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读了书就必须去做官,就像农民必须去种地一样。但读书人多,官位少,大官的位就更少,于是蝇营狗苟、阿谀奉承、行贿受贿、阴谋诡计就出来了。为了抑制一下这种坏风气,古代国家也会表扬一些有德有才而不愿做官的人。
秦汉以前有才能而不愿做官的,一般称为隐士。隐士们有的住进深山,有的也就和一般人住在一起,只是干着被当时人认为是卑贱的职业:种地、做工、算卦等等,但经商的不多。汉代独尊儒术以后,隐士们又多是儒生。魏晋以后,佛教道教兴起,不少隐居者,往往被当成道士,特别是那些隐居深山的。比如诸葛亮,当初就是个隐士,现在戏剧里多把他打扮成道士模样,就是人们把他当成了道士。其实三国时道教刚刚兴起,他和道士一点关系也没有。宋朝初年有个陈抟〔tuan团〕,原本是落第儒生,逃进了深山。人们传说他会炼黄金,后周的皇帝把他找来,观察了一段,看他没啥能耐,就放了他。人们还传说他有养生术,能让人长生不老。宋朝的皇帝又把他找来。他说:“我确实没什么养生术。再说,养生术对皇帝有什么用呢?皇上把国家治好,就是最好的养生术。”在后人心目中,陈抟却是最出名的道士。
宋代以后,那些不愿做官、却又不逃进深山的,还是儒者。逃进深山的,往往被当成道士。
也有些假隐士,把隐居作为出名、做官的捷径。比如和陈抟同时、名声也很大的种放,后来成了恶霸官僚,名声很坏。
隐士们隐居的原因很多,但多数是在求官的道路上受到了挫折,看到了现实社会上的危险和丑恶。他们淡于名利,不追求物质享受、不和人竞争。这一切,和《老子》、《庄子》的主张完全一致。老子、庄子本人就是隐士,他们的学说,自然成了隐士们的旗帜。隐士们也会有意无意地欣赏《老子》的主张。而且,除非他有特别的声明,后人还往往给他们披一件道袍。
隐士之中,有许多人卓有才能,志节高尚。失意的士大夫,往往把他们作为榜样,因此也促进了《老子》思想的传播。
即使那些得意的士大夫,也往往喜欢谈论《老子》,以标榜清高,或者借以逃避现实中那纷纭复杂的矛盾。
最喜欢谈论《老子》的时代,是魏晋南北朝时代。谈《老子》谈得好,甚至可以做官。南北朝时期(公元420—589年),谈论《老子》的风气更加兴盛,上至皇帝,下到群臣,谈论《老子》成了一种时尚。梁元帝萧绎(公元552—555年在位)在自己被敌军围困,即将成为俘虏的时候,仍然给百官讲《老子》,百官都穿着甲胄来听讲。由此可见当时士大夫对于《老子》兴趣的浓厚。
直到北宋时代(公元960—1127年),士大夫们仍然喜欢《老子》。著名历史学家司马光(公元1019—1086年),著名改革家王安石(公元1021—1086年)都曾为《老子》作注。许多士大夫还为自己起了道号,比如“六一居士”、“东坡居士”、“山谷”等等,就都是道号。著名文学家欧阳修(公元1007—1072年),晚年还经常穿起道袍,俨然一个道士模样。其实,上面这些人,都被认为是纯正的儒者。
北宋以后,理学兴起,儒道二家的界限逐渐严格起来。这时候,谁谈论《老子》,就被认为是迷恋异端邪说,马上就会被人瞧不起。不过,理学家之间,也互相指责。一些人攻击另一些人混同于佛教,另一些人又攻击这一些人混同于老子。后人认为,老子的精神已渗入理学家的血液中和骨髓里,他们反对老子仅仅是表面上的。
老子和中国古代其他道家人物的思想,真像影子一样,伴随着中国古代的士大夫。社会上只要有失意者在,人只要有失意的时候或失意的可能,老子思想的影响就存在。
然而另一面,老子思想也遭到了激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