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儿梦想着另一种时光,在那里,将要发生的同样的事情会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另外的方式。千遍万遍。到处发生。不分彼此。在其他人之中,成千上万的人,和我们一样,梦想着这种时光,不可避免。这一梦想传染了我。
我不得不为她脱去衣服。她自己不会去做。她现在赤身裸体。谁在那儿,在床上?她认为是谁?
躺着的她一动不动。她忧心忡忡。她一动不动,待在我把她置放的地方。当我也脱下自己的衣服时,她用眼睛满房间跟随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是谁?危机出现了。我们在此刻的处境,我们单独在这个房间里的情形,她和我,引发了这一危机。
“警察在下面。”
我没有反驳她。
“楼梯上在打人。”
我没有反驳她。
她认不出我,一点儿也认不出。
“我不明白了,是谁?”
然后,她艰难地辨认我。
“我们要走。”
我说警察会把我们抓起来。
我在她身旁、在她紧闭的身体旁边躺下。我闻到了她的气味。我抚摸着她,眼睛没有看她。
“哎,您把我弄疼了。”
我继续。在触摸中我辨识出一个女人的身体的岗峦起伏。我在上面画了一些花。她不再抱怨。她不再动,大概记起她是和塔佳娜·卡尔的情人在一起。
可她这时终于怀疑起这一身份来,她惟一识别的身份,她惟一一直在要求、至少在我认识她的时候要求的身份。她说:
“是谁?”
她呻吟着,要我告诉她。我说:
“塔佳娜·卡尔,比如。”
我疲乏不堪,精疲力竭,我让她帮我:
她帮我。她会。在我之前是谁?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无所谓。
然后,在喊叫之中,她辱骂起来,她同时恳求、乞求再要她或饶了她,被围捕的她试图逃离房间,逃离床,却又赶过来为了被捕获,乖乖地被捕获,在她与塔佳娜·卡尔之间不再有区别,惟一不同的是她的眼中没有愧疚之色,另外她有对自己的指称——塔佳娜不指称自己——并且用两个名字指称:塔佳娜·卡尔和劳儿·瓦·施泰因。
是她把我叫醒的。
“该回去了。”
她穿好了衣服,灰披风在身上,站着。她继续与夜里的她保持相像。她样子很规矩,因为她本来还想留下来,本来想一切重新开始却发现不该这样。她目光低垂,她一点儿也没有提高的声音放慢了。
在我穿衣服的时候她走到窗前,而我也避免再接近她。她提醒我应该在六点钟到森林旅馆见塔佳娜。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却没有忘记这一约会。
在街上,我们互相看了看。我叫她的名字,劳儿。她笑了。
车厢里并不是只有我们俩,应该小声说话。
她应我的要求谈起麦克·理查逊。她说他非常喜欢打网球,他写了一些诗她觉得很美。我坚持让她说说。她能给我说得更多些吗?她能。我痛苦不堪。她说着。我还要求。她慷慨大度地赐我痛苦。她背诵着在海滩上的那些夜晚。我要知道得更多。她给我说了更多。我们笑着。她就像第一次、在塔佳娜·卡尔家时那样说话。
痛苦消失了。我对她说。她不再说话。
结束了,真的。她可以向我讲述关于麦克·理查逊的一切,她所要讲的一切。
我问她是否相信塔佳娜会告诉若安·倍德福在我们之间发生了某些事情。她听不懂这个问题。但是听到塔佳娜的名字,想起那个对自己的命运还懵懂无知的黑发小脑袋,她笑了。
她没有谈塔佳娜·卡尔。
我们等最后的乘客下了车才走出车门。
对劳儿的远去我还是感受到几多艰难。什么?等一下。我让她不要马上回去,时间还早,塔佳娜可能在等着。她预想到这一点?我不相信。她说:
“为什么今天晚上?”
我到森林旅馆时,夜幕降临了。
劳儿比我们来得早。她在黑麦田里睡着了,疲惫不堪,因我们的旅行而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