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老虎和邦德站在一片巨大的日本柳杉的树荫下,观察着来圣地朝拜的人们。他俩脖子上挂着相机,俨然就像两个来参观著名伊士湾风光的游客,领略日本之神道教庙宇的风采。
田中老虎说:“太好了,你已经观察了这里的人和他们的行为。他们一直在祈求太阳女神,你也过去为自己祈祷吧。”
邦德沿着一条小径走了过去,穿过巨大的木头拱门,来到一个神殿的前面。两个身着奇异的红色和服、黑色头盔的神社人员正在看着他。邦德向圣殿深鞠一躬,然后向空中抛出了一枚硬币,伸出一只手抓住,然后响亮地拍了一下手,低着头做出一副祈祷的样子,随后又拍了一下手,鞠了一个躬,走了出来。
“你做得很好,”田中老虎说,“神社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你,大家对你也没有太在意。你拍手的时候应该再大点儿声音,这样你的出现更能引起神殿神灵和祖先的注意,从而对你的祈福更加留意。那么,你刚才在祈祷什么呢?”
“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祈祷,老虎。我一直在专注思考这次行动的最终结果。”
“神灵会注意到的,邦德君。她一定会协助你完成任务。我们现在回到车上,继续我们的行程,我将带着你去参观一场非常有意思的仪式。”
邦德“嗯”了一声。
车停在一个日本神社门前的牌坊前,一群学生在女向导的指引下躲避着车子。这群叽叽喳喳的女生身穿深蓝色的衣服,黑色的袜子,男生们则穿统一的绅士高领日本学生制服。田中老虎在前面带路,从人群中穿过。
对这群人的出现老虎显得很高兴,他问道:“你注意了吗,邦德君?”
“仅仅是一些可爱的女生啊,不过对我来说太年轻了!”
“不是啊!如果在昨天她们中的一些人一定会对你很好奇,叽叽喳喳地称呼你‘外国人’,而今天你却不会被认作是一名外国人了。你的容貌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的举止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显得更加自信了,俨然是一个地道的本地人。”田中老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的这些安排,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没用啊!”
他们驱车穿过群山,沿着通向京都(日本的古都)的方向驶去,田中老虎以命令的口气对雇来的汽车司机说了几句,他们在后街一座看起来像畜舍的高耸建筑前停了下来。牧厂的主人迎出来向他们行礼。他长着苹果般结实的面庞,一双聪明而温和的双眼,就像苏格兰和蒂罗尔的牧人。老虎和他长谈了一番,牧人看了看邦德,眉头紧皱。他略微一鞠身,把他们领了进去。因为没有阳光,里面显得有些冷。一排排畜栏里养着很多棕色的肥牛,它们在不停地咀嚼着食物。
牧人移开一个栅栏,对着一头站不稳的牛说了一些什么。这头牛由于缺少锻炼,腿脚变成了纺锤形。它缓缓地、摇晃着走出来,站在太阳底下,警惕地看着老虎和邦德。牧人拖出一箱啤酒,打开了一瓶,递给邦德,老虎说:“你去让牛喝掉它!”
邦德拿着瓶子,大胆地走到牛的面前,牛抬起头,张开淌着口水的嘴。邦德把瓶子的液体使劲地倒进了牛的嘴中,这头牛兴奋得几乎要把瓶子吞下去,它那粗糙的舌头还不停地舔着邦德的手,好像在表示感激,邦德站在原地没动。现在,他已经习惯田中老虎的这些鬼把戏,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一种近似神风敢死队员的精神来接受老虎给予的任何考验。
牧人又递给邦德一个看似装着水的瓶子。老虎说:“这是生杜松子酒,喝一口,把它喷洒在牛背上,然后按摩一下让它渗进牛的身体里。”
邦德猜想老虎一定很希望他咽下一些生杜松子酒,然后让自己窒息。他屏住呼吸喝了一大口生酒,嘴唇紧闭,使劲地将酒喷出去,避免酒雾蹿进自己的鼻子中,然后用手擦了擦被生酒刺激到的嘴唇。母牛入迷地弯着自己的头……邦德向后站了站。“现在怎么样?”他问道,好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这头母牛接下来会对我怎样呢?”
田中老虎笑了起来,向牧人翻译着,那个牧人也笑嘻嘻地望着邦德。接着老虎和牧人又畅谈了一会儿,然后相互鞠躬道别。他们坐上车向城镇方向驶去,不一会儿被带到一个与世隔绝的酒家,这儿是一个光亮无暇而又神圣的荒芜之地。老虎安排好一切,然后和邦德坐在很有西方特色的餐桌前,招待他们的依旧是清酒。邦德拿起一瓶清酒一饮而尽,彻底冲掉遗留在嘴中的生酒。他对老虎说:“现在你该告诉我事情的全部了吧!”
田中老虎看起来很高兴,他说:“你将吃到的东西就是事情的全部——世界上最新鲜、最多汁的牛肉。这种牛肉即使在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也不可能吃到。这种牛属于我的朋友的,那个牧人还不错,对吗?他每天要给每头牛喂四品脱的啤酒,用生杜松子酒给牛按摩。它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营养丰富的燕麦粥。你喜欢吃牛肉吗?”
“不喜欢,”邦德愤愤地说,“事实上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那真是太不幸了!”老虎说,“你将要吃到的这种最新的牛排,在阿根廷随处可以吃到,你一定吃过了。牧人说你对他的牛的真诚表现使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可以证明什么?”邦德苦苦地问道,“下午等待我的又将是怎样光荣的考验呢?”
牛排被盛了上来,旁边还配着装有各种酱汁的碟子,其中还有一盘血,邦德拒绝吃这种酱汁。老虎大口嚼着牛肉,饶有兴趣地回答邦德的问题。
“我要跟你谈谈我们情报处设立的一种秘密训练,基地坐落在离这不远的深山古堡中,叫中央登山学校。我们在这里进行严酷的忍术,社会上没有什么评论。忍术,即隐身术,是日本古代武道中一种隐秘武技。你将看到的这些人已经完成了十八种日本武士道武技中的十种训练,他们现在正在进行忍术或称为‘隐者’的训练。忍术是日本一种古老的用来进行间谍活动和训练杀手的技术,忍者能在水面上行走,也能飞檐走壁,可以说是无所不能。他们还可以借助一些装备潜伏在水底达一天之久,另外还有一些别的武技。当然,忍者并不会像著名的幻想人物那样,天生具有神奇的力量。不过,忍术的奥秘对外绝对保密,忍者家族世代秘传,外界则很难知其详貌。目前主要有两个门派,伊势忍者和户隐忍者,我们的教练就来自这两个门派。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或许你在这里还可以学上一招半式呢。这里不允许带武器。在中国、朝鲜和俄国发现携带攻击性武器必定会被治罪,我们的人却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他们只需要一支木棍和一条细细的铁链,这些东西很容易洗脱他们的罪名。你明白吗?”
“是的,完全清楚。我们的总部也有类似于赤手打斗的训练学校。不过,你们的柔道和空手道是特殊的武技,需要多年训练才可以。老虎,你的柔道水平一定很高吧!?”
老虎剃着牙,一副怀旧的神情。“不是很高,黑带七段。我从来没有拿到过红带,要想达到这种阶段,意味着你要放弃所有其他的活动。我的追求目标究竟是什么?为了达到最高阶段?还是在东京的柔道学院度过余生?当然都不是,这些是傻瓜的目标。”他笑道,“没有清酒,没有漂亮的女人,更糟糕的是在我的有生之年没有机会去实践我的武技,不能用枪去处置那些抢劫犯和杀人犯。在柔道的最高境界里,除了修道士和芭蕾舞演员,你将一无所有。这些不适合我。”
汽车驶向开阔的、满是灰尘的路,邦德本能地透过汽车的后视镜向后看了看。在不远处,有一辆摩托车紧跟其后。当他们从小路开进山里时,那个人依然尾追其后。邦德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老虎,老虎耸耸肩说:“可能是个骑警,如果不是,那他可是选错了时间和地点。”
城堡就像日本的照片展示的那样,屋顶有角。它坐落在两座山之间,看样子过去曾经是交通要塞,因为在路口对面的黑色花岗岩的房顶上架着一门古代大炮。他们在护城河沿岸停了下来,又重新回到城堡的入口处。老虎出示他的通行证,那个身着便装的警卫向他们深鞠一躬,这时从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厦顶端传来钟声。邦德在院子里看到这座大厦已经年久失修,油漆斑驳。当老虎的车停下时,一群身着短裤和运动鞋的年轻人从古堡的房子中跑出来,列队排在三位长者的身后。老虎从车里下来,他们都向老虎行鞠躬礼,老虎和邦德也鞠躬还礼。短暂的问候后,老虎向那个看起来是领导的中年人问了一番话,中年人不时恭敬地回答道:“嗨!”他最后回答道:“嗨,田中君!”然后转身面对这些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的年轻人。他叫了几个号码后,只见六个年轻人从队列中站出来,接受命令后跑进了城堡。
老虎向邦德解释道:“他们要伪装一下,顺着我们来的路下山。如果有人潜伏在此,他们会带他回来。现在我们看一下他们进攻城堡的一些演示。”
老虎发布了一系列命令,留下的这些人两两一组分散开。邦德跟随老虎在主教练的陪同下来到辅路上,老虎和教练进行了愉快的长谈。一刻钟后,城墙上传来口哨声,十个人从老虎他们旁边的树林中冲出来。他们浑身上下都穿着黑衣,只露着眼睛,跑到护城河边,踏在椭圆形的有点儿类似于轻质木材的木板上,像滑雪一般从水面穿过,来到黑色高墙的下面。然后丢掉木板,从黑色罩衣的口带中拿出一段绳子和一把小的金属岩钉,像一只只黑色的蜘蛛迅速地爬上高墙继续前行。
老虎转过来对邦德说:“你知道这是晚上的行动,几天后你也要做同样的事情。注意绳子末端的那个铁钩,他们把它抛出去,可以扣住岩石的缝隙。”这时教练对老虎说了一些什么,并指给他看。老虎点了点头,对邦德说:“最后那个人是这个组中最弱的,教练觉得他一会儿可能会跌下来。”
这群攀墙的人眼看就要爬到二百英尺的顶端了,只剩几码了,就在这时最后的那个人突然一脚踩空,挥动着手脚,惨叫一声,摔了下来。他的身体被撞击了一下,掉进了平静的护城河里。教练嘀咕了几句,脱掉衣服,蹿上辅路的围栏,一个完美的纵身潜入了一百英尺的水中。教练迅速地游向浮在护城河面的那个人,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之这个人失败了。教练架着被救起的人的身体重新回到院子里,这时“入侵者”已经攀上了城墙,正在用棒术与防御者打斗在一起。
邦德瞥了一眼那个教练,只见他正在用麻绳捆这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邦德很好奇地想是否还会有人在棒术测试中失败,如果那样的话,老虎的整个训练营就要以失败告终了。
在庭院中,年轻人两两一组打斗起来,挥动,躲闪,一对一,用棍棒激烈地战斗着。他们挥动各自手中的棍棒,用腹部呼吸,把棍子当长矛用,当面贴面时就以脸相击。邦德感到很惊讶,一方使出巨大的推力并重击另一方的腹股沟,对方竟然纹丝不动,换成邦德,早就痛苦难耐了。邦德问老虎这是怎么回事,老虎两眼放光地观看这场激烈的战斗,很简洁地回答邦德,说稍后会给邦德解释。与此同时,防守的一方逐渐占了上风。一些黑衣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一些人用手捂着头不住地呻吟,还有的捂着肚子和腿。这时从教练那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打斗结束了,防守的一方取得了胜利。一个医生过来查看受伤的人,没有受伤的纷纷向对方鞠躬行礼,然后又转向老虎,给老虎深鞠一躬。老虎做了一个简短有力的演说,并告诉邦德稍后会有一个庆祝会。邦德被带进城堡喝茶休息,并参观了忍者的武器装备。这些装备包括锥形的铁轮,形状像银圆,可以在手中和空中旋转,末端有锥形的链子,有点儿像南美的套牛绳;撒菱,能够刺伤双足的东西;进行水下呼吸的空心竹筒;各种护具;布满细小而锋利的铁钉的手套,可以协助忍者飞檐走壁;还有许多简单进攻和防御的小器具。邦德以欣赏和惊奇的神情看着这些装备,想起俄罗斯发明的曾在西德取得了成功的一种武器——氰化气体手枪,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而死者将被确诊为心脏衰竭。老虎自夸的忍术并不属于同一类。
再次走出庭院,伪装组的队长报告说发现了摩托车留下的一些痕迹,但是车在距离城堡一英里的地方掉头回去了。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踪迹,所以就返回来了。
邦德他们与忍者们道别后,又向京都方向启程了。
“邦德君,你觉得我的训练学校如何?”
“我觉得很不错。我可以想象他们学的这些武技非常有价值,只不过,如果一旦被抓住,这些黑色的夜行衣和各种小玩意儿会像枪一样被作为定罪的凭证。但是他们攀墙的速度确实很快,忍术在夜间擒拿小偷一定会很有效率的。”
老虎有些不耐烦,说:“你说的话就好像只知道西方的打斗方式。如果你不洞察穿戴像农民一样的北韩参谋机构,那么你的那套方法一定不会有进展。”
一天下来,邦德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对在演习中死掉的那个年轻人感到非常遗憾,他简略地对老虎说:“在东柏林,你的忍者是不会生存很久的。”然后就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