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枚样式很简单的金戒指。
两端连接处是两片银杏叶,叶子上纹路细致清晰栩栩如生,此外再无半点多余的点缀。
岑鲸记得,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戒指”这个词,最常用的称呼是“指环”,往前推几个朝代,也有“约指”之类的叫法。
现如今的指环多用于手部装饰,也有人会用绦带系了挂在腰间,或佩戴在大拇指上,以防拉弓射箭时伤到手指。
当年岑吞舟跟岑奕说不同手指佩戴指环有不同的含义,还说男子送女子指环有求娶的意思,这话前半部分是直接套用了现代的说法,后半部分却是真的在某本写别国风俗的书上看到过,之后燕兰庭来跟她借这本书,她也给了。
那会儿的她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收到燕兰庭给她的指环,还是藏在一颗木球里送的。
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散了通宵未眠的疲惫。
岑鲸让挽霜下去忙,自己拿着戒指泡在热腾腾的洗澡水里,回忆起了燕兰庭送自己那颗木球的时间。
她记得是在白家乔迁那日,江袖送了她泡脚的药方子,燕兰庭送了她这颗木球。
那时是……六月二十,距离她进京也就才过去四个半月,而燕兰庭是在同年三月末识破了她的身份。
那会儿燕兰庭就喜欢她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骗她说是在月华寺一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告诉她木球里藏了枚指环,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岑鲸困惑极了。
燕兰庭还没回家,她洗完澡穿上衣服,打算先睡一觉,有什么等燕兰庭回来再说。
然而就在睡前,她把木球的残骸从小荷包里倒出来看了一眼,想知道小木球内部的机关到底长什么样,究竟是她不擅长空间想象和解谜,还是机关本身就很复杂。
要是机关真的特别复杂,她一定要好好嘲笑燕兰庭一番,怎么能这么胆小,就不怕她这辈子都打不开这颗球吗。
可等她拿出木球残骸,自看到指环起就没散过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
木球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只有一个放置指环的空腔。
木球外面十字交错的细缝也是假的,是从外面划上去骗人的,因为残骸内部根本就没有对应的切口,而她摇动木球听到的声音也和机关零件没关系,是指环在空腔内碰撞的声音。
也就是说,除非毁了木球,否则她确实这辈子都别想通过解谜的方式打开它。
……
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开,梓宫虽然就在城外,但要迎回城内,还需要时间和人手。
燕兰庭在外忙碌,中午时分因为惦记岑鲸回了趟家,见岑鲸还在补眠,就把人叫起来一块吃了顿午饭。
饭后燕兰庭正要外出,岑鲸看外头天色不好,叮嘱了一句:“把伞带上。”
“好。”燕兰庭整理好衣着,又听岑鲸说:“你早前送我的那个机关木球,好像被我弄丢了。”
燕兰庭动作一顿,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声音听起来也很随意:“弄丢了?”
岑鲸正低头看林嬷嬷送来的单子,皇帝驾崩可不是小事,百官都要去守灵,需要制备丧服不说,各家府上也得挂白绸和白灯笼。
岑鲸平时不怎么管家里头的杂事,但眼下燕兰庭抽不开身,林嬷嬷又不敢自己说了算,只好来问岑鲸的意思。
岑鲸一边看单子,一边回说:“嗯,大概是丢在书阁了吧,戴了这么久,突然弄不见,我还挺不习惯的。”
燕兰庭:“没事,我……我以后再给你做一个。”
岑鲸放下单子,一脸讶异地看向燕兰庭:“那个木球是你自己做的?”
燕兰庭:“……嗯。”
岑鲸笑着:“那说好了,等得空,你再给我做一个。”
燕兰庭看着岑鲸的笑脸,面上也露出笑来:“好。”
燕兰庭离开后,岑鲸屈起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一暗卫从窗外跃入,听岑鲸差遣。
当初燕兰庭征询岑鲸的意见,往她身边安排人时就许诺过,那些人都会听从岑鲸的指令。
岑鲸也没客气,吩咐道:“看着你们家老爷,他若去书院,就来回我。”
暗卫领命离去。
岑鲸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又出门去找叶锦黛。
三百好感度到手,2700要走了。
但是没把s975弄走,2700总觉得遗憾,就在岑鲸耳边催促她去找叶锦黛问问。
岑鲸如它所愿去找叶锦黛,叶锦黛经过长时间的考虑,还是决定放弃s975这枚复活币。
一是她相信自己要遇到危险,柳轩易会保护自己,二是……s975不甘心就这样认命,每天都会在叶锦黛脑子里说话,给她灌输不好的想法,怂恿她抛弃柳轩易去做任务,甚至还让她去坑岑鲸。
早前叶锦黛还有信心不把s975的话当回事,但最近s975的话术越来越精进,她怕终有一天自己会被洗脑,所以还是决定让s975从自己身上剥离。
岑鲸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带了一小瓶鸩酒。
她把鸩酒放到叶锦黛面前,叶锦黛一咬牙一闭眼,顶着脑子里s975嘶吼谩骂的声音,把鸩酒灌进了自己嘴里。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叶锦黛无比庆幸自己提早支走了柳轩易,因为实在太恐怖了,她的七窍开始流血,身体也越来越痛,最后是喉间涌出的血呛进了她的气管,让她在窒息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要不是衣服上还残留着血迹,她还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岑鲸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册她前阵刚买的话本在看。
叶锦黛的视线慢吞吞地越过岑鲸投向窗口,窗外天色暗沉,好像是……晚上了?
岑鲸放下书,扶起懵里懵懂的叶锦黛,告诉她:“你差不多睡了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比我当初醒得要快许多,大概是因为升级版的系统比我的老版系统要厉害些。”
2700在岑鲸耳边为自己说话:【我慢不单单是因为我的能量槽比它小,还因为我接收到了来路不明的能量灌输!不然给我一天我就能让你醒过来!】
岑鲸假装自己没听到。
叶锦黛也没发现比起现代的“小时”,岑鲸更加习惯古代的“大时”。
她傻乎乎地算着时间,三个小时的话,应该才下午四点左右,怎么外面的天这么黑,是要下雨了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顺着岑鲸的力道坐起身,整个人还沉浸在失去意识前濒死的恐惧中,哪怕岑鲸耐心同她说话,她还是有些懵,整个人状态都很不好。
岑鲸知道濒死给叶锦黛带来的影响一时半会消除不了,便提议要不要明天再来给叶锦黛剥离系统。
叶锦黛缓了片刻才听明白岑鲸的提议,用力摇头:“不、现在就、就把它弄走。万一它提早醒了,我不想、不想再死一次。”
她是真的怕了,也是这一次短暂而又真实的濒死经历,让她忽然有了活在人世间的真实感,不再一味觉得自己是在一本虚构的里。
岑鲸按照叶锦黛的意愿,拿出那块用金子修补的石头,让2700替她弄走了她身体里的s975。
系统剥离之后,叶锦黛觉得好安静,没有了系统窥探她的思想,也没有系统絮絮叨叨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好安静,静得她能听到屋外的风声,还有滴答滴答,细雨落下的轻响。
下雨了。
……
岑鲸离开叶锦黛家,乘坐马车回相府路上,2700突然出声,对岑鲸说:【那我走啦?】
闭目养神的岑鲸睁开眼,淡淡道:“嗯,走吧。”
2700:【我真的真的真的走啦。】
岑鲸:“……请。”
2700小声嘟囔:【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岑鲸很无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2700有些挫败,它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也不明白这样的情绪究竟有什么意义。
明明它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把s975坑进了曾经困住自己的石头,方才路过一处相府别苑,岑鲸直接把石头埋进了别苑的花园,以岑鲸的谨慎,恐怕直到她死,都不会让人挖出这块石头。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不应该很高兴吗?到底有什么可挫败的。
2700想不通,索性不想,磨磨蹭蹭一阵后才开始启动剥离程序,从岑鲸身上离开。
进度条一路走到最后,2700对岑鲸说:【永别了,宿主。】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看到一半的老式电视机,突然被按掉了电源开关,在短促的一声“嗞”后,彻底安静。
马车还在雨中前行,岑鲸静静地坐着,忽有暗卫来报,说燕兰庭去了书院。
……
因为书阁大火,明德书院把西苑的学生都送了回去,说是要查明火灾起因,必然会有不少官府的人进出西苑,索性先停了西苑的课程。
没有女学生,燕兰庭很轻易就进了西苑,来到了经历过大火的书阁前。
此时的火灾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焦木碎瓦都安置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灰烬也被扫到一处,剩下半座摇摇欲坠的书阁,他们计划等官府的人勘查完就推倒,方便在原本的位置上再重新建立一座新书阁。
另外密道口的位置也被围了起来。
有专人在这边轮流看守。
领着燕兰庭进书院的先生叫来看守,询问他从书阁内清理出的细小物件——像是掉落后没被烧干净的钗环配饰之类的东西,都放在何处。
那看守说是放去了见微楼一层的一间课室里,于是那先生又带燕兰庭去了见微楼。
“就是这了。”屋外天色昏暗,那先生点了几盏烛火,方便燕兰庭找东西,还很殷勤地询问:“岑夫人在火场丢失的是何物,大人说一声,我也帮着一块找找。”
燕兰庭没让对方帮自己,说自己找就行。
那先生跟在燕兰庭后头,见燕兰庭把几个圆环似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眼,确定不是自己要找的,又复放下。
找到最后,燕兰庭只找到一颗曾经串在络子上的紫色珠子,他擦干净珠子上的灰,虽然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枚指环怕是找不回来了。
也罢,许是这枚指环替岑鲸留在了火场,换了岑鲸的平安。
这样一想,燕兰庭心中的遗憾散去不少。
燕兰庭在课室内找东西时,外头下起了雨,随行的先生说去给燕兰庭找把伞,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雨里,直到燕兰庭确定找不回指环,也没见人回来。
燕兰庭走出课室站在廊下,细细的雨丝随着风落在他脸上,他想起出门前岑鲸曾叮嘱过他带伞,他也记得自己身边的下人是带了伞的,不过放在书院外的马车上了。
燕兰庭正想着是等那先生寻伞回来,还是让跟随他的暗卫去马车上拿伞,忽见雨中缓缓走来一个身影,那身影眼熟,等再靠近些,燕兰庭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不是说了,让你带伞吗?”
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帘传入耳中,被训的燕兰庭笑容不改,也不顾雨水打湿衣袖,伸手把人拉到了廊下,乖乖认错,说:“忘车上了。”
“粗心。”岑鲸收起伞,抬手去拍燕兰庭袖子上的雨水,却被燕兰庭一把握住了手。
燕兰庭心想自己的衣服湿了也就湿了,别让雨水沾到岑鲸手上去。
结果才一握住,就摸到了对方手指上那一道坚硬的冰凉。
他低头,那枚找了多时的指环就这么静静地戴在岑鲸的无名指上,明亮的金色映衬着白皙纤长的手指,从两边的指缝中蜿蜒出两片精致小巧的银杏叶。
燕兰庭愣愣地抬头看向岑鲸,正对上岑鲸似笑非笑的眼。
他听见她说:“再问你一次,你喜欢我多久了?”
……
“我有个问题,之前你拿刀架我脖子上威胁s975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但我不知道能不能问。”叶锦黛的声音伴随着细细的雨声,打断了岑鲸准备告辞的话语。
岑鲸重新坐下:“问问看。”
叶锦黛整理了一下措辞,她一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但在死过一次的恐惧面前,这样的难以启齿实在算不上什么,因此她终于把这个藏在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你穿越前,是杀手吗?”
岑鲸:“……啊?”
叶锦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类似‘杀手王妃’那样的穿越,女主角穿越前是设定特别酷特别有名的杀手,穿越成古代社会身体不好的小可怜,别人都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实际她凶起来特别猛……”
叶锦黛眼下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说着说着就放飞了起来,她回过神赶紧打住:“大概、就、就这样。”
岑鲸默然无语,她还想对方会不会看出她早已被这个世界同化,结果对方居然怀疑她穿越前是职业杀手,还把里的设定往她身上套。
这可真是……
岑鲸没忍住,别过脸笑了起来。
叶锦黛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有点不切实际,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不然哪个现代人能这么平静地伤人杀人?方才看她喝鸩酒时,岑鲸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她喝的不是会死人的毒药,而是酸梅汤一样。
不过看岑鲸的反应,她也知道自己没猜对,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看来我猜错了。”
岑鲸笑着点了点头,说:“嗯,猜错了。”
叶锦黛蹙着眉:“那你到底是……”
叶锦黛追问的话没说完,卡顿了一下,又表示:“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有点好奇,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
s975已经从叶锦黛身上剥离,岑鲸想不到继续隐瞒叶锦黛的理由,索性告诉她:“我穿越过两次,第一次穿越,我叫岑吞舟。”
岑鲸说得太过简短,导致叶锦黛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叶锦黛把岑鲸的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好几遍,嘴巴和眼睛随着信息的消化慢慢睁大,最后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傻愣愣地看着岑鲸。
要不是外头的风雨声越来越大,她大概能愣上一整天。
等回过神,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嘴里不断地重复:“难怪!难怪啊!!”
岑鲸以为叶锦黛口中的“难怪”,是指“难怪她能这么快完成任务,拿到三个攻略目标的满额好感”。
未曾想,叶锦黛根本没说起好感度的事情,而是拉着岑鲸的手,告诉她:“我之前不是说,s975一直在怂恿我给我洗脑吗,它还劝过我离间你和燕兰庭,说燕兰庭喜欢的是岑吞舟,你在他眼里只是岑吞舟的替身。”
岑鲸不是没听过类似的话,但在别人的版本里,燕兰庭把她当替身是因为燕兰庭与岑吞舟的师生情,燕兰庭喜欢岑吞舟这个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
岑鲸:“s975是这么说的?”
叶锦黛点头:“嗯,它还给我看了燕兰庭本来的结局。”
作为攻略难度极高的反派,叶锦黛根本兑换不起有关燕兰庭的资料,也是s975免费给她看她才知道,在燕兰庭没有遇到岑鲸的结局里,燕兰庭一辈子未娶妻,还在死前早早就安排好要把自己葬在岑吞舟的墓旁。
但就在他临终前,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事,白秋姝丈夫的哥哥——永定侯,因与白春毅起了龃龉,在白秋姝死后第二年,把白秋姝移出了他们家的坟地,说白秋姝虽为刘家妇,却长年在边境行军打仗,也未曾给他们家生过一儿半女,根本不算他们刘家人。”
燕兰庭因此起了担忧,怕叔伯家的后人也会以岑吞舟是外人为由,把岑吞舟的尸骨移出燕家祖坟。
白秋姝尚且有哥哥做主,将她的尸骨迁回来妥善安置,岑吞舟可怎么办。
于是燕兰庭把岑吞舟的尸骨换到了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墓里,还吩咐人在他死后偷偷把他葬到刻有岑吞舟名字的墓中,这样就算燕家后人不遵循他的意思,被刨坟弃尸的也不会是岑吞舟。
叶锦黛看完这个结局,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燕兰庭对岑吞舟只是师徒情。
她捂着胸口:“你不知道我有多纠结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我怕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又怕你被人当替身被人骗,这下好了,你就是岑吞舟,燕兰庭喜欢的就是你,我也不用纠结了。”
……
燕兰庭不知道岑鲸从叶锦黛那里听到了什么,他别开眼,含糊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岑鲸朝燕兰庭迈近了一步:“我想知道。”
燕兰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本想继续骗岑鲸,可面对岑鲸,谎言在喉间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化作了无比接近答案的三个字:“……很久了。”
岑鲸追问:“很久是多久?”
燕兰庭闭上了嘴。
“你不说,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岑鲸又朝他迈了一步:“你说木球里头有机关,可我怎么发现那球里头什么机关都没有?”
岑鲸说着,明明嘴角还挂着不善的笑意,眼眶却泛起薄红:“燕兰庭,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
燕兰庭没有再退,他低头看这岑鲸湿润的眼底,觉得看岑鲸这幅模样比刀斧砍自己身上还疼,终于扛不住,对岑鲸说了实话——
“我喜欢你,从十二年前开始。”
“我送它给你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也没打算让你知道,我就是……”
“我就是想你这辈子好好的,别的……怎么样都行。”
哪怕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哪怕你要和别人成婚,白头偕老,都行。
燕兰庭把木球给岑鲸那天,曾对岑鲸说过:“我不追问你当初为何一心赴死,反正你也不会说。”
在那之后还有两句话,他说——
“可是吞舟,我想你活着。”
“我想你在这世上多些牵挂,好好地活着。”
那时岑奕还未回京,两人也并未成亲,更别提表明心迹。
燕兰庭所求十分简单,只要岑鲸能活着,好好活着,他便足矣。
至于那份属于他自己的感情,他能克制住,克制不住的部分,他已将其倾注进那颗无法被打开的木球里,还把木球送到岑鲸手中,悄悄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是岑鲸喜欢的那个人。
他做梦都不敢有的妄想,居然成了真。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把一切都说明,他怕岑鲸觉得这份感情历经死别太过沉重,也怕岑鲸会心疼。
岑鲸当然会心疼,她又心疼又生气,无法想象那注定得不到回望的五年燕兰庭是怎么过来的,也终于明白在西苑广亭,燕兰庭确定她的身份后,看她的眼神为何会如此压抑。
泪水落下岑鲸的脸庞,岑鲸不等燕兰庭抬手,自己就把眼泪给擦了,擦完伸手,用力抱住燕兰庭,若非身高不够,她大约是想把燕兰庭抱进自己怀里的,毕竟现在是她心疼燕兰庭,想用拥抱给燕兰庭安慰。
然而燕兰庭并不心疼自己,他回抱岑鲸,听着岑鲸在自己胸口强忍呜咽的声音,反过来安慰岑鲸:“都过去了。”
大雨将他们和这座楼一起与外界隔绝,激烈的雨声中,燕兰庭对岑鲸说:“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这就足够了。”
只要是和岑鲸有关的事情,他总是很容易就能感到满足。
岑鲸咬着牙,不让燕兰庭听见自己的哭声,半晌才重重地回出一声——
“嗯!”
过了许久,远处依稀传来宵禁的鼓声,预示着白天的结束,于此同时,大雨也渐渐停歇。
待宵禁的鼓声停下,空气中只剩零星雨丝,伴着凉风飞入檐下。
岑鲸打起伞,踩着地面的积水走到廊外,把伞倾斜到燕兰庭头上,朝他伸手:“回家。”
岑鲸的眼睛还是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样子,表现出的姿态却不见半分柔弱,甚至有几分当年岑吞舟对待小自己十几岁的燕兰庭的模样。
燕兰庭一只手握住岑鲸,一只手按住伞柄,踏出廊外的同时把伞又倾到了岑鲸头上。
“好,我们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