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自然是知道甚么叫做“月神会”的,所以,我用不著多费唇舌,向他解释。纳尔逊道:“你不说,我也想告诉你了。”
我讶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纳尔逊道:“本地警局接到报告,在一个早被疑为是月神会会聚活动的地方,发生了一场打斗,打斗的另一方,只是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我便想到,那可能就是你了!”
我呆了一呆,不觉“噢”地一声,道:“原来那是月神会的人物!”
我想起了那个精于柔道的老者,那两个假扮穷皮匠大汉,以及他们的突然离去,的确都充满了神秘诡异的色彩。
照这样说来,月神会之注意我,还在某国大使馆之前了。因为在我和那精于柔道的老者动手之际,我还未曾和某国大使会面哩。
我呆了半晌,将那场打斗的情形,向纳尔逊简略地说了一下,便道:“如今,如果你只想追向那箱子下落的话,那么,我便要单独设法脱身了。”
纳尔逊再不言语,当然他心中是在生气,但因为我并不是他的下属,所以不能对我发脾气。
纳尔逊好一会不说话,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不到你会这样说法的。”我提高了声音,道:“我是为了方天,才勉强介入那种危险而又无聊的漩涡之中的,如果只是为了劳什子金属箱子的话,那我自然要退出了。”
纳尔逊望著窗外,道:“好,可是在一千万人口以上的东京,你怎能找到方天呢?”
我道:“你说方天到日本来,是某国太空发展机构最高当局给他的一个假期,难道他可以不回去报到么?到了那时,他不就自然出现了么?”
纳尔逊道:“不错,假期的时间是三个月,如今已过去一个月了。方天假期结束之后,某国的探索土星计划,也到了非实施不可的时候了,便没有时间,再对他们作全面的调查了。”
我不服道:“为甚么?”
纳尔逊道:“我也不十分清楚,大致是因为环绕著土星的那一圈光环,是某一种地球上所没有的金属游离层。如今的计划,是要凭藉著那游离层的特殊引力使得太空船能够顺利到达,而游离层的吸引力,却是时强时弱的,如果错过了两个月之后的那次机会,就要再等上几十年,才会有同样的机会了。”
整件事情的复杂,可以说已到了空前的程度。
它不但牵涉到了地球上的两个强国,而且,还关系到离开地球那么远的星球,而关键,又在一个神秘的,有著蓝色血液的人上!
我只感到脑中嗡嗡作响,一点头绪也没有。好一会,才道:“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纳尔逊道:“我的意思是,不论是甚么人在跟踪你,你都不加理会,我深信你能够安然地摆脱他们的,目前,你最要紧的,是去调查那只硬金属箱子的来源,在日本,能够焊接──”
他已经讲过那句话的了,所以,我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为甚么?”
纳尔逊直视著我,道:“因为我相信两件事是有连系的,你到某国大使馆去,虽然未曾找到方天,但是发现了那只神秘的金属箱子,我深信那箱子是所有事情的重要关键。”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暗忖,要调查那只箱子的来源,的确不是难事,本来我可以一口答应了下来的,然而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不想做!
纳尔逊先生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伤愈之后,我自己会去进行的。”
我道:“难道国际警方,再派不出得力的人来了么?”纳尔逊轻叹了一声,道:“我相信你也有这样的感觉,要找一个合作的对手,并不容易的事情,而你是个最适合的人了。”
我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知己之感,我站了起来,道:“我如今就去进行。”
纳尔逊道:“关于这件事,我如今也是一点头绪没有,但我可以向你提一个忠告,你别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我道:“我在东京,认得几个有名的私家侦探,我相信他们可以帮我一下的。”
纳尔逊先生急道:“可是千万别向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来。”
我点头道:“知道了,”我向门口走去,还未到门口,纳尔逊已道:“你回来,关于海文·方的资料,你还未曾向我讲完哩。”
我又回到了他的病床旁边。上次,我刚要向他提及海文·方的一切,被那群歹徒的突然出现,而打断了我的话头。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打断我的话头了。
我向纳尔逊详细地讲述著方天的怪血液,以及他似乎有著可以令人产生自杀之念,并付诸实行的可怕的“催眠”力量,以及他有著亮光一闪,便几乎使我不能再做人的神秘武器。
关于方天的一切,听来是那么地怪诞,若不是纳尔逊已和我合作过许多次,知道我对他所讲的绝不是虚语的话,他可能以为我是在发梦呓了。
他静静地听我讲完,道:“这件事,我要向最权威的医界人士请教,何以人会有蓝色的血液,然而,蓝色的血液,和他在某国土星探索计划中所做的事,有甚么关系呢?”
我道:“或者他想一鸣惊人?”
纳尔逊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了。问题就在于他在太空船上,加多了一个单人舱位,像是他准备亲自坐太空船,飞上太空去一样!”
我道:“他这样做,是不是破坏了太空船呢?”
纳尔逊道:“并没有破坏太空船,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相反地,他在太空船上,增添了不少装置,经过研究的结果,这些装置,是有利于太空飞行的。最近我还接到报告,说某国的科学人员,又查明了方天的一项新装置,是他自己发明的。”
我心中大是好奇,道:“那是甚么?”
纳尔逊道:“他做了一个装置,可以利用宇宙中的某一种放射线,成为一种光能,保护太空船,使得太空中的陨星,在碰到那种保护光的时候,便立即变为微小的尘埃!”
我失声道:“单是这一项发明,已足可以使他得到诺贝尔奖金了!”
纳尔逊道:“所以某国的科学家一致认为他是独自在改进土星的探讨计划,而不是在破坏,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他的调查,也是在暗中进行的,海文·方本身,并不知道。”
我来回踱了几步,道:“你如此深信那只箱子,和海文·方有关,又是为了甚么?”
纳尔逊搓了搓手,道:“有些事,是很难说出为甚么来的,那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但是我认为,那只箱子,恰好在我们全力对付海文·方的时候出现,而某国大使馆又对之看得如此严重,这其中还不是大有文章么?所以我相信事情可能和海文·方有关。”
我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不妨去调查一下那只箱子的由来。但是,我将仍追寻方天的下落。”
纳尔逊伸手在我的肩上拍了一拍,道:“不要忘了你还是月神会和某国大使馆的目标。”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到日本来,是想休息一下的,却不料倒生出了这么多麻烦来。”
纳尔逊意味深长地道:“人,是没有休息的。”
我转过身,向病房门口走去,道:“希望你和当地警局联络一下,我本来是准备在医院中栖身的,但如今既然要活动,便不能留在医院中了,我想作为当地警局新录用的一名杂工,并且希望能够在警局工役宿舍中,得到一个床位。”
纳尔逊道:“容易得很,一小时后,你和我联络,我便可以告诉你该在何处过夜了。”
我不再多留,迳自走了出去。
我的身份,将一变而为当地警局的杂工了,我想起那些还在旅店房门外等我的人,心中不禁又好笑起来。我出了医院,在一家小咖啡座中坐了下来,摊开在路上买来的报纸,见好几家报纸,都在抨击警方最近突然实施的严厉检查制度。
我心中又不禁暗暗叹息。因为那样严厉的检查,并没有使方天出现。
方天可能还在东京,但是,他隐藏了起来,是为了甚么呢?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没有死在北海道的雪地之中,也来到了东京,仍不肯放过我?我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老实说,我绝不怕力量强大的敌人,我曾经和人所不敢正视的黑手党和胡克党交过手。但是方天,他却是那样一个神秘而不可测的人,直到如今,我仍然不明白方天使我受到那么重伤害的,是甚么武器!
接著我看到报纸上,有一则十分奇怪的寻人广告,道:“藤夫人店中棋友注意,速与我联络。佐佐木青郎。”
首先吸引我的,便是“佐佐木青郎”这个名字,因为那正是在医院中为我治伤的佐佐木博士,而“藤夫人店中棋友”,自然就是我了。
我自出了医院之后,便未曾再和他联络过,在医院中,我也没有地址留下过。这位世界著名的医学博士,有甚么急事要见我呢?
在寻人广告中并没有佐佐木博士的地址,但要知道他的住址,实在是太容易了,只消随便拨电话去任何一家报馆,便可以知道了,因为佐佐木博士是日本有名的医生。我喝完了咖啡,就以这个方法,得到了佐佐木博士的地址。但我却并没有立即就去的意思。
我挤上了拥挤的公共汽车,沿途向人问著路,东京的道路之混乱,世界任何城市,无出其右,在一个小时之后,我到了一幢新造的四层大厦之前,在大厦的招牌板上,我找到了“小田原侦探杜”的招牌。
小田原是一个私家侦探,几年前,我和他在东京相识,我们曾经合作侦查过一件和“商业战争”有关的案子,以后便没有见过。如今,他的侦探事务所,已搬到大厦中来了,可见他混得不错。
我直上四楼,推开了门,居然有两三个女秘书在工作,我为了保持身份秘密起见,并不说出我的名字来,而我这时,穿的又是清洁工人的服装,女秘书连正眼也不向我看一下。
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听得一个女秘书懒洋洋地道:“小田原先生请你进去。”
我走进了小田原宽大的办公室,咳嗽了一声。讲了一句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暗语。小田原抬起头来望著我,他面上的神情,刹时之间,由冷漠而变得热情,向我冲来,连椅子也翻了!
他紧紧地握著我的手时,我却大摇其头,道:“你是一个蹩脚侦探。”
小田原瞪著眼望我,我又道:“你的事务所那么漂亮,将会使你失去了无数有趣的案子。我相信你最近的业务,一定是忙于替阔太太跟踪她们的丈夫,是不是?”
小田原苦笑了一下,显然已被我说中了。
我不等他叹苦经,又道:“我想要点资料,相信你这里一定有的。”
小田原又高兴了起来,道:“好,你说。”
我道:“日本有几家工厂,是可以进行最新的硬金属高温焊接术的?”
小田原道:“我派人去查。”他按动了对讲电话,对资料室的人员讲了几句。不到十分钟,回答便来了。纳尔逊先生的估计不错,全日本只有两家这样的工厂。一家是制造精密仪器的,另一家则以制造电器用器,驰名世界。
又化了三十分钟的时间,和这两家工厂通电话,得知了那家精密仪器制造厂,曾在十天之前,接到过一件特别的工作,便是焊接一只硬金属箱子。委托他们做这件事的人,叫作井上次雄。
这个名字,对于不是日本人听来,可能一点意义也没有,对于日本人,或是熟悉日本情形的人来说,那却是一个十分惊人的名字。
井上家族,在日本可以说是最大的家族,而井上次雄,又是井上家族中的佼佼者,他拥有数不清的企业,是日本的大富翁。
而据那家制造精密仪器的工厂说,他们本来,是不接受这样的工作的,但委托者是井上次雄,自然又当别论了。
当我问及,在那只硬金属箱子之中,是甚么东西之际,工厂方面的人,表示犹豫,说那是业务上的秘密,我如果要知道详细的情形,工厂方面将我当作新闻记者了。
我又问及那种硬金属的的成份,据他们说,那是一种的合金,其中有一种十分稀有的金属在内,要在摄氏八千四百度,才能熔化,它的硬度,是钻石硬度的七倍。工厂方面并还自豪地说,世界上没有几个地方,可以用高温切割术割开那只箱子。
我心中暗忖,访问小田原的结果还算是圆满,我又在小田原的事务所中,和纳尔逊通了电话。我向纳尔逊作了报告。纳尔逊只告诉了我一句话:“你的住所,被安排在第七警察宿舍,你到那里,就有地方安睡了。”
我向小田原问明第七警察宿舍的所在,便辞别了他,走了出来。
小田原看样子已厌倦了跟踪生涯,颇有意要和我一起做些事,但是我却婉拒了他,他神色颢得十分沮丧,一声不出。
小田原本来是一个十分有头脑的私家侦探,他和我合作的案子,也十分有趣,经过过程很短,有机会当记载出来,以飨读者,此处不赘。
我离开了那幢大厦,一面走,一面又买了几份报纸,这才发现,几乎每一张报纸上,都有佐佐木博士刊登的寻找我的广告。
我的心中,十分犹豫,不知道是去看他好,还是不去看他的好。
照理说,佐佐木是国际知名的学术界人士,似乎不会害我的,但是,如今某国大使馆失去了我的踪迹,一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会不会是他们通过了佐佐木来引我上钩呢?
这的确是我不能不考虑的,因为我向某国大使馆玩了那样一个花样,某国大使馆自然要千方百计地找我算账的了!
我向佐佐木博士的住所而去,但是到了他住宅的面前,我却并不进去。
佐佐木所住的,是一所十分精致的房子,那一个花园,在东京的房子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围墙并不十分高,我远远的望去,只见花园中有一大半是绿茵的草地。
草地修饰得十分整洁,可以知道屋主人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我就在佐佐木的屋外等著,足足有一个小时,只见佐佐木博士住所出入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女佣模样的人。另一个则正是提著皮包的佐佐木博士。
我心中虽然存有戒心,但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先取下了面具,因为我如果戴著那尼龙纤维所织成的,精巧之极的面具的话,佐佐木博士是认不出我来的。我走向前去按门铃。门铃才响了两下,便听得一个十分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来了!”
那时,我的心情,可以说是烦乱到了极点。而且在东京,除了纳尔逊先生一个人之外,我也几乎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信托的人来,我等于是生活在恐惧和不断地逃避之中一样。
然而,那一下应门的声音,听了之后,如令人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宁贴舒服之感。我心中正在想,那是佐佐木的甚么人时,已从铁门中望到,自屋子中,快步走出一个少女来。那少女穿著西装衫裙,头发很短。直到她来到了我的面前,我仍然难以说她是美丽的。但是自她身子每一部份散发出来的那股青春气息,却使人不自由主,心神为之一爽。
那少女是一个毫不做作,在任何地方,都会受到真诚欢迎的人。
她的年纪,约莫在十八九岁左右,见到了我,她面上现出了讶异的神色,但是她的声音,却仍然是那样地可亲,柔软和动听,道:“先生,你找谁?”
我道:“我找佐佐木博士,是他约我来的。”
她竭力使她的怀疑神色,不明显的表示出来,道:“是家父邀你来的?”
原来她是佐佐木博士的女儿。我连忙道:“是,博士在报上登广告找我──”
我话未讲完,佐佐木小姐(后来,我知道她的名字叫佐佐木季子)已“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道:“原来是你,快请进来,父亲因为等不到你,几乎天天在发脾气哩。”
她一面说,一面便开门。
我推门走进了花园,笑道:“小姐,博士的广告,登在报上,人人可见,也人人可以说和我同样的话,你怎么立即放一个陌生人进屋来了?”
她呆了一呆,才道:“你会是坏人么?”
她的嘴非常甜,所讲的每一句话,也都是非常动听的,令人听来,说不出的舒服。我连忙道:“如果是呢?”她道:“别开玩笑了,父亲在等著你啦!”
我跟在她的后面,向屋子走去。
季子的步法,轻盈得像是在跳芭蕾舞一样,她才到门口,便高声叫道:“爸,你要找的人来了!”从屋中传出佐佐木博士轰雷也似的声音,道:“谁?”
我立即道:“是我。”
博士几乎是冲出来的,他一看到了我,立即伸手和我握了一下,又向季子,瞪了一眼。季子低著头,向外走了出去。
博士急不及待地将我拖到了他的书房之中,并且小心地关好了门。他的动作,显示他心中有著难题。
他坐了下来之后,手指竟也在抖著。我将我坐的椅子,移近了一些,道:“博士,你有甚么心事?”
博士抬起头来,道:“这件事,非要你帮助不可,非要你帮忙不可!”
他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面上竟现出了十分痛苦的神色来。我伸手按住了他在发著颤的手背,道:“博士,只要我能够做得到,我一定尽力而为的。”
博士的面色,好转了许多,他又发了一会呆,才叹了一口气,道:“是季子,我的女儿,我不能让他和那人结婚的!”
博士的话,使我莫名其妙。我细细地想了一想,才想到可能是他女儿的恋爱问题,使得作为长辈的他,感到了头痛,要向人求助,但我甚么时候变成了恋爱问题专家呢?我的心中,不禁苦笑了起来。同时,我也十分后悔,因为我刚才只当博士是有著甚么极其重要的事,需要人帮助,是以才草草地答应了他的,如今看来,我至少要在这无聊的事上,化去一个下午的时光了。
我无可奈何地道:“博士,儿女的婚姻,还是让儿女自已去做主吧。”
博士紧紧地握住了拳头,道:“不能!不能!”
我仍忍住了气,道:“季子看来,并不是不听父亲话的女儿,其中详细的情形如何,你不妨和我详细地说上一说。”
博士叹了一口气,道:“季子是从小便许配给人的,是井上家族的人,她和未婚夫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这是半新旧式的婚配办法,我的反应十分冷淡,道:“忽然又出现了第三者,是不是?”
佐佐木博士道:“是的,那是一个魔鬼,他不是人!”我笑道:“博士,让你的女儿去选择,不是好得多么?”佐佐木博士道:“不是,在那魔鬼的面前,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听到这里,开始感到事情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简单了。
季子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甚么意思呢?有甚么力量能够使佐佐木博士这样的家庭,受到压迫呢?
我呆了一呆,道:“那是甚么人?”
佐佐木道:“那是季子在某国太空研究署的同事──”佐佐木才讲到这里,我便不自由主,霍地站了起来,道:“季子是在某国太空署工作的么?”
佐佐木道:“是,她自小就离开本国,一直在某国求学。如今,她是回来渡假的,那个魔鬼的职位比她高,对不起,是贵国人,叫方天……”
佐佐木讲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头昏。
我的天,方天!刚才我还几乎以为那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而要离开,如果刚才我离去的话,不知要受到多大的损失?
博士看出我的面色有异,身子摇晃,忙道:“你不舒服么?”
我以手加额,又坐了下来,道:“博士,你见过方天么?”
佐佐木道:“见过的,我发觉季子和他在一齐,像是著了迷一样。她本来是一个极其有主见的姑娘,但是见了方天,却一点主见也没有了,唉!”
佐佐木搓著手,一副著急的神气。
我道:“或者,那是季子对他多才的上级的一种崇拜?”佐佐木忙道:“不是的,我也说不出那其中的详细情形,如果你和他们在一起,你就能觉察得到。”我忙道:“我有机会么!?”
佐佐木道:“有,那魔鬼今天晚上又要来探访季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是我那时的写照,我今晚竟可以毫不费力地和方天相见了!
我想了一想,道:“博士,我不是自夸,这件事你找到了我,适得其人,据我所知,这方天纵使不是魔鬼,也是一个十分古怪的人──”
佐佐木大声道:“魔鬼,魔鬼,他将使我永远见不到女儿!”
我怔了一怔,道:“这话从何说起?”
佐佐木望了我一会,像是他也不知怎样回答我才好,许久,他才道:“我也说不出那是为了甚么,祇是有那种……直觉。”
我呆了一呆,“直觉”,又是直觉!
本来,直觉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但是最近,我接触到“直觉”这个名词太多了。纳尔逊直觉到那只硬金属的箱子和方天有关,而且固执地相信著这个直觉。佐佐木直觉到方天会使他永远见不到女儿,也是固执地相信著这种直觉。
这绝不是普通人对付直觉的态度,而且,更不是纳尔逊和佐佐木两人的固有态度,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极有头脑的高级知识份子。
在那一刹间,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极其奇异的念头来。
两个人所直觉到的事,都和方天有关,而方天是一个极其奇怪的人,他似乎具有超级的催眠力量,能使他的思想,进入别人的思想之中,我姑且假定为这是他的脑电波,特别强烈,远胜他人之故。
脑电波本来是一种最奇特的现象,方天的脑电波既然十分强烈,会不会他有些并不愿意为人知道的念头,也会因为他脑电波特别强烈的缘故,而使得当事人感觉到呢?
这种情形,在电视播放和接收中,是常常出现的。有时,在欧洲的电视接收机,可以收到一年前美洲的播放节目。
有时,电视接收机的银幕上,又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画面,可能是来自数万公里之外的播放。这一切现象,全是电波在作怪。
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那么一定是方天在想念著那只箱子,所以使纳尔逊感到两件事之间有联系。而方天也在想著要拐诱季子,所以佐佐木博士才会如此这般的直觉!
我心中想了几遍,觉得在方天这愫的怪人身上,的确是甚么都可以发生的。
如果我的推断不错的话,那么,佐佐木博士和纳尔逊两人的直觉,全是事实,或是事实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呢?当时,我也难以作出肯定的论断来。佐佐木博士见我沉吟不语,脸上神色,更其焦急。
他像是尽著最大的耐心,等我出声。我则因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得出结论来,所以迟迟没说话。佐佐木博士终于忍不住了,道:“卫先生,究竟该怎么办?”
我问道:“你要求助于我,季子小姐,知道不知道?”佐佐木叹了一口气,道:“她完全入迷了,我自然不能告诉她,我只是将她的情形,详细地告诉了季子的未婚夫──”
一听得佐佐木博士再度提起了季子的未婚夫,我心中又不禁一动。
季子的未婚夫,是井上家族的人。而那只硬金属的箱子,正是井上次雄委托那家精密仪器工厂焊接的,箱子中究竟是甚么东西,可能只有井上次雄才知道。
那样说来,季子、井上、和方天三人之间,也不是全然没有联系的了。
然而,他们之间,究竟有著甚么样的联系,我却全然没有法子说得上来。
我只是道:“季子不知道更好。我这时,立即向你告辞──”
博士张大了口,道:“你不愿帮助我?”
我道:“自然不,我告辞,只要让季子看到我已离开了,使她不起疑心。然后,我再以她所不知道的方式,混进你家中来,在暗中观察方天和季子两人的情形。”
博士道:“好极了,我们这里的花匠,正请假回家去了,你就算是花匠的替工吧。”
我道:“自然可以,只不过我还要去进行一番化装,在方天到达之前,我一定会来的。”
博士叹了一口气,握了握我的手,道:“我就像是一个在大海中飘流的人一样,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你不要使我失望,季子……”
他讲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
我又劝慰了他几句,才大声向他回辞。季子送我出来。她并没有问我她父亲和我交谈些甚么,我也想不出该问她一些甚么才好。我们一起出到了门口,我才道:“日本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地方!”
一般来说,日本人的爱国心,是十分强烈的。如果一个日本人,有人向他那样说法的话,他是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同意的。
可是季子的反应,却十分冷淡,她只道:“可爱的地方,在宇宙中不知有多少!”
她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以手遮额,望著蔚蓝的天空。
我听得她那样说法,心中不禁一奇,道:“你是说地球上可爱的地方多著?”季子却道:“不,我是说宇宙中!”
我摇头道:“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季子道:“对了,很少人明白我的意思,人类在地球上生活,便形成一种可怕的概念,以为地球就是一切,一切的发展,全以地球为中心。却不知道整个地球在宇宙之中,只不过是一粒尘埃啊!”
我咀嚼著季子的话,觉得她的话,听来虽然不怎么顺耳,但是却极有道理。
季子又道:“有的人,拼命想使自己成为世界第一的人物,又有的人,想要霸占全世界。哈哈,就算是达到了目的,那又怎样,也只不过是霸占住了整个宇宙的一粒尘埃而已。”
我道:“季子小姐,正因为你是在太空研究署工作的,所以你才会有这样超然物外的见解?”
季子一听了我的话之后,面上神色,微微一变。她那种神情,像是觉出自己所说的话太多了,所以她立即住口,不再讲下去。
而那时候,她已送我到了铁门口,我不能再逗留下去,便挥手和她告辞。
我曾经对纳尔逊先生说过,我去侦查那箱子的来历,但是如果方天有了讯息的话,那我便首先要跟住方天,要弄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一离开了佐佐木博士的家,便立即到附近的旧衣市场,买了一套像是花匠穿著的衣服,又在小巷中,进行著化装,将年纪改大,还戴上了老花眼镜,然后,又回到了佐佐木的门前。
我发现不但季子认不出我来,甚至佐佐木博士的眼中,也充满了怀疑的神色。他心中一定在想,何以相隔不到一个小时,一个人竟能变得那样厉害?
我很快地就接手做起花匠的工作来。季子和我在一起修剪著花草,我尽量不说话,以免露出破绽。同时,我心中暗暗好笑,因为纳尔逊为我准备的住所,我又用不著了。
一日之间,因为情况不断地生著变化,我的身份,竟也改换了数次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