,笑着道:“淑玲,方少侠跟我们就像一家人,以后亲近的机会多的是,现在我们先让小玲把药服下,如果奏效,也算了却了一桩大事。”
萧淑玲点点头,目光朝着方石坚一瞟,道:“大娘,少侠远道奔波,而庵里……”
田大娘立即接口道:“不要紧,方少侠不是外人……”说着,目光转向方石坚道:“方少侠,庵里不接待男宾,就委屈你在庵外停留一会,你一定也很关心小玲的情况,老身与淑玲先进去给小玲服药,你不见怪吧?”
方石坚讪讪地道:“哪里话,在下就在附近走走,听侯好音。”
田大娘笑笑道:“以后让淑玲重重谢你。”
萧淑玲一扭腰枝,娇羞地唤了一声:“大娘!”似水眸光,又朝方石坚面上一绕。
在方石坚的印象中,萧淑玲冷傲孤高,而现在她似乎变了。
田大娘与萧淑玲双双转身没入庵门。
另一个面影,在方石坚脑海浮现,他心头一凛,绮念全消,他不能对不起“无回玉女”蒋兰心。
他转到庵旁的竹丛里,无目的地踱着步,等待消息。
约莫两盏热茶的时间,一声发娇唤传入耳鼓:“方少侠!”他未及回答,萧淑玲已像粉蝶般翩然来到身前,看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是报好消息的。
“方少侠……”
“药服下去怎么样?”
“已经生效了!”
“她……令姐说了什么没有?”
萧淑玲神色一黯,道:“她一开口便问起欧阳仿……”
方石坚心头一沉,想了想,道:“田大娘如何答复她?”
“大娘告诉她欧阳仿下落不明,正在多方面查他的下落。”
“很好,事实也真是如此,在下会尽力找到答案的。”
“方少侠,很不好意思,此地无法接待你……”
“哪里话,令姐能复原。便是莫大的欣慰,在下……告辞了!”
“方少侠……”
“姑娘还有话说吗?”
萧淑玲低了低头,轻轻一咬下唇,道:“你……要走了?”一句毫无意义的问话,但其中却有微妙的涵义。
方石坚当然能体会得出来,故意装作很淡漠地道:“是的,在下还有事要办!”
眸光一闪,萧淑玲道:“我们何时再见?”这句话说得很露骨。
方石坚心中一动,道:“随缘吧,总是会再见的。”
萧淑玲显得不胜依依地道:“等安顿好姐姐之后,我将重出江湖。”只差一点,她没说出找你两个字。
方石坚内心感到一阵悚然,说什么也不能再惹情孽,双手一拱,如飞而去。
萧淑玲木立着,痴痴地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出神,芳心里是一片莫名的怅惘,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方石坚像逃避什么似的一味狂奔。
突地,一个带浓重鼻香的声音发自道旁林中:“方老弟,留步!”
方石坚急刹身形,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他转身入林,一点不错,正是神秘莫测的“伤心客”。他很奇怪对方会在此地现身,脱口道:“兄台怎会在这里?”
“伤心客”道:“我在此地等你。”
“等我?”
“唔!我知道你去尼庵送药,不方便现身,只好在半路等你。”
“有事吗?”
“有,我刚从石鼓山那边回头。”
“佟帮主的情况如何?”
“我把他换了另外一个地方,以防不测。”
“噢!换了什么地方?我是找到他……”
“什么事?”
方石坚想了想,把寻找“乾坤玉剑”不获的事说了一遍。
“伤心客”沉吟着道:“方老弟,你的目标太显著,我代你去找他查问这件事,对了,还有桩大事要告诉你。”
方石坚心中一动,道:“什么大事?”
“我碰到了‘无回玉女’的师姐余莹,同时……”
“怎样?”
“也得到‘无回玉女’的消息。”
方石坚不由喜极欲狂,激颤地道:“她……她……怎么样?”
“伤心客”先喘了口气,才以低沉的声音道:“你不是把她安置在一间小茅屋中吗?”
“是的!”
“恰巧余莹经过,听见呻吟之声,进茅屋探视,发现了是她……”
“后来呢?”
“她发现她流血不止,便把她带走了……”
“流血不止?”
“是的,她……她……”
“她怎么样?”
“小产了……”
宛若轰雷击顶,方石坚眼前阵阵发黑,身躯簌簌抖个不停,小产,那是自己的骨肉呀!如果不是“一统会”不择手段,把她作为迫使自己出面的人质,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猛一挫牙道:“她人呢?”
“伤心客”叹了口气道:“方老弟,好事多磨,你想开些……”
方石坚发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不知去了哪里,余莹有话要我转告你……”
“什么话?”
“蒋兰心认为你回心转意,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而不是真的爱她,现在孩子没有了,她的心也死了,她永远不愿见你,她还说……”
“说什么?”
“她永远恨你!”
方石坚木然成痴,一颗心片片碎,久久,他忽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泪水随着笑声滚滚而落,好半晌,才敛住笑声,口里痛苦至极地道:“恨我!恨我!她永远恨我……”
一阵风过,落木萧萧,方石坚的心也像落叶般下坠。
晚风夕阳里,一条人影踉跄奔行在开封附近的官道上,他像是失神,好几次险些与车马撞上。
他是谁?正是伤心失意的“冷面修罗”方石坚。
“伤心客”告诉他,“无回玉女”蒋兰心小产,而且对他不谅,永远不愿见他,他伤心欲绝,几乎丧失了生之勇气。
他在逃避,但不知道逃避什么?
残酷的现实,把他的心击碎,仿佛自己已经不是自己,而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
一声轻喝,起自身后:“站住!”
方石坚充耳不闻。
风声过处,一条人影拦在身前,他木然止步,现身的赫然是“伤心客”。
方石坚像白痴般望着“伤心客”,不发一语,其实他心里什么意念也没有,他什么也不去想。
“伤心客”幽幽地道:“方老弟,你要振作,你不能这样……”
方石坚木然摇摇头。
“伤心客”又道:“你是个男人,该有男人的气度,‘无回玉女’爱你太深,所以恨你也更深,你应该找到她,求她原谅,你可曾想到,一个女人失去了孩子,她的悲痛,是男人无法想象的,她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几句话,犹如暮鼓晨钟,方石坚被“伤心客”从迷失中唤回。
是的,“无回玉女”更伤心,因为失去的是她身上的。
她现在需要的是安慰。
方石坚点点头,道:“是的,我该去找她……”
“伤心客”又道:“如果……她万一想不开……”
方石坚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栗声道:“多谢兄台指点……”一句话末完,人已狂奔而去,奔了一程,他忽然冷静下来:到哪里去找她?
余莹,他想到了她师姐余莹,话是余莹传的,她定知她的下落,要找余莹,只有到许州丰隆杂娘店。
心念方决,忽见一条纤巧人影,从夜色中飞掠而来,不由心中一动,侧身让道,想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一声惊“噫”,人影刹住奔势,停立下来,竟然是萧淑玲。
方石坚惊声道:“萧姑娘有什么急事?”
萧淑玲喘着气道:“方少侠,碰上你太好了。……”
“什么事?”
“我姐姐跑了!”
“什么?美玲姑娘……”
“我姐姐服了你求来的解药,人完全清醒过来,是我不好……”
“怎样?”
“我告诉了她这段时日中所发生的事,她伤心欲绝,突然乘我们不备,留书出走,说……她要与欧阳仿一路……”
方石坚不由惶急起来,栗声道:“现在怎么办?”
萧淑玲激动地道:“看样子,她是要到荆山秃头峰去自杀……”
方石坚顿足道:“欧阳仿的生死,至今还是一个谜……”
萧淑玲道:“她不相信,认定欧阳仿已经死去,她说,如果欧阳仿不死,不会不找她,现在……只有靠运气,能半路截住她。”
“田大娘呢?”
“从另一路去追,方少侠……”
“什么?”
“你能帮忙吗?”
方石坚脱口道:“当然,义不容辞!”
萧淑玲道:“我先谢谢你,我们现在马上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荆山,希望能比家姐早一步到达!”
方石坚话已出口,同时也无法推辞,找“无回玉女”的事,只好暂时搁下了,如果不及时拦阻萧美玲自杀,而欧阳仿真的仍活着的话,将是一幕人间大悲剧,当下慨然道:“走,我们上路!”
一路之上,方石坚在想:“如果欧阳仿没死,他为什么不找萧美玲?他以神灯为记,在秃头峰上一等就是十年,可见他爱她之深,他的功力,已给了自己,如果她是将死的人便不会这样做,神灯熄灭,鬼冢封闭,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偏偏鬼冢被毁之后,冢里是具枯骨,这如何解释呢?……”
披星戴月,备极劳顿。
沿途有机会便打听,但没有萧美玲的任何消息。
这一天,来到荆山。
两人登上秃头峰。
方石坚旧地重临,缅怀往事,不由感慨万千。
萧淑玲开始在石林里搜寻……
方石坚径奔鬼冢遗址。
被炸的痕迹犹在,碎石堆累中,仍隐约可见一两片曝天的枯骨。
这些散碎的枯骨,是“神灯主人”欧阳仿的吗?他再一次对自己提出这问题,这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萧淑玲也奔了过来,惶声道:“不见人影,是不是我们来迟了一步?或是……”
方石坚道:“照我们的赶法,不会迟,说不定赶过了头。”
萧淑玲茫然四顾,道:“我们怎么办?”
方石坚道:“等!”
“我们坐下来等吧!田大娘这早晚也会赶到,也许她有了消息……”
“如果田大娘有消息便不会来了。”
“为什么?”
“她找到了人,还来做什么?”
萧淑玲浅浅笑了笑,似水眸光,荡漾着一种异样的神采,照在方石坚面上,这种眼神,凡是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方石坚内心一阵砰然,赶紧转开脸。
心里有意的人,是特别敏感的。萧淑玲芳心一黯,低下头去,用手抚弄裙带,她天生丽质,这神态更引人遐思。
方石坚面冷心并不冷,回过面,似乎觉察到什么,无话找话道:“萧姑娘,我们歇一会再仔细搜寻一番,这峰头范围不小,到处是乱石说不定令姐有意回避我们,这种地方要隐藏太容易了!……”
萧淑玲缓缓抬头,眸中又散放那种异样的火花,嫣然一笑道:“我也正这么想!”
方石坚对这眸光感到心悸,因为他已属于“无回玉女”,他对她有亏欠,他心里已不能容纳别的东西。
突地,方石坚瞥见后峰边缘的石隙间,似有人影晃动了一下,不由心头一动,想了想,悄声道:“别声张,我们小心过去看看!”
萧淑玲粉腮一紧,道:“少侠发现了什么?”
方石坚道:“那边好象有人!”说完,无声无息地掠过去。
萧淑玲也跟了去,穿过几层石笋,两人目光扫处,不由惨然变色,只见萧美玲痴痴地站在悬岩边缘,只要往前跨一步,便什么都完了,萧淑玲张口就待叫……
方石坚急用肘碰了她一下,悄声道:“不能出声,她听到声音会马上跳……”
萧淑玲打了一个冷颤,道:“怎么办?”
方石坚道:“必须想个办法,要她离开那危险的位置。”
“想……什么办法?”
“这个……有了,在下用掌功把她吸回来……”
“恐怕不行……”
“为什么?”
“我姐姐的功力并不差。”
“但总得救她,萧姑娘,你……绕到侧方藏好,等在下把她的身形吸得倒退时,你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拖住她,可是……小心千万不能让她发现你。”
“好!”
好字离口,人还没采取行动,忽听萧美玲幽幽地道:“你们来得好快!”
两人为之大惊失色,想不到她竟然已发现了有人追来,听口气,她知道追来的人是谁。
行藏已露,两人只好现身出去。
萧淑玲颤栗地道:“姐姐,你先过来……”
“不!”
“姐姐,你……想做什么?”
“我要跟他一路。”
“你……你不能做傻事……”
“我已经傻了十几年了,生活在梦的世界里,现在,……梦醒了,听,他在叫我,他在等我……”
方石坚小心翼翼地悄悄向前迫近,只要到了适当距离,他便可使用得自“招魂幡”的“旋风掌”把她拉回。
当然,这一着很冒险,如被发觉,她定会跳岩,无论如何是抢救不及的。
萧淑玲的心抽紧了。
方石坚也紧张得额上冒汗,连连以目示意要萧淑玲继续说话,吸引萧美玲的注意力。
萧淑玲突口道:“姐姐,欧阳仿并未证实死亡……”音调很不自然。
萧美玲突地回过身来,厉声道:“不许动!”
方石坚一震止步,只差那么一点,他没有把握,现在面对面,他完全不能采取任何动作了。
她仍然是那么美,只是憔悴了。
她手里赫然捏着一片枯骨。
萧淑玲带泪道:“姐姐,你……你千万不能这样……爹娘在九泉之下,会不安的。”
提到父母,萧美玲不由动容,红着眼,凄绝地道:“你要我怎样?”
萧淑玲咬着牙道:“我要你活下去!”
“但……我的心已经死了!”
“姐姐,如果……欧阳仿仍然活着……”
“你能证明吗?”
“能不能,总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一分一秒的痛苦了。”
“可是……姐姐,我们自幼失去父母,你东我西,好不容易,姐妹重聚,而现在,你忍心抛下我吗?”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萧美玲似乎被几句话感动,眼角挤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久久才道:“妹妹,我对不起你……我比你大,但我没照顾过你……”
萧淑玲乘机赶紧道:“姐姐,我俩还有机会重温手足之情,爹娘泉下有知,也可告慰……”
萧美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片枯骨,神色又变了,凄声道:“妹妹,你跟他很不错,你会幸福,做姐姐的……会含笑九泉。”
他,指的当然是方石坚。
但现在,这几句似已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因为一个站在死亡边缘,两个只想如何阻止她自杀,不会去想她的话。
方石坚向前跨了一步,口里道:“美玲姑娘,在下……正全力查证欧阳仿的生死问题……”
萧美玲大声道:“退回去,不然……”娇躯动了动。
她只要后退一大步,便将粉骨碎身。
方石坚俊面一变,退了回来。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乍现,是田大娘。
田大娘看了看形势,含泪颤声道:“小玲,我………白疼你这多年,你……使我心碎……”
萧美玲娇躯一颤,哭叫道:“大娘,您的恩情,我……来生再报答。”
田大娘厉声道:“小玲,我只求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等一年,让我们查明欧阳仿的生死,如果……事实证明他确已不在世间,我……不反对你……”
“大娘……我一天也不能等了,他还活着吗?……不要骗我了,这骨头……我嗅得出是他的气味。”
“小玲,你……连这一点都不肯答应大娘?”
“大娘,一年……一年以后呢?大家更痛苦,受更多的折磨……”
“小玲,你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萧美玲摇摇头,没有说话,她死志已决。
田大娘哭叫道:“好,小玲,你跳吧!我……跟着你。”方石坚与萧淑玲均告脸色大变。
萧淑玲栗声道:“姐姐,你真的忍心……”
萧美玲歇斯底里地狂叫道:“你们才真的狠心,迫我……在世间受折磨。”
田大娘改以温柔的声音道:“小玲,过来,你从小就听大娘的话,来吧,小玲……”像慈母在呼唤,每一个字,都感人至深。
方石坚也接话道:“美玲姑娘,如果欧阳仿不死,你猜他会怎么样?”
萧美玲闭了闭眼,又睁开,乏力地道:“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他仍活着吗?人呢?”
方石坚道:“我们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