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光匆匆地从指缝间流走,炎热的夏天偶然会伴有清爽的风吹过,吹散枝头上零碎的树叶,颤抖轻盈,犹如一只只飞舞的蝶。
搬到楚俊昊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安佳怡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一放学,她总是要急匆匆地赶回家忙着烧菜,而现在,什么也不用她操心,吃饭、打扫、家务这些都会由佣人完成,安妈妈更是被转到了重点医院,接受最专业治疗。
原本她以为这别墅会像一个无形的监牢,但现实却恰恰相反,楚俊昊给了她最好的物质。他还让佣人买来很多的儿童玩具,小诺看着兴奋极了,也就不再吵着要回家了,孩子毕竟是孩子,哭过生气过后,又会无忧无虑地开心起来。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错认为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
但是上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安佳怡,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到两个星期,一场连着一场的惊涛骇浪,打的她措手不及!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在这段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她不仅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而且还失去了三个生命里最至情的人!
一天上午,她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但一进校门,立刻就引来全校同学异样的眼光,凭着本能,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悄悄发生了。
果不其然,当她经过学校的公告栏上,一张硕大的海报贴上面。她走进一看,上面贴满了她进出楚俊昊别墅的照片,下面愕然写着一行大字——
《特大新闻,安佳怡和校董楚俊昊正在同居中!》
安佳怡惊愕地盯着海报,每一行每一字都把她进出别墅的时间写的清清楚楚,拍摄的照片更是早上傍晚连续七天。
海报的四周围满了同学,有些人流露出羡慕的眼神,有些人则在窃窃私语,谈论着什么。
安佳怡的耳膜轰轰作响,嘴唇抿得极紧,突然她转身要离开,却猛地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请让一让。”她哑声道。
但是对方没有应声。
“请让一让……”她抬头,在看清楚这人是谁后,
愣住了。
阳光透过轻颤的树叶,空气中仿佛折射出一层轻柔湿润的光芒,风轻轻的吹,打乱了于瑾的头发。
他望着她,下颚绷得很紧,黑色眼眸仿佛深夜里的孤星,里面有沉痛的哀伤,担心的哀伤,不敢相信的深深的哀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好像陌生人般。
“瑾……”她怔怔地唤他。
片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惊慌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和楚俊昊只是……”
突然,她的手臂就被他狠狠握住:“跟我走。”
天亮得发白,几只青鸟忽闪而过。
她被他一路拉着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们穿过校园的食堂,穿过校园的操场,穿过校园的林间,她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
最后,
在葡萄架下,他停了下来。
“佳怡,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婆娑的树影和翠紫的花朵相互掩映,他低哑地问。
“我没有,我只是……”一时间她不知如何解释。
“是不是他逼你搬过去的?”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慌忙地解释,“我搬过去,是因为我以前答应过他。”
“答应过他……?”
她望着远方,声音轻如烟丝:“只要他肯救我妈妈,我的命从今以后便属于他。”
于瑾倏然一惊!她的话像是一支箭刺进他的耳膜:“他什么时候救过你妈妈了?!”
“那个时候房子出了问题,最后,那一笔钱是楚俊昊出的……”
他握住她的肩膀,声音激动得轻颤:“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找他干什么,我会想办法的啊。”
她被他摇晃得有些头晕。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过去的一切还不够吗?
“我很好,真的,你不要担心我,他只是让我和小诺搬过去住。”
“你不要傻了,你害死了他的妹妹,他根本不可能轻易罢休的!”风狼狈地吹起他的头发,阳光苍白得几乎透明。
“走,我们去找他说清楚,你和小诺今天就搬出他家。”
“不!”她挣脱他的手。
“佳怡!!”
紫藤花缠绕的支架,翠紫的花蕊如同小灯笼般垂下来。
她握紧衣角,轻轻地说:“瑾,这件事你不要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于瑾愣住,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一下:“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眼眸里有着秋日般的凄凉:“我真的没有事,在那里过的也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了。”
心脏猛然掠过一抹刺痛,一种奇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你喜欢上了楚俊昊……?”
她的眉毛突然颤了颤,很小很轻微,几乎没有人察觉:“没有,你不要乱想。”
即使再小的动作,他还是捕捉到了,喉咙仿佛被人用力的掐住,他一下子透不过气出来:“既然没有,那你跟我走……我会用我的生命照顾你和小诺的,我发誓。”
她向后退了一步,很小很小的一步,但在他眼里,那一小步宛如沧海般的遥远。
“对不起……我……”
风静静地吹,紫罗兰的花香弥漫在四周。
他的脊椎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着,一下一下,刺痛无比。
“你在逃避什么,佳怡你告诉我,要怎么样做你才肯接受我,你说……无论什么,即使出卖我的灵魂,我都愿意……”他的声音沙哑无比。
安佳怡惊楞住。
他眼神悲痛无助,仿佛里面都被掏空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心痛如裂开,她抿住嘴,面容苍白。
她该怎么回答,她最好的朋友,伤害了他就等于刺痛她自己啊。为什么他总是在逼她,如果真的有神灵,她也希望自己能爱上他,但是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它不属于他,真的不属于……
她渐渐地往后退。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不想看到他这样痛苦下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沉默,换来的却是他百倍的付出,既然无法爱上他,那么就彻底断了吧,离开她,也许他会活的更轻松。
“如果一个人四年都无法喜欢上对方……”
夏日的葡萄架,她的声音宛如深夜吹来的冷风。
“那么这一辈子……无论他怎么去努力……她都不会再爱上他了……”
他呆愣住,心脏仿佛被人突然挖掉了,一动一动也不动。
她握紧手指,刺骨的痛从掌心蔓延开来,但声音继续在风里荡开:“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知道吗?你的爱真得让我压力很大,有时候简直会让我透不过气……就算我求你……不要再逼我了,也不要再对我那么好……我根本就不想要……我承受不起……我……
“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他一直知道她并不喜欢他,但当这句话真地从她口里说出来时,剧烈的痛从于瑾的胸口爆发出来,他闷咳了一声!
如果这样做,能够让他放弃并重生,那么恨吧,怨吧,一切罪恶让她独自去承担。安佳怡望着他,嘴唇苍白得几乎透明。
“这些都是你心里的话?”他用沙哑到几乎不是他的声音问。
她回望他:“是的。”
然后……她含泪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一步一步的离开……一步一步,退出他的生命……
紫藤花随风轻颤,清雅的花香弥漫在哀伤空气里。
于瑾僵硬地站着,他的眼珠一动不动,望着安佳怡离去的背影,就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灵魂,彻彻底底得暗了下去。
缠绕藤花的支架下,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角落,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夜幕降临,于瑾游走城市里,灿烂的霓虹灯争相辉映,而他的眼里,世界除了黑白两色,没有任何其他的色彩。
他一路地走,撞到过很多的人,而初夏一路跟在他身后。
晚上七点,街上人潮涌动,万家灯火。
有人正在急冲冲的赶着公路,手上还拿着刚买的速食;有人温馨地勾着伴侣的手臂,漫步在街上,谈笑风生;还有人拎着大大的麻皮袋子,步履蹒跚,仔细张望周围是否有空的饮料瓶。
他们无论谁,做什么,从哪里来,每个人都知道脚下的这条路通向何方,但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终点在哪里。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一家酒吧,广告灯红绿相间,熙攘的人群不停的从里面进出。他走过去,保安看了他几眼,放他进去。
重金属音乐尖锐刺耳地炸开,
闪烁的舞灯,不断切割着喧闹的空间,舞池里人们肆意地摇摆身体。
他走到酒吧台前,随意地点了一瓶啤酒,火辣辣的液体从他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他的眉头紧紧锁住,握住瓶子,一次次往喉咙里灌。
“小姐,不好意思,您不能进去。”初夏正想跟着于瑾,却被保安拦下来。
“为什么?”
保安打量她:“这里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初夏傻愣住,啥?!“我今年大二了!”
“呵呵,你这样的孩子我见得多了,谎称自己是大学生,其实全是未成年。”
“我真的大二了!!”初夏急声强调。
但是无论她怎么解释保安就是不甩她,纠缠之下,她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自己身份证,这下保安才相信了,放她进去。
当初夏找到他的时候,于瑾的面前已经滚满了七歪八倒的空瓶子。望着如此颓废痛苦的他,一种剧烈的痛从她身体里蔓延开来,她冲过去,一把夺走他手上的酒瓶:“不要再喝了!!”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要管我……把酒给我……”
“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样有用吗,她看得见吗?!”初夏冲他喊。
“你什么都不知道……走开……”他用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拿起身边的一瓶酒,轻笑,“以前一直听人家说这是好东西……原来……真的是这样呢……”火辣辣的痛在胃里蔓延开来,但还不够,他要想要更痛,更痛。
“你给我清醒点好不好。”初夏将他的酒狠狠扔在地上,“全世界又不止安佳怡一个人,你犯得着这样作践你自己吗,一点承受力也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他的脸颊有些微红,眉头紧缩,一种深入灵魂的哀痛从眉间透出来:“我有多爱她,你知道么……我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生命都可以……但是她却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呵呵,她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他轻笑起来,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她愣住,半晌,胸口翻腾起阵阵苦楚。
是啊,她是不懂,每次总是假装地去笑,去祝福,每次总是悄悄地在角落里望着他。她的心从未被填满,那种被掏空,痛到麻木的感觉,她怎么会懂呢?
“你失去的只不过是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她失去的却是一个深爱她的人,天塌下来都有地顶着,你给我起来啊!!”
她不能忍受如此孤寂痛苦的他,她冲他吼,用力地把他拉起来。
剧烈的动作,让他喉咙一紧,突然他猛地咳嗽了起来。
然后——
他吐了。
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他的胃恶心翻滚得厉害。他一边吐,一边流着泪,昏天暗地地呕吐,最后他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初夏不停地拍着他的背,让他顺气。看到这样的他,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为什么会这样,那么淡定那么温文尔雅的于瑾啊。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心痛,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去缓解他的痛。
她不停地安慰他,但是他根本听不见她说话,突然间他拉住她的手,她以为是呕吐太难受了,于是急忙叫唤酒保给她一杯凉水。
“瑾,你怎么样,是不是还想吐?”她担忧的问,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痒痒的。
半晌,她愣住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一下下划动,他牢牢的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写着: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她的胸口一紧,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坠落。
世界顿时天旋地转,佳怡的无情,于瑾的痛苦,记忆仿佛碎成了千万片玻璃,不停地割着她的大脑。
“是她,都是她!”
一个声音冰冷的响起来。
“于瑾会那么痛苦,你会那么痛苦,所以的一切,都是她造成!你为她放弃了那么多,但她却为你做过什么,她才是罪魁祸首!你每一次的伤心和痛苦都是她造成的!!”
这个声音不停地回绕在她脑海里,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但话语就像魔音,一阵阵穿透她的耳膜。
“佳怡,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哦,他叫于瑾,也是我们学校的”
……
“初夏,这是我上次去美国带来的,你带给佳怡吧。”他将一瓶写满英文的奇怪胶囊递给她,而另一只手却空空的,没有给她的东西。
……
“什么!!你居然去献血!”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失去理智。
“没事呢,我身体状得像头牛,你看不是恢复过来了嘛。”他安慰道。
“是不是又为了佳怡?”
他沉默半晌:“……恩。”
……
他呆愣住,眼神悲痛无助,仿佛里面都被掏空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我有多爱她,你知道么……我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生命都可以……但是她却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呵呵,她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他轻笑起来,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
他一边吐,一边流着泪。
……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初夏的心底窜出来,愤怒就像火山爆发般在心里炸开!她强忍着冲动将于瑾送回家,然后疯狂地往楚俊昊家奔去!
“安佳怡,你给我出来!”
她红着眼,在客厅里大声的叫。
过了片刻,安佳怡从楼梯那走下来,惊讶地问:“初夏……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啪——!
一击响亮的耳光甩在安佳怡脸上。
黑色死寂的深夜,那一巴掌响的足可以穿透天际!
安佳怡愕然地望着她,火辣辣的痛瞬间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我打你,是因为你无情无义,没有心肺。瑾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居然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安佳怡,我算瞎了眼看错你了!!”她狂怒地说,红红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星月全部被淹没在乌云了,黑色空洞的夜,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他掏心掏肺的对你,就算不喜欢他,你也不用践踏他的感情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从认识你到现在,瑾是怎么对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对他的!!”
安佳怡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的,也不知道于瑾到底怎么了,但是初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把她狠狠地钉在十字架上,让她痛得撕心裂肺。
门外有几辆汽车开过,震得地板有些嗡嗡作响。
初夏见安佳怡什么话也不说,她的沉默炸开了她心里所有的愤怒,她走上前,瞪着她:“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最会解释了么?说啊,为什么要这样对瑾,你说话啊!”
“我没有……”她的声音发紧,“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他……但如果我不那么样说,他就永远也不会死心了……”
“所以你就要这么绝情么?”初夏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也流出来了,“佳怡,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就喜欢瑾了,但是,因为他喜欢你,我不得不一直伪装着。那种躲在角落里,悄悄爱着一个人的感觉,你懂么?真得很难受,就像一个哑巴,想拼命的叫,但却叫不出来。”
安佳怡惊愣地望着她。
眼泪静静地从初夏的眼角淌下来:“既然你如此不珍惜他,那么从今以后我陪在瑾的身边,就算他喜欢的依然是你,我也不在乎,至于我和你——”
她顿了一下:“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安佳怡的身体骤然绷紧!
“佳怡,你记住,践踏别人的感情是会遭报应的,我真的好后悔把瑾介绍给你认识!”她声音激动地轻颤,然后转身,冲出别墅。
漆黑漆黑的深夜,望着初夏离去的背影,安佳怡身体刺骨的寒冷。她用力地握起手,但是除了空气,她什么都握不到。
不是这样的,她要的不是这样的……
她的心一下下抽搐,痛得快不能呼吸了。
她不想伤害他们的,但为什么,到头来,伤他们最深的人,居然是她。她不想伤害他们的,但为何,到最后,让他们伤痕累累,受伤痛苦的,依然还是她。
她愣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凄冷的风从窗外吹起,夜空如绝底深渊,
漆黑漆黑。
她一直站着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门被人推开,佣人领着五个西装革履的男士走进来。
“请问你是安佳怡小姐吗?”走在最前的面的男人问。
“我是。”
随即男人拿出一份亲子鉴定书,对她说:“你好,我是占云凡先生的代表律师,五年前,占家的独子占逸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于占家失散,当时他还不满三个月。根据我们这些年的调查,你的孩子小诺就是当年的占逸。”
刹那间!
空茫的天际骤然爆发出一道闪电,夏日的暴雨倾盆而下!
“你……说什么?”她惊颤地问。
“这是DNA鉴定书,根据占先生的要求,我们今天就要带走占逸少爷,当然对于你这五年的养育之恩,占家会给你最大的回报。”
安佳怡愣在那里,耳膜轻轻地轰轰作响。
冰冷的鉴定书,冰冷的鉴定结果。
世界仿佛变成一个会吃人的洞穴,咆哮着向她袭来。
“妈妈——!”就在那个时候,小诺突然从二楼奔下来,“您说要我等一下下,可是小诺都等了那么长时间,妈妈,快点,快点,下一步棋我老早就想好了呢。”
他刚想扑到安佳怡身上,却被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拦下来。
“您就是小诺吧。”男人微笑地问。
小诺往后退了步,警惕地望着他们,不回答。
“告诉叔叔,您是叫小诺吗?”
突然安佳怡仿佛惊醒了般,她一把拉住小诺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安小姐,我们是按命令办事,请你配合一下。”男人冰冷地警告。
“你们撒谎……我发现小诺的时候,他身上明明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出生日期,如果是失散,怎么可能会有……”
“安小姐!”男人骤然打断她,“如果你再这样坚持下去,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大大的客厅,佣人们全都好奇地站在远处,楚俊昊因为公司的事情还没回来,而刘阿姨基于这是他们的私事,又不能插手。
“你们干什么……不可以……不!”
两个人男人上前将她和小诺拉开来,安佳怡惊惧地叫出来!
“你们是谁,大坏蛋放手,放我下来,妈妈——!”小诺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无论他怎么挣扎,男人都没有稍作停歇,往外头直走。
漆黑的夜空,天上没有一点星光。
小诺被他们带上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小诺!”安佳怡从别墅冲出来,她拼命地拉着车门,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小诺哭着从里面敲着窗,睁大的双眼满是害怕和惊恐。
“开车。”副驾驶坐上,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命令。
司机闻听,立即踏下油门,电掣般飞驰而去。
雨哗哗地下着,雷电交加。
她一路追着保时捷不停的跑,风雨声淹没了她的呼喊,整个天空漆黑得宛如落入深渊,望着渐渐消失的车身,她越来越恐惧。
突然脚一滑,她骤然摔倒在地上。
“小诺……不……”她用力地想要爬起来,但是大雨好像把她的腿打断了,她一动,
就会撕心裂肺的痛!
雨越下越大,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保时捷彻底消失了。
她倒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
“小诺……小诺……”
一道道的雷电在夜幕炸开,亮白色的闪电,将她的脸色透的苍白如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快要被茫茫的黑色淹没时。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凌厉的刹车,她抬头,看见楚俊昊惊慌的从车上跑下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脸苍白如纸,她拉住他,仿佛是最后一棵活命的稻草,“小诺……小诺被他们抓走了,一个叫占云凡的人……他……他……”
话语未落,她眼前突然一黑,昏死了过去!
漫天漫地的血红,黑压压的人群。
她被人绑在十字架上,四周围着大群的人,他们不停地绕着她转啊转,就像来自地狱的索命死神。
空气都被抽空,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除了黑色外,只有铺天盖地的殷红。
她害怕极了,拼命地想要挣脱,但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挣扎,全身就像被钉子钉住了般。
突然十字架被人用火点燃,烈火瞬间蔓延开来,仿佛全身所有的血管都要炸开来了!
“啊!”
寂静的深夜,安佳怡尖叫出声,双手胡乱地在半空抓着什么。
楚俊昊一边镇住她,一边冲这旁边的医生吼:“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她痛得这样,给她止痛啊!!”
长期的劳苦,加上这一场大雨,让安佳怡彻底地病垮了。
从抱她回来到现在,她一度高烧到三十九度,整个人滚烫就在有把火在体内烧,无论喂她吃什么,都吐了出来。
医生急忙给她打下止痛剂,过了好久好久,安佳怡才停止了哭叫。
“少爷,安小姐我照顾你好了,您休息一下吧。”刘阿姨实在不忍心看着少爷这样操劳。但楚俊昊像没听到般,无论别人怎么劝他,依旧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
同一片星空下,小诺在占家,不停地大吵大闹,他用尽自己所能用尽的一切办法来发泄内心的恐惧和愤怒。但是无论他怎么样,占云凡始终都站在远处打量他。
他就像一个小丑,摔东西,大叫,没人来制止他,直到他累了为止。
三天的日升,三天的日落。
就像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一场可怕的噩梦。直到第四天,安佳怡的高烧才终于退了下去,而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中午了。
雪白的病房,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安佳怡虚弱地睁开眼,大脑有些昏胀。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惊醒了伏在床边睡着的楚俊昊。
“你醒了?”他抬头,双眸疲惫不堪,“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病房里,静静的。
“是不是还痛,头还晕?”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看见她许久不回答他,他的神经又一下绷紧了起来。
“小诺呢……?”她苍白地望着他,声音轻如烟丝。
“你……”
“小诺,他现在怎么了?”她拉着他的衣袖,吃力地问。
“你先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小诺不会有事的。”
“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自己去找他们……”说着,她挣扎着想要下床,楚俊昊一惊,急忙小心地把她按回到床上。
“好,我告诉你,你不要激动。”
安佳怡停止挣扎,全身不住地在轻颤,她望着他,眼眸满是担忧。
“小诺的确是占家的孩子,他是占文冰和外面女人生下的私生子,也就是占云凡的孙子。一年前,占文冰飞机失事遇难,占家所有香火一下断了,占云凡这才千方百计的找到小诺。”
“那当年……”
“当年生下小诺以后,那个女人曾经到占家去过,但是占云凡怕这个女人坏了他们的名誉,所以就让人把她赶走了,那个女人一方面没有能力抚养小诺,一方面又看她无法从占家那得到什么好处,所以就把还未满三个月的小诺遗弃了。”
怎么会这样,她激动得浑身轻颤:“那么……我还有小诺的抚养权吗?”
“……”楚俊昊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我还能继续抚养小诺吗?”她的嘴唇都干裂开来,每说一个字,都会隐隐地作痛。
“不能了。小诺和占云凡有血缘关系,根据法律规定,只有占云凡才是小诺的合法监督人。”他低沉地说。
不……
眼泪在听到他的回答后,骤然溢出眼眶。
“我不相信,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们把小诺接回来,他不能住在那里,他会怕,会不习惯的……对,先去把他接回来,然后再想办法,我……”
“佳怡,你冷静点!”楚俊昊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占云凡这次会找小诺,就代表他已经把小诺当成占家的继承人,他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我不管,小诺是我的,他们不可以这样地抢走他!!”突然一股力量从安佳怡身体里爆发出来,她用力推开楚俊昊,跌撞地走下床。
楚俊昊大惊,他想拦住她,但是她就像失去理智般,跌撞地往门口冲。
风静静地吹起窗帘,
她的脸色苍白,眼泪从脸上淌下来,她倚在病房的房门上,焦虑地转动把手,一下,又一下。“不可以……不可以的,小诺是我的,他们不能这样抢走他……不可以……”她不停地转动把手,但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绝望。
最后,沿着门,她慢慢地瘫坐了下去。
阳光苍凉的从窗外透过来,她像个婴儿卷曲在一起,紧紧地,颤抖地将头埋进两腿里,哀鸣声宛如濒临死亡的幼仔。
楚俊昊的心突然抽紧,他从未看过这样悲伤的她,他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不要哭,小诺不会离开你,相信我。”
他不停地安抚她,但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哀伤的哭泣声外,一切都死了。
窗台的紫罗兰如蝶摇颤在风里。
突然她的身体颤了颤,又一次昏了过去。
“佳怡!”楚俊昊大惊,怀抱里的她面容苍白如雪,长发无力地散下,脸上满是泪痕。楚俊昊心痛如裂,他立刻按下护士灯。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刺激她了?”片刻医生过来,看见昏倒的安佳怡,不禁呵斥。楚俊昊望着病床上的她,僵硬地握紧拳,不语。
医生检查后,见安佳怡并没有大碍,于是重新打了个点滴,对楚俊昊提醒道:“她现在身体很虚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再刺激她了,还有她是慢性HBsAg携带者,体质本来就很不好,我建议趁现在给她好好补一补,她的血小板也很少,所以尽量别让她受伤。”
“什么是HBsAg携带者?”
“通俗点讲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楚俊昊怔了怔,有些颤抖的问:“这样的体质的人适合捐献造血干细胞吗?”
“不可以,他们连献血都不允许。”
仿佛有一样东西突然在心里绽开,煎熬着他整整四年,最深最痛最无法释怀的理由,骤然融化消失了。
原来……
原来当年的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他轻轻地在她床边坐下,握起她的手,阳光清透地从窗外射进来,散下如碎片似的光彩。望着苍凉没有血色的安佳怡,楚俊昊的心翻腾起剧烈的痛楚。
为什么不对他解释,为何要让他误会她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