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司机说:“小姐,没问题的。放心,现在绝对没有人在跟踪你。”
戴拉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一面透过照后镜看后方的状况,一面注意前方的路况。她说:“我想,现在应该都没有问题了。”
“到哪里呢?”计程车司机问。
“联合终站。”
计程车转了个弯,司机看了戴拉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样的麻烦呢——你老公吗?”戴拉点点头。
计程车司机以略带感性的口吻说:“能够娶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当老婆,那个男人应该深感庆幸才对。如果他开始对你不客气、亏待了你,那真该有人去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戴拉说:“或许……有一部分是我的错。”
“你的错?”司机惊讶似地说。“你怎么会这样呢?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计程车,看人是不会看错的。如果有人和你合不来,那一定是他自己有问题。”
“谢谢你。”戴拉假正经地说。
计程车司机在座位上移动了一下,挺起胸膛,说:“小姐,你一到车站,就下车去办你的事。如果有人在那里等着你,要跟你罗哩罗嗦的话,我会帮你解围的。”
“哦,不会这样的。”戴拉连忙说。“现在没有麻烦了;我知道他不会在那里,也不会晓得我要去什么地方的。”
司机说:“嗯……如果你在担心他有没有跟踪我们,那你尽可放心,我们并未暴露行迹。”
“我的意思正是如此。”
司机笑着说:“如果有人想要尾随我们,他现在早就躺在医院里了。我们这种一天到晚在开车的人,都能驾轻就熟、收放自如;呸!那些见不得日光的家伙,大概一个礼拜才开一次车,想要跟我较量,门儿都没有。”
“是啊,我也这么想。”戴拉说。
计程车平稳地向前行进,司机沉默了一会儿。当车子逐渐靠近联合终站时,他说:“小姐,我给你一张名片;如果你以后要到什么地方,又不想被人跟踪的话,就和我联络。通常,你都可以在今天下午招呼我车子的地方找到我,那是我停歇的地方。”
“谢谢你。”
“而且要记得,如果我在那里的话,就没有人敢招惹你了。”
“你人真好。”
戴拉付了车费,另外给了两毛五分的小费,对他微笑之后再走开。
司机的眼神有点茫然,他看着戴拉通过车站入口。当他后头的一部汽车发出催促的喇叭声时,他才恍然大悟般地回到现实世界,注意到眼前的交通状况。
戴拉发现卡洛正站在电话亭附近。
“嗨,你好。”卡洛微笑着说,同时热情地伸出手来。“梅森先生在电话中告诉我,你要来这里接我。”
戴拉点点头,说:“他给了我一些十分明确的指示。”
“他跟我提过了。”
“他认为,你务必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事关重大。”
“当然,”卡洛笑着说。“如果我花钱请一名律师指示我该怎么做,却又忽视他的忠告,那我岂不是太傻了吗?”
“令尊现在人在哪里?”戴拉问。
卡洛敲着眉头说:“但愿我知道,我一直打电话找他,却都无法联络上。”
“星期五下午,他是不是去史金纳希尔找法兰克·帕勒摩谈话呢?”
“星期五下午?”
“是的。”
“不,他当然没去。那天,在‘冲浪与艳阳’汽车旅馆里有个政治性集会,你不记得了吗?”
戴拉很坚决地说:“好了,你必须跟我走——而且,你目前不能参与任何公开的活动,这是我的老板交代的。”
“不让我和新闻记者接触吗?”
“我没有问他这个问题,”戴拉微笑着说道。“识相的人是不会问他的,你应该知道才对。”
“是的,我可以了解,如果有人打断梅森先生那快速的心智思考过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那么做的话,他可能会相当不耐烦。好了,我们走吧。”
“我想,我们最好搭计程车。”戴拉说。
她们走向计程车招呼区。
卡洛说:“我想我应该穿上外套、戴上手套,下午那冷飕飕的西风又在刮了。大约半个钟头之前,天气还满暖和的。”
“我帮你拿皮包。”戴拉提议说。
卡洛穿上外套,再打开皮包,取出一双手套。当她这么做的时候,一张卡片从她的皮包里掉了出来,落在地板上。
戴拉以探询般的眼神看了卡洛一下,发现她的脸部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很显然地,她并没有注意到掉落出来的卡片。
戴拉转身,一名面带微笑的男子趋前拾起卡片;他脱帽致意后,将那张卡片递给戴拉。戴拉回给他一个微笑。
卡洛回过头来,好奇似地看着戴拉。戴拉灵机一动,将卡片塞入外套口袋里。等她们走到计程车招呼区的时候,戴拉才又将卡片从口袋中抽出,很快地察看了一下。
原来那是一张提领卡——在车站包裹认领区提领时所使用的凭据。
戴拉突然说:“等一下,柏班克小姐。我有事要打电话给老板,你不介意等我一会儿吧?”
“当然不,我跟你一起去电话亭那儿好了。”
“哦,不必费事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不,我陪你去一趟。”
“你没有要在车站里拿什么东西吧?”
“没有。”
“没有行李或什么的吗?”
“天啊!没有。我刚才会来这里,是因为这是一个方便打电话又很容易叫到计程车的地方。这年头,当你想要搭乘计程车时,偏偏就很难招呼到一部空车。”
戴拉说:“是的,我了解那种情况。几天前,我等搭计程车等了好久,以致后来错过了和美容师约定的时间。柏班克小姐,抱歉,请稍待一会儿。”
戴拉进入一个电话亭中,让卡洛站在外头等候。
她拨了梅森办公室桌上那部未登记的电话的号码,听到梅森的声音。他很谨慎般地问道:“喂,请问你是谁?”
“戴拉。”
“嗨,戴拉。你还好吧?”
“是的,我很好。”
“没有被跟踪吧?”
“没有。”
“确定吗?”
“是的,我有把握。”
“找到卡洛了吗?”
“是的。”
“你们现在在旅馆吗?”
“不,我们还在车站。老板,她刚才打开皮包拿手套的时候,掉出了一张提领卡,是这里的包裹寄存处发出的。在前一、两个钟头里,她一定寄放了什么包裹、行李之类的东西……”
“那张提领卡现在的下落呢?”
“在我手中。”
“她知道吗?”
“不,她还不知道已经弄丢了呢!”
“好,你皮包里有信封吗?”
“有。”
“在信封上写上我的姓名,再把提领卡放进去。等你到了旅馆,就将信封放在桌子上,我会去拿的,然后再提领那份包裹,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听清楚了吗?”
“是,清楚了。”
“好,保重。”
“我会的。再见了,老板。”
“再见!戴拉。”
戴拉挂上电话,然后在电话亭中转了一下身子,好让她的肩膀遮住以下的动作: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写上梅森的姓名和事务所的地址,再把那张卡片塞进信封里。
她出来和卡洛会合,两人又走回计程车招呼区。一部空车驶了过来,她们就进去。
“去哪儿?”负责发令使汽车开动的那个人问道。
戴拉说:“我们两个人是一道的,要去伍德瑞基旅馆。”
“对不起,现在,我们一部计程车不能只载两名乘客而已,你们必须再……先生,要去哪儿?”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我要去第十一街——费格路亚。”
“好的,请进。”发令员说,然后又指示司机。“杰克,送这两名小姐到伍德瑞基旅馆,再载这位先生去十一街费格路亚。请问,有行李吗?”
他们三个人似乎都没有行李。
那名男子好像从一开始就对同行的两位小姐相当注意,但是当计程车走了两个街区之后,他才试探性地说道:“天气突然转凉了,是不是?”
卡洛微笑着说:“是的,不过,每年此时都可以预料得到这种情况,时序正式进入暖和的天气似乎还早了点。”
“计程车真是寥寥无几。”那名男子说。
“是的,好不容易才招呼到一辆。”
“你们两位是来自旧金山吗?”他微笑着说。
卡洛看了戴拉一眼,戴拉对那个男人笑了一下——笑容有点晦涩不明。然后她简单地说道:“不是,但我倒是去过那里。”
那名男子说:“我住在那儿,那真是个好地方。我为了公事,偶尔必须来这里一趟;但每次到了这里之后,我就会一直想要快点回去。这里到处都是人,旧金山才真的称得上是个都市。”
“小心,”卡洛警告说。“在这里说那种话的人是不受欢迎的,甚至会挨揍呢!”
“我禁不住要这么说,我认为旧金山……对了,你们两位该不会是住在洛杉矶吧?”卡洛又再次看着戴拉,希望由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戴拉笑着说:“怎么啦?如果我们是本地人的话,你就不好意思发表个人感想了吗?”
“嗯,当然——我不想显得不够礼貌。”
“哦,我相信,洛杉矶的居民已经习惯听到旧金山人以轻蔑的口吻批评洛城了。但是,这里的阳光不是比旧金山多了许多吗?你们那里的雾不是经常很重吗?”
“雾,”那名男子说道。“那可是旧金山的特色。当那阵雾气从海上飘浮过来的时候,你会感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它可以让人心旷神怡、神采飞扬。旧金山有很多热闹而紧凑的活动;但这里的人们,却好像都患了钩虫病一样,病恹恹地蠕动着。你们两位小姐不是住在这里吧?”
“你凭什么认为不是呢?”戴拉说道。
“很有格调啊——你们充满了活力,神采奕奕。”
“我还以为好莱坞是以美女闻名的。”
“哦,我想是这样没错。但是她们往往做作矫饰,不够单纯;你们俩则是大都会的人,言行举止和她们在这里所表现的截然不同,你们的穿着也不流于俗套,你们有一种……有一种……”
“城市的世故感。”卡洛接着说完他的话。
那个男人带了点热忱似地说:“对,就是那样。”
戴拉和卡洛都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那名男子才有点勉强似地跟她们一起笑。“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他说。“你们却在愚弄我。”
计程车开到伍德瑞基旅馆门口。
那个男人有点遗憾似地说:“可惜你们的旅馆不是在费格路亚附近。好了,再见了。”她们俩对他微笑,付了车费后,戴拉走在前面,领着卡洛进入旅馆。
“午安。”服务生说道,同时将装着登记卡的架子转向戴拉。
戴拉拿起钢笔,低声说:“我是从梅森先生的事务所来的,我……”
“哦,是的,你们订的房间我都安排好了,你是史翠特小姐吗?”
“是的。”
戴拉登记完,又问卡洛:“我也帮你登记一下;对了,你中间的名字是什么?”
“艾蒂丝。可是我很少使用。”
“没关系。”戴拉说。然后,她就在登记册上写了C·E·柏班克这个名字。
服务生用手掌拍了一下柜台上的通告铃。
戴拉从皮包里取出那张写了收信人姓名的信封,放在柜台上,说道:“这是要给梅森先生的口信,能否请你……”
“我很乐意帮忙,他会亲自来拿吗?还是你希望他派个人来签收呢?我们……”
一名刚刚进入旅馆大厅的男子快速地走向柜台,慎重其事似地清清喉咙。
服务生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他看着戴拉背后的男人,说道:“请稍待一会儿,我正在招呼这两位小姐。小弟,带她们到六二四和六二六号房去好吗?打开两房中间相通的那间浴室,然后……”
“等一下。”那名男子打岔说。
戴拉不喜欢那个人说话的口气,她担忧地转过身来。那名男子拉开外套上方的翻领,她看到一枚金色的盾形物,上面有一个数字、徽章以及字母。他就是原先那个大肆称赞旧金山有多好的陌生男子,但他现在却既不和蔼、也不友善,前后判若两人。他轻轻地把戴拉推到一边去,随即伸出一只大手,抓住服务生正目瞪口呆地握在手中的那个信封。
戴拉生气地说:“能请你为这个举动解释一下吗?”
他的眼神冷酷无情,而且充满了警戒心。接着他以一种冒犯性的权威口气说道:“你们两位必须到警察总局去一趟,你们刚才搭乘的计程车就在外面等着。”他转身对另一名跟在他后头的便衣警察说:“马克,看着她们。我来瞧瞧这信封里装了什么东西。”
马克走近了些,第一名警察从信封中抽出提领卡,很快地给马克看了一眼,他拿卡片的角度刚好让卡洛无法看见那是什么东西。
“好,马克,我来保管它。你带她们到总局去,我们在那里会面。”
卡洛很坚定地说:“我想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吧?你们不能这样子对待我。”
几分钟前还很和蔼可亲的那名男子,现在则是以不苟言笑的权威眼神打量着她。
“柏班克小姐,别跟自己开玩笑了,我们怎么会不晓得你是谁呢?我们就是因为知道你的身分,才这么做的。来吧,进计程车里去。或者,你们宁愿坐警车呢?”当卡洛身子往后退缩时,那名男子又这么问道。
“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戴拉义正严词地声明。
“当然,当然。”那名男子以安抚的口吻说道。“但是,你不能在这里打。你不想让整栋旅馆的人都知道你的事吧?走!警察总局有电话;到了那里,你想要打多久就打多久。”
“我现在就要打给他。”戴拉说着,走向电话亭。“而且,即使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事,我也不在乎。”
那名警察抓住戴拉的手臂,再把她往后拉,使她转过来身。“好吧,如果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话,”他说道。“那我们就只好来硬的——现在要正式逮捕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