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拿到他的手机号码,然后在方圆一英里的距离内打到我自己手机上,就保证能追踪到这个家伙身子背后。”
这番信誓旦旦的话是贾维·霍布斯说的。他白肤金发碧眼,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人很瘦,肚皮却大得很,圆滚滚的,显然酷爱啤酒。身穿蓝色牛仔裤、格子衬衫。
霍布斯是北加利福尼亚主要移动电话服务供应商美国移动电话公司安全部的负责人。
吉勒特在菲特电脑中发现的肖恩关于移动电话服务的邮件,是一份调查报告,分析哪些公司能够为希望使用移动电话上网的用户提供最好服务。在这份调查报告中,美国移动电话公司名列首位,大家分析说,菲特肯定会听从肖恩的推荐。于是托尼·莫特给经常与调查组合作的霍布斯打了电话。
霍布斯证实道,确实有许多黑客对美国移动电话公司情有独钟,因为用移动电话上网需要信号清晰、稳定,而美国移动电话公司恰好能提供这种高质量服务。霍布斯朝史蒂芬·米勒点点头,他这会儿正忙着和琳达·桑切兹一道连接调查组的计算机,准备重新上网。“史蒂夫和我上星期还谈到此事。他说我们应该把公司名改为‘美国黑客电话公司’。”
毕肖普问,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菲特是他们的用户,虽然有可能是非法用户,如何才能追踪到他。
“只需要有他手机的ESN号和MIN号就行了。”霍布斯回答。
有过盗打电话经验的吉勒特,自然知道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于是在一旁解释道:每部移动电话都有电子条形序列号ESN(the electronic serial number)和识别密码MIN( the mobile identification num-her)——它包括区号和手机本身的七位数字。
霍布斯继续说道,假如他掌握了这些号码,同时这部电话又在距他一英里的范围内使用,他就可以利用无线电定位设备一直****到距离打电话者几米远的地方。或者如同霍布斯一再保证的,“追踪到他身子背后”。
“我们怎么才能查到他的手机号码呢?”毕肖普问。
“呃,这一点最难。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有在用户手机被偷挂失后才能获知他的号码。可这个家伙听起来不像是偷别人手机用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得设法搞到那些号码,否则我们无能为力。”
“假如我们弄到号码,你需要多长时间查到他?”
“我吗?绝对快速,甚至比乘坐那些顶上亮着警灯的车子去还快。”他开玩笑地说,并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两个办公室电话号码,一个传真号,一个呼机号和两个手机号。他咧嘴笑道:“我女朋友喜欢这样,随时都能找到我。我对她说这么做是因为爱她,而其实是因为盗打电话成风,公司希望随时能找到我。说真的,盗窃移动电话服务将成为新世纪最大的刑事犯罪种类。”
“起码是其中之一。”琳达·桑切兹没好气地小声插了一句,眼睛盯着桌上安迪·安德森及其家人的照片。
霍布斯离开后,大家继续看菲特给数据加密之前侥幸打印出来的那些材料。
这时,米勒朝大家说,调查组的临时网络已经建立并开始运行。吉勒特检查完后吩咐把大多数新近的备份盘安装上去——同时再次提醒不要将这台机子与联合执法网连接。他刚刚完成对计算机的最后检测,就听机子发出嘀嘀响声。
吉勒特朝屏幕看去,心想会不会是自己的机器人软件又有了新发现。但不是。那声音只是提示他有封新邮件。是三-X来的。
吉勒特大声念出邮件内容:“寄上一个文件,内容很丰富,是有关我们朋友的。”他抬起头。“他这里用p-h-i-I-e代替file文件),用p-h-r-i-e-n-d代替friend(朋友)。”
“区别全在拼写,”毕肖普若有所思地说,“我以为三一X疑心很重——只敢用电话和我们联系。”
“他没有提菲特的名字,而且文件是加了密的。”吉勒特注意到身旁国防部特工不安地动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贝克尔特工——不是用标准12,是一种商业公用钥匙加密软件。”他随后皱起眉头。“但他没有把打开文件的解密钥寄给我们。有谁收到过三一X的什么讯息吗?”
没有谁接到过三一X的电话。
“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吉勒特问毕肖普。
毕肖普说没有,三一X打来那个告知菲特电子邮件地址的电话时,来电显示他用的是公用电话。
吉勒特仔细研究了一下加密软件后笑起来说:“我保证不用解密钥也能破译它。”他把载有黑客工具的磁盘插人一台电脑,又上载了一个他几年前编写的**。
琳达·桑切兹、托尼·莫特和谢尔登几个人这期间一直在来回查看那几页吉勒特赶在凶手终止下载程序、给文件加密之前,从菲特的“下一步计划”文件夹中下载的材料。
莫特把那几张纸贴在白板上,大家围站在前面。
毕肖普指出:“你们看,有很多地方与设施管理有关——大楼管理处,停车场,保安,食堂,人事部,劳工部。看来他的目标是一个大机构。”
莫特说:“瞧,最后一张。医疗服务项目。”
“医院。”毕肖普说,“他的目标是医院。”
谢尔登点点头。“有道理——高度设防,众多受害者可以选择。”
诺兰也表示同意。“这符合他追求挑战和游戏的特征。而且他可以伪装成任何人——外科医生或护士,或大楼管理员。有什么线索吗,他会对哪里下手?”
从那几张纸上,谁也看不出会是哪所医院。
毕肖普指着上面一块文字。
CSGEI理赔号——第科单位
“这看起来好眼熟。”
这行字下面,是一长串像是社会保障号的数字。
“CSGEI 。”谢尔登一边念着,一边点着头,也在努力回想。“对呀,之前我听到过这个名称。”
忽然琳达·桑切兹叫道:“哦,想起来了,是我们的保险公司——加利福尼亚州政府职员保险公司的简称。那些社会保障号一定是病人的。”
毕肖普拿起电话,拨了CSGEI在萨克拉门托的办事处。他把大家的发现告诉那里的理赔专家,询问它们都代表了什么。他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抬头对众人说:“是近来政府职员的医疗理赔资料。”随后他又对着话筒问:“第44单位什么意思?”
他听着回答,片刻后,他皱起眉头,望着大家说:“第44单位是州警署——圣何塞总部。就是我们。这属于高度机密……菲特是怎么晓得的?”
“天哪,”吉勒特低声惊呼道,“问问看那个单位档案有没有上联合执法网。”
毕肖普问了后点点头:“毫无疑问是上了。”
“该死。”吉勒特骂了一句。“菲特进人联合执法网后,不是只呆了四十秒——呸,他更改了日志文件,令我们产生错觉。他一定是下载了几千兆节的数据。我们得……”
“噢,不。”一个男人发出短促的惊叫,声音惊恐万状,异常痛苦。
众人转过身,只见弗兰克·毕肖普大张着嘴,一脸恐慌,手指着贴在白板上的一长串号码。
“怎么啦,弗兰克?”
“他准备攻击斯坦福一帕克医疗中心。”毕肖普嘴里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你怎么知道?”
“看到倒数第二行的社会保障号了吗?那是我太太的。此刻她就在那家医院。”
一个男人走进詹妮·毕肖普的病房门。
她从关掉音量的电视机上掉开目光——刚才她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上面播出的连续剧中夸张的特写镜头,研究着女演员们的发型。她等候的是威里斯顿医生,可眼前却是别人——此人身穿深蓝色制服。年纪很轻,却留着浓密的黑色胡须,和他浅棕色头发不大相配。显而易见,他是想用脸上的胡须让自己年轻的脸看上去老成一点。“毕肖普太太吗?”他略带南方口音,在加利福尼亚这一带地区不常听到。
“对。”
“我叫海尔曼。是这家医院的保安。你先生打来电话,要我呆在你房里。”
“干吗?”
“他没说。他只告诉我除了他或警察,或是你的医生,其他人谁也不准进来。”
“为什么?”
“他没说。”
“我儿子好吗?布兰顿?”
“没听说他不好。”
“弗兰克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
海尔曼摆弄着挂在皮带上的梅斯催泪毒气罐。“半个小时前,医院电话系统突然全部瘫痪。修理人员正在检修。你先生是通过我们与救护车保持联系用的无线电对讲机挂进来的。”
詹妮在手提包里带着手机,但她起先就看到墙上有一条警示,禁止在医院里使用移动电话——因为电话信号有时会干扰心脏起搏器和其他仪器的工作。
保安朝病房四周看看,拖了一张椅子坐到床边。虽然没有正眼瞧,她能感觉到年轻人正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身体上来回游动,似乎力图透过她带蓝点的病号服袖孔窥视她的双乳。她转过头,对他怒目而视,但他及时把目光掉开了。
这时,威里斯顿医生走了进来,他五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滚圆,已开始谢顶。
“你好,詹妮。今早感觉好吗?”
“好。”她迟疑地回答。
医生注意到保安,扬起眉毛,询问地看着他。
那人回答:“毕肖普探长让我来陪他太太。”
威里斯顿医生打量着他,问:“你是医院保安部的?”
“是的。”
詹妮说:“有时弗兰克办的案子会带来一些小麻烦。他希望谨慎一些。”
医生点点头,重新换上温和友善的面孔。“那好,詹妮,今天这些化验不需要多长时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要做些什么——要检查些什么。”他朝她手臂上刚才打针留下的绷带点点头,“已经抽过血了,是吧,现在……”
“不,是打针留下的。”
“打……”
“你知道的,注射。”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问。
“大约二十分钟前,注射了你吩咐的药剂。”
“我并没有安排打针。”
“可是……”她猛地感到一阵恐惧的寒流袭遍全身——冰冷,刺痛,就像刚才打完针后手臂的感觉。“那个打针的护士……她是照一张打印单子做的。那上面说你交代要给我打针。”
“打的是什么针?知道吗?”
她开始呼吸急促,紧张地小声回答:“不知道!医生,我肚里的孩子……”
“别担心,”他安慰道,“我会查出来的。护士叫什么?”
“我没注意她的名字。她个子不高,很胖,黑头发。拉美人,推了一辆车子。”詹妮说着哭了起来。
保安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能帮什么忙?”
两人没有理他。医生脸上的表情把她吓得要死——他也一脸惶恐不安。他靠近她,从衣袋里拿出一把手电,查了查她的眼睛,又量了血压。然后抬头看看惠普电脑的显示器,说:“脉搏有点快,血压也有点高。不过先别紧张。我会去间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冲出病房。
先别紧张……
保安起身关上门。
“别关,让它开着。”
“对不起,”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是你先生的命令。”
他重新坐下来,把椅子拉近她。“这里真安静。把电视开大点声怎么样?”
詹妮没有回答。
先别紧张……
保安拿起遥控器,开大音量,把频道换到另一出连续剧,身子靠在椅背上观赏起来。
她感觉到他又在打量自己,但此时詹妮已顾不上理他。她只想着两件事:一是疼痛可怕的那一针,再有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她闭上眼睛,一边祈祷但愿一切平安无事,一边抚摸着肚子。那里面,刚满两个月的胎儿正静静地安睡或漂浮着,伴随在他耳边的是母亲惶恐不安的剧烈心跳,此时这声音无疑充斥着小生命的整个黑暗世界。