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吾曦老师,您好,我是“宙屿”的负责人。】
通过好友申请后,不久,“我有金大腿”发来消息。
不似昵称浮夸,沟通正经有礼。
这让明语犹豫要不要将他和姜昕念一起拉黑的手指顿住。
凝视屏幕顶端、正中C位几秒,明语默默退出,在好友界面添加备注“宙屿”。
随后返回消息界面,对方发来简洁扼要的对“宙屿”的介绍,即使明语此前从未接触过剧本杀,看完对方的介绍,也对剧本杀以及对方正在做的项目有了一定了解。
明语神情渐渐变得认真。
短暂的沟通,已让明语感受到,宙屿的负责人是一位思路非常清晰、认真可靠的人,这样的合作方,无疑是可堪合作的。
对方给出诚意,行事也同样利落:
【言吾曦老师,以上是《野心家》的大致信息,以及我们给出的宣发部分的预算,您有合作意向的话,我们会立刻安排专人与您敲定细则,我也会全程跟进与您沟通。】
黑色字体映入眼中,纤白手指僵停半空,明语面上慢慢浮现几不可察的涩意,苍白下颌微低,阴影拂过V型衣领。
另一边,酒店套房。
自从上条询问合作意愿的消息发出后,一直沟通的有来有往的人突然“断联”。
等待少许,季岭洲放下平板,或许因为一开始便有预期说动言吾曦非常不容易,季岭洲神情未变。他拿过身旁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吸去滑到脖颈上的湿痕,边复盘刚刚的沟通过程。
对方似是比较寡言的人,言语不多,但毫无疑问,沟通的过程中,季岭洲感受到了对方在逐渐被吸引。
那是为什么不予回复呢?
散落额前的碎发间,薄框镜片后的眼冷静、锐利,那是自然界最优秀的猎食者,耐心的蛰伏,是因为对猎物志在必得。
留给对方足够尊重的考虑时间后。
季岭洲拿起平板,从容抛出筹码,“言吾曦老师,您想了解一下《野心家》的故事吗?《野心家》成功上市的话,它也将被冠以你的名字。”
几乎同一时刻,对话界面弹出来自言吾曦的气泡框。
【《野心家》是很多人的心血吧,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我目前的状况。】
季岭洲手指顿住,落在平板中央,字里行间,仿佛将要抚触到另一抹彷徨的灵魂。
【你应该知道我闭关的消息,可你大概不知道我闭关的原因。我不愿用江郎才尽来形容我抱以全部热爱的事业,但我必须承认我确实进入了瓶颈期。】
【抱歉,以我目前的状态,怕是无力给出您期待的作品,只能拒绝了。】
长眉拧起,季岭洲平稳、冷静的情绪首次出现波动。
手指滑动,返回主界面,季岭洲打开以“言吾曦”命名的文件夹。一幅幅极尽生动与魅力的画作自他眼底滑过,流转瑰丽色彩与浓郁情绪,一画一世界。
它们是活的,被一个独一无二的纯粹、热烈的灵魂赋予生命。
而现在,赋予它们生命的热烈灵魂在说话,说她要熄灭了。
季岭洲霜寒般冷绝惊艳的眉眼,有一瞬情绪很难形容。
他虽没有和言吾曦面对面交流,没有见过言吾曦,但某一刻,他确实捕捉到了那要压垮灵魂的将倾的疲惫,结合这段时间搜罗到的信息。
季岭洲指节起伏,按下的字眼带着如他一般的肆意力度,他说:
【来看《野心家》的世界,我教你破浪乘风。】
……
明语失眠了。
辗转反侧,夜晚经过窗帘隔绝微不可见的细小光晕落在琥珀色的眼底,窗外一定有很温柔的月亮。
那时,明语几乎被说服。
死水漾开波纹,一艘小船扬起滔天巨浪。
可巨浪拍打在无形屏障,走不出小小池塘。
像迫切抓住光的人,简单的几个字不成字形,删除修改几遍,明语方点击发送,
【什么时候?我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有时间】
对面“宙屿”的负责人,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回答。
立刻弹来消息——
【十二月三十一日,春城剧本杀展会。期待与您见面。】
……
此番“宙屿”一行到春城出差,便是为了确认年底剧本杀展会的细则。
“交际花”秦亦诚自告奋勇去应对第二天的晚会。
季岭洲不置可否,散倚在沙发上刷手机。
“洲哥,你在看什么?”秦亦诚已经看季岭洲玩了很久手机了,瞥过去一眼——
春城两天一夜旅游攻略。
来春城一定要去的三个地方。
春城本地人推荐的游玩路线……
沉默两秒,秦亦诚评价:“洲哥,没看出来,你还挺接地气。”
季岭洲没什么情绪,嗯了一声,阳光落在下垂的眼睫上,面貌精致的不食烟火气。
他略抬眼,片刻,又像是觉得无趣,扔下手机。
“please don't go……”
悠长的来电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秦亦诚瞧了眼落在他腿旁的手机,给季岭洲扔回去。
季岭洲心情不算好,接起电话的语气也冷淡,“你好。”
“岭洲。”电话里响起的嗓音温和带笑,春风化雨般。
季岭洲这才挪开手机,看了眼来电人。
随后淡声开口,“司君翊,什么事?”
“听说你来了春城,作为东道主,不知有没有荣幸邀请季大少爷逛个街?”
季岭洲拧起眉,即使看在对方险些成了他姐夫的份上,依然没忍住,“司君翊你有病吧,我们两个大男人逛什么街。”
司君翊语气一成不变的温和,平平反问:“不可以吗?”
季岭洲直接挂了电话,余光撞见秦亦诚好奇的目光。
秦亦诚两手大拇指对拢,别别扭扭地点了点,“是那个,本来要和你家,强强联合的,司家司君翊?”
季家大小姐和司家少爷当年的婚约不是秘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取消了,圈子里曾经一度传言,两人从此王不见王。
只不过秦亦诚没想到,季岭洲与司君翊,似乎关系挺不错的模样。
手机振动,季岭洲舒展的眉又拧起一点,落在界面上来自司君翊的消息。
【晚上十九点,港底路。】
……
港底路是条生活气息与商业气兼具的步行街,两侧星星灯缠绕花树,来往可见当地的小吃与手工艺品。
季岭洲在港底路一公里外才找到停车位,步行走去港底路,远远看见司君翊站在路口。周边隐隐站了好几位女生,眼瞧目光中心是站在花树下的男人。
季岭洲停步,不想去帮他吸引火力。
下一刻,司君翊仿佛察觉到不一样的目光,偏头看来。他外表再温雅不过,如墨眼底却沁着游离的冷,迈步走向季岭洲。
“去哪?”季岭洲淡声。
司君翊往一个方向走,脚步很快,显然周围的目光已经快让他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
季岭洲从容,像是突然有了闲观花落的兴致。
“你不是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带纪念品回去吗,今年怕你孤家寡人一个,我舍命陪陪你。”
司君翊少时在季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季家两姐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某种程度上,是最了解季家姐弟的人之一。
也最了解,他们曾经有多亲密无间,姐控与弟控的极致组合。
季岭洲神情不变,冷冷吐字,“到底谁孤家寡人?我外甥都过完周岁礼了。”
司君翊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
司君翊要带季岭洲去的是步行街旁暗巷里的一家手作店,一盏上书“涂鸦”二字的昏黄纸灯之隔,仿佛进入另一个大隐隐于市的世界。
季家经商世家,唯这一辈出了个季岭洲,从小便与其他季家人不太一样。或许遗传自前几代一位艺术家祖母的基因,相比于经商,季岭洲的天赋更多点亮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上。
他是浪漫国度的国王。
他的国度远超常人的精妙绝伦。
眼前这家名为“涂鸦”的手作店,确实很符合季岭洲的审美。
进了店,季岭洲就和司君翊分开了。他看见一件形似雏菊花丛的粉水晶,透明底座以稚嫩笔触筑了星空。
莫名的,季岭洲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模样。
纤细明净,湿漉漉的明媚。
如果她的眼底映入星空,一定很适配。
等回过神,季岭洲已经刷卡买下那件粉水晶。
走出店门,发现司君翊手中也拿着个巴掌大的手制木盒。
“?”
据季岭洲了解,司君翊应该不会喜欢这些。
司君翊自然地道:“一会儿去接女朋友放学,看到这条手链很适合她。”
季岭洲:“……”
和他讲干嘛。
季岭洲却突然想起买的粉水晶,想起那个叫“明语”的女孩,她与他的每次见面都匆匆,像是不想再有下次的模样。
他的粉水晶,能送的出去吗?
季岭洲优越骨相投下的阴影,蓦地,染上了少许沉默的色彩。
许久,季岭洲微妙开口,“你都毕业几年了,还接女朋友放学。”
“老牛吃嫩草?你真不要脸。”
男人奇怪的虚荣心,几乎谁都不能幸免。
接下来,没费什么力气,季岭洲现场学习到了一个老男人追老婆的手段。
……
在明语家留宿两天后,明远山的司机休假结束,在傍晚接明远山离开了。
明语如常将整个房子整理打扫了一遍,将客房的被套、床单与整套拆下,扔进洗衣机。
手机响了很多遍。
防诈意识强烈,加上人际关系简单,陌生的号码明语一概不接,就当打扫的背景音让它自然停止。
可这次的来电人异常执着。
事不过三,第四通电话打来时,明语皱着眉接通。
少女嗓音轻柔,“你好。”
然而,电话另一头,却不如少女平和,“明语,你还知道接电话?你毕业后一直在家当个无业游民就算了,礼貌总还记得吧?”
尖锐的女声直直刺向明语耳朵,“你不要有事就知道找爷爷,你忘了你妈妈死之前就和明喻离婚了。你既然那时候选了你妈妈,就不要再来缠着明家……”
明语面色冷下去,在将灭的夜色里,明语轻声开口,“你是谁?”
尖锐的女声像被掐住脖颈,短暂停止,再开口,像喷发火山,不可置信,“你不知道我是谁?你……”
明语没给她话语出口的机会,冷静到异常,“我认识你吗?”
手指点击鲜红的挂断按键,晦暗的光里,纤白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知是因噩梦重现,或是愤怒。
明语深深吸了口气,握紧手机。
她的母亲着实是个非常优秀、温柔豁达的人,她教会她包容热爱地看待世界。可她走的太早,而在她走后,再没有人教过明语,在世界的锋芒之下,要如何韧而坚的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明语是个有锋芒一点的姑娘,大概会回怼,“没吃你家大米,你算老几?”
我们明语还在成长,不管内在还是外在,都会变得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