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汽车旅馆后,卡洛问梅森:“有什么想法吗?”然后继续开着车往洛杉矶的方向去。
梅森说:“没有。”过了一会儿又问卡洛:“你要不要吃个点心?”
她微笑着说:“饿了吗?”
“的确饿坏了,那阵冷风吹得我食欲大振。”
“我们待会儿在路上买个东西吃吧,我急着要找家父。”
“你不认为现在要找他似乎太迟了吗?说不定警方已经抢先一步找到他了。”
“可能吧。”
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之下,使得海面呈现出一片冷酷的蓝色;在海风的吹拂下,水面不安定地翻动着。再眺望一下右方,海峡群岛在西边略带浅绿的蓝色天际映照出灰暗的影像。
“我想我们最好开个灯。”卡洛说,随即打开了车头灯。
车子经过文图拉,逐渐接近卡马瑞罗的时候,梅森说:“你想令尊到底离开那家汽车旅馆多久了?”
她的目光离开路面,快速地看了梅森一眼。“我不知道。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
“我刚刚在想……”
“我无从知道。”
“我了解。”
车子上了卡内乔坡,经过一处高原地带的乡间,道路两旁耸立着高大蓊郁的橡树。寒冷的北风已经平静下来,黄昏的天边星光点点,晶莹剔透得像是澄澈的水晶一般,炫丽耀眼、灿烂夺目。再行驶一段路程后,他们看到了指向洛杉矶市的路标;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卡洛突然说:“前面有一家餐厅,我父亲开车经过此地时,通常会在那里吃点东西。如果他在下午稍晚才离开汽车旅馆的话,我们就有可能在那家餐厅里找到他了。”
“这样的话,”梅森说。“我们必须已在路上超越他了。”
“我觉得我们当然已经超越他了。”卡洛说。“就是前面那一家,红色的招牌写着‘多博小屋餐厅’。”
梅森没有说话。
卡洛把车子驶进一个停车位,熄了火,拉开左门的锁鐶。步出车门后,当卡洛将钥匙插入锁孔时,梅森指着停在对面一排车阵中的一部车说:“看来警察好像也在这里吃饭。”
“哦,对啊!公路巡逻警员在这儿吃饭,而且……”
“那不是一部公路巡逻车。”
卡洛没有再说话。梅森轻握着她的手臂,带她进了多博餐厅的门口。
用餐室里差不多有十五张餐桌,正对门口的那一面有个大壁炉,炉里噼哩啪拉作响的橡木给屋内带来温暖的气息。一名穿着西班牙舞衣的女主人——她头发乌黑,眼睛深邃明亮,双唇涂了厚厚的口红——对梅森笑了笑,然后带他们到一张餐桌旁。
此时,卡洛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目光投向左边的角落处。那儿有三个人正坐在桌子旁边谈话,卡洛走了过去。
梅森看到一名身材健壮、留着灰色短髭、眼神锐利的男人。他抬起头看着卡洛,面带微笑。卡洛开口说:“嗨!爸,你在这里做什么?”
三个男人都站了起来。梅森跟在卡洛背后走过来,对那名留着灰髭的男人鞠个躬,说道:“我想,你就是罗杰·柏班克先生吧!”
“这位是佩利·梅森。爸,你知道,他就是那个有名的律师。”卡洛连忙解释说。
柏班克伸出粗厚有力的手,越过餐桌,握住梅森的手。
“崔格组长,”梅森说,同时对着崔格那略带迷惑的脸庞微笑。“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卡洛·柏班克。我想,跟你在一起的这位是凶案组的人吧?”
“他叫乔治·亚凡。”崔格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他是个指纹专家。”
梅森和亚凡握手。
“请坐。”罗杰·柏班克礼貌地说。
女主人微笑着走过来,说:“我不知道你们彼此都认识,服务生!请再拿两把椅子过来。”
服务生拿来两把椅子。梅森招呼卡洛坐好后,自己也坐下来,然后说:“我们饿坏了。”
崔格冷淡地说:“柏班克,你的援兵这么快就到了啊!”
柏班克皱起眉头。“我的援兵?”
“你的律师。”
柏班克说:“我想你误会了吧?我并没有请梅森先生来。”
“你还没有告诉他吗?”卡洛问崔格。
崔格说:“我刚到这里没多久,也才问了几个问题而已。”
“告诉我什么?”柏班克问卡洛。
崔格打岔说:“我必须问清楚,柏班克先生,这一点很重要。昨天下午和晚上,你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事?到目前为止,你都在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你该坦白了。”
“为什么你对我的行踪那么好奇?”
梅森说:“好啦,好啦,先生们!客气一点。”
卡洛说:“爸,你必须告诉这些人当时你在哪里。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透露其他人的姓名,就不用说了;但是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在哪里,以及何时在那个地方,这非常重要!”
梅森温和地说:“佛瑞得·弥儿菲在你的游艇上被谋杀了。”
崔格组长做了个烦躁的手势。“一开始就对你客气、礼貌,结果呢?问不出个名堂!刚才我一进来就应该立刻把你带回警察局去,然后在那里好好地盘问你。”
“佛瑞得·弥儿菲被谋杀了!”罗杰惊讶般地叫着。
“是的,爸,我们整个下午都在找你。”
“而且你还觉得有必要带个律师一起来?”崔格问。
卡洛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当然,如果你知道这个案子的全部事实……”
柏班克说:“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死佛瑞得·弥儿菲。组长,你确定他被谋杀了吗?”
卡洛说:“爸!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吗?拜托,告诉他们吧。”
罗杰说:“我们先听听看崔格组长有什么话要说。”
卡洛不耐烦似地对崔格组长说:“昨天下午我父亲根本就不在那里。家父与政治界有点牵——其中有些隐情必须绝对保密;即使现在,我也不能告诉你细节,但我父亲当时是和一些来自萨克拉门多的大人物在一起,这些人都坚决地表示他们的会晤是极机密的。我父亲就是不能向你透露他们的身分,倘若你问其他人这个问题的话,他们也同样会否认的。我们可以假设:他们做了周全的准备以保守秘密,然后在此地海滨公路上的一家汽车旅馆见面,聚会了将近二十四小时,拟定了计划,不久之前才分道扬镳。我猜想家父可能会在此停留、吃个晚餐,因此我就停车进来碰碰运气——我们就这样出现在此地了。”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崔格说。“你说这些人当中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出席了该次聚会吗?”
“是的,没有人敢这么做。”
崔格说:“好了,我们不要再旁敲侧击了。有任何与此案相关的事情,我们都要知道,并且进行调查——如果没有的话,”讲到这里时,崔格的声音变得不祥般地明确。“我们也要查个究竟。”
“你告诉他们吧,爸爸。”卡洛说。
柏班克一语不发,对着她女儿皱眉蹙额,似乎在表示不赞同之意。
“好吧,”卡洛说。“如果我不得不说的话,我就只好说了。你们调查一下文图拉和圣塔芭芭拉之间公路上的一家‘冲浪与艳阳’汽车旅馆,它是位于……”
“哦,我知道在哪里。”崔格说。“那就是集会的地点吗?”
“反正你去那儿查一查就是了。”
崔格转向柏班克说:“如果那与此案有任何关系的话,你最好证实一下。”
柏班克似乎有点生气了,他带着懊恼的表情说:“哦,天啊!现在她把秘密都泄露出来了。但是,我绝不会承认的;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就会……该死……我会断然否认的。”
“有任何证据吗?”崔格问卡洛。
“当然有证据——如果你现在就去蒐集的话。烟灰缸和空瓶子都还在那里,可以采到指纹。我们要旅馆经理保持房间的原状,家父甚至把他的刮胡用具遗留在浴室的玻璃架上。”
“唉呀!”柏班克轻声喊叫。“我老是忘记那把讨厌的剃刀。”
崔格冷淡地说:“除了那组刮胡子的用具外,还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吗?”
卡洛说:“爸爸,你有没有把钥匙带走呢?钥匙不在汽车旅馆里。”
罗杰·柏班克慢慢地将手伸进外套旁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典型的旅馆钥匙,环圈处垂下一条链子,链子上扣着一个大标签,上面印着“冲浪与艳阳汽车旅馆”,下方还有个斗大的数目字“十四”。
标签背面还载明了一段话,提醒说:若有人无意中把钥匙带走了,只需要在标签上贴个邮票,再投入邮筒即可。
崔格组长拿了钥匙,往后挪动椅子,向服务生打个信号。他说:“取消我们刚才点的东西,然后把账单交给这个聪明的家伙。”
他恶狠狠地用一根手指头指着梅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