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的药房里有一部电话。梅森投了一枚硬币,然后接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使用的是未登记的私人号码,直接接通他办公桌上的电话。
铃响后数秒钟,戴拉去接了电话。
“嗨,”梅森欣喜地说。“吃过午饭了吗?”
“当然还没有。你叫我在这里等候的。”
“我已经吃了午餐。”
“嗯,很好。”
“我们又有一桩谋杀案了。”
“又一桩了?”
“是的。”
“被害人是谁?”
“佛瑞得·弥儿菲。”
“老板!”她惊讶似地说。“是怎么发生的?”
“我不知道。”
“我们的客户是谁?”
梅森笑着说:“我们还没有任何客户。戴拉,别这么古板了,难道我不能接办一个没有委托客户的谋杀案件吗?”
“没有任何报酬哦。”
“的确。”梅森承认。“我想你那边一定有事情要忙,请你叫保罗采取行动吧——和报社的工作人员联络一下,看能否挖掘到什么有关弥儿菲谋杀案的线索。”
“老板,”她抗议说。“我总要有个收费的对象——以做为簿记的资料,而且……”
“好的,”梅森说。“收费对象就写金蒙小姐吧。”
戴拉问:“你要德瑞克调查这件谋杀案哪一方面的线索呢?”
“各方面都调查看看。你去吃点东西吧,我马上就回去了。”
梅森招呼了一部计程车,回办公室时发现戴拉正在那儿等候他。
“老板嘀,”梅森有点惊讶地说。“我以为你出去吃午饭了。”
“我刚要出去的时候,看到一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十分慌乱地一直要进入办公室,我很同情她,就伫足向她解释说你星期一早上才会在这里。可是,她脸色很苍白,神情慌张迫切,说是一定要见到你才行。”
梅森不耐烦地说:“戴拉,我现在没有时间见任何人;这件谋杀案突然发生,弥儿菲被谋害了,而他太太……”
戴拉打岔说:“这名年轻女子名叫卡洛·柏班克。”
“我不管她是谁,我……哦,等一下!柏班克?”
戴拉点点头。
“此人与卡拉库羊毛公司的‘柏班克’有任何关联吗?”
“我不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想让她进来的原因——我猜她是有关联的。”
梅森吹了一声口哨,说:“我们要和卡洛谈一谈。她看起来颇激动吧?”
“岂止激动,她脸色苍白、慌慌张张的。”
“她在外面的办公室吗?”
戴拉点点头。
梅森说:“好,你去保罗的办公室,告诉他有关弥儿菲谋杀案的事,并说警方已获悉此事,他可以为我们挖出一些细节。请他暂且搁下手边的其他事情,先全力调查这个案件。你去和他连系,我则要看看这名卡洛·柏班克是否与我们正在寻找的柏班克有关。”
戴拉将一只手放在门上,问:“弥儿菲太太对此事的反应如何?”
梅森说:“我曾听到她的喊叫声,但我想那并非意料之外的事,因为在我到她那里之前,她就已经哭过了。”
“长得迷人吗?”
“很迷人。”
“聪明吗?”
“她算得上狡猾了——把我丢在狼群之中呢!”
戴拉的眉毛往上提。
“我成了她取得崔格组长信任的牺牲品了。”
“怎么会呢?”戴拉问他。
梅森说:“崔格来访,我想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也在那里,因为弥儿菲太太刚哭过,而崔格的来访暗示有一件谋杀案发生了。于是我就躲到餐具室里面,然而她却告诉崔格我在那里。”
“为什么呢?”
“显然是要曲意逢迎、奉承谄媚他。”
“她年纪多大?”戴拉问。
“大约三十岁左右。”
“听起来彷佛是个危险人物哦。”戴拉批评说。
“我认为她的确是。”
“好,我去叫保罗调查弥儿菲的案子。卡洛·柏班克正在外面的办公室等候。”
戴拉跑过狭长的走道,她清脆的脚步声在周六下午商业大楼的寂静中发出阵阵的回音。梅森经过法律图书室,走进了会客室。
卡洛正僵硬地坐着,双膝紧紧地靠在一起,她的脸好像一副苍白而僵化的面具,在化妆之下,炫丽耀眼的红唇和苍白的肤色颇不协调。
当门咔一声打开时,她突然抽搐了一下,显示出她现在心情紧张的程度。她那睁得大大的眼睛转向梅森。
那双眼睛中没有惊慌,或许有一丝恐惧,但是却也流露出几分坚定的毅力与决心。这个年轻女子似乎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并设法保持清醒的头脑。
“梅森先生吗?”
“是的。”
“你是不是正在处理一个交通事故的案件——一名叫毕克勒的人所开的车子和一部史金纳希尔·卡拉库公司的卡车相撞?”
“是的。”
“我父亲认为你处理得很灵巧、很熟练。”
“谢谢你。”
“他提到说:万一我们有任何麻烦的话,最好是能够得到你的帮忙,让你站在我们这一边,为我们辩护。”
“你父亲和卡拉库羊毛公司有任何关联吗?”梅森问道。
“间接的。”
“他贵姓大名?”
“罗杰·柏班克。”
“我想,你们目前是不是已经有了麻烦呢?”
她说:“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弥儿菲先生被谋杀了——在我父亲的小艇上。”
“确实是如此。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我父亲目前的处境很奇怪——非常危险,我希望你能够帮助他。”
“命案发生时,他在小艇上吗?”
“不,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他希望人们认为当时他是在小艇上;然而,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在场。”
“现在他人在哪里?”
“我不确定。”
梅森谨慎地说:“柏班克小姐,在你说任何话之前,我最好先告诉你,恐怕我无法接受你父亲的委托。”
“为什么不能呢?”
“我有一个相对利益上的冲突。”
“是什么样的情况?”
“爱德莱·金蒙是那八十英亩土地的所有人……”
“事实上,法兰克·帕勒摩拥有那笔土地。”卡洛打断梅森的话。
“抱歉,我想你是搞错了。”
“所有权应该是他的。”
“在转售的合约效力下……”
“但是那份合约已经失去效力,他拥有该土地已有五年多之久了。”
“在那份合约的约束下还是这样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想要多少钱?”
“很多。”
“梅森先生,既是畜牧用地……”
“事实上就没什么价值,”梅森打岔说。“但如果那是一块石油产地,可就价值连城了。”
“谁说那里有石油?”
“我说的。”
她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又稳定下来。“恐怕我还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关联。”
梅森说:“为了弥补她所失去的土地,爱德莱·金蒙想要拿到十万元的现金。”
“这太荒谬了,梅森先生,实在令人激愤。”
梅森继续说完他的话:“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恐怕不能够代理你父亲这一方的原因。”
她咬着下唇。“梅森先生,你说的金额实在高得离谱,简直狮子大开口。”
梅森开心地说:“抱歉,现在你需要去请一名律师来代理你;而现在是星期六下午,我想你恐怕很难找到……”
“可是我们要委托你,梅森先生。”
“但是在职业道德上,我还是不能受理你们的委托,因为相对利益上……”
她紧跟着说:“这样吧!如果你愿意代理我父亲,你还是可以继续处理金蒙的土地问题。而且,当你遇到我父亲的时候,你也可以尽量和他议价。”
“那将会是个难以达成的交易。”梅森警告说。
“我预期的情况也是那样。”
“你有权代令尊发言吗?”
“是的,在这种紧急迫切的情况下,我的确有权为他出面处理这件事。”
梅森说:“关于这一点,我不想要有任何误解。”
“不会的,你放心。”
“你要我怎么做呢?”
“我想请你跟我去见家父,我们必须先找到他才行。”
“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他目前正在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必须保持绝对机密,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事——难道你不了解他目前的处境吗?”
“是因为这件谋杀案吗?”
“是的,佛瑞得在他的游艇上被杀害了。家父通常每个星期五晚上都会开着他的游艇出去,然后把它停泊在海湾河口处,这是他暂时抛开繁忙的工作,远离尘嚣、放松心情的方法。这个星期五晚上,他和往常一样开着游艇出去,小艇停泊后,他并没有待在船上。他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个……反正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自己在做什么事的。”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太确定,但愿我能找到他。而且我们必须比警方先一步找到他,我们必须捷足先登才行;梅森先生,你了解吗?”
“为什么?”
“这样我们就可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警方会告诉他的。”
“他们会预先设下陷阱,套他做出某种声明。”
“譬如什么?”
“梅森先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家父正在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此警方一开始询问他,他就会轻易掉入他们所设下的圈套了。”
“你的意思是:他会发誓说凶案发生的时候,他人就在游艇上吗?”
“是的。”
“如果我们能够及时先找到他呢?”梅森问。
“我们就可以向他说明一下整个状况。”
“然后怎样?”
“然后他就有机会想想看自己到底要向警方说些什么话了。”
“想个不错的谎言吗?”
“当然不是。他会将自己所知道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我想我必须多知道一些事才行,他现在到底在忙些什么事情?”
“是和一个政治事件有关的,我想他们正在搜寻石油工业界中的一些政治人物,而我父亲已完成了部分的地下工作。假如所有的计划没有顺利完成,就让那件事曝光的话,无异自寻死路。”
“我懂了。”
“所以我们必须赶快找到他。”
梅森的手指头敲着桌面。“你要做的事比我还多,我现在的法律地位到底是什么?”
“我要聘请你。”
“做什么?”
“保障我父亲的利益。”
“还有其他的人吗?”
“这个——也可以说是请你担任一名家庭律师——处理一般性的家庭事务。”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
“我们要去几个地方。”
“去哪里?”
“这是很机密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穿上你的外套,我们一起离开事务所吧——现在就走。”她又再次看了一下手表。
“什么时候回来?”
“找到家父再回来。”
梅森带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帽柜的门,拿出外套和帽子,转身对卡洛说:“你准备好了吗?”
她第三次看看手表,似乎想要说话,却又突然打住了,然后又回答说:“对,都准备好了。”
经过德瑞克侦探社的门口时,梅森打开门,向里面喊着:“戴拉。”
戴拉从里面的一个办公室走出来。
梅森闭了一下左眼,说:“我现在要出去,你去吃点东西,不必等我了。”
“老板,你何时会回来?”
回答问题的人是卡洛,她很坚定似地说:“还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